第三十章 只觉此生无憾

　　作为功勋二代子弟，秦怀玉能从父亲那里得到很多消息。比如考入大学的奖励，或者说考上大学的重要性。用他父亲的话来说，考入大学，等同于半只脚踏入官场。皇帝陛下对大学生的重视，远超从前的世家子弟。

　　秦家过往只是地方土豪，不是什么世家，在随着乱世崛起之后自然得考虑传承家业，向世家方向过渡，可是没有底蕴，这注定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甚至于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低。

　　而想要子孙永享富贵，那就必须保证每一代的子孙都得有出类拔萃的存在。

　　大学，或许是个重要途径。

　　秦怀玉自小生于将门，身处长安，自然有远超同龄人的见识和心智。他的追求，或者说是理想，便是继承父亲的荣耀，让秦家继续辉煌下去。

　　最可行的路径，便是从军，这也是他最大的优势，最快成功的道路。

　　在此之前，进入大学，便是一个极好的跳板。因为，进入大学才意味着能靠自己的能力获得资源，否则，他就要靠着家里的政治资源去从军。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可是秦怀玉知道，当今皇帝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子弟。

　　如果不能证明自己，那么帝国的其他年轻子弟，迟早是会超越自己。

　　他很有危机感。

　　父亲现在，已经是养老状态，虽然身上依旧挂着呼延大都督的头衔，但实际上并不能去呼延都督府坐镇。这其中的原因，他早已有所明悟。

　　老父亲告诉他，这是皇帝给予秦家最大的恩赐，同时这也是皇帝给他最好的恩慈。

　　从前他不是很明白，直到他学了历史，读懂了功臣传，他才明白父亲说的没错。

　　父亲的军功已经太大，如果继续立功，便是皇帝不忌惮，他们自己也会成为众矢之的。而父亲现在留在长安荣养，于军中依旧是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再加上皇帝的厚遇，只要自己能稍微有点用，那么秦家的政治资源，将会全部落在自己身上。

　　只要自己出色一点，将来必能撑得住秦家门楣。

　　换而言之，老父亲给他留下了十分可观的人生资源。如果他能让自己优秀，那么就能开启全部的资源，如果他泯然众人，那么只能继承一部分，吃喝等死。

　　毕竟，他的竞争压力很大，和他有着同样优势的小伙伴并不少。

　　一念至此，秦怀玉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必须要想尽办法考入大学之中。

　　当天放学，秦怀玉回到家中，找到父亲。

　　“大人，孩儿想考大学。”

　　秦琼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水，听见儿子的话，他疲惫的精神微微振作。虽然秦琼现在不能去呼延都督府坐镇，但是别忘记，他身上还挂着左威卫大将军的身份，每天依旧要去卫府军处理军务，他并不是完全被皇帝荣养。

　　“你不是一直想从军么？”秦琼问。

　　长子的心思，他一直知道。此前天下未定之时，他一直倾力培养儿子的军伍能力。后来天下平定了，突厥都被夷平了，他觉得盛世应当会息武兴文，于是他便不再苛责长子在武事方面有所突破，转而期望于他能成为一个文臣。

　　“大人，大学中有军事课。”秦怀玉说。

　　这么一说，秦琼想起来了。

　　“不错，陛下在大学之中确实设立了这门课，为父也是授课先生之一。”

　　说到这里，他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心中很是高兴。

　　“你能有所明悟，为父很高兴。想考，你就考，为父支持你。”

　　秦怀玉点点头，紧跟着尴尬道：“父亲，孩儿有几门功课不甚精通，需要私下求问努力。”

　　“原来如此。”秦琼道：“放心吧，为父在陛下面前尚有几分薄面，待明日进宫，为父去求陛下，为你开个小灶！”

　　“谢大人！”

　　其实开小灶，并不是什么补习班，而是秦琼请求皇帝，能够让自己的儿子在学校被老师重点关照。

　　有能力的家庭，其实是有能力开补习班的。比如杜如晦，他人缘就很好，再加上出身世家，儿子文化课若是不行，他能找孔颖达等人帮忙补习，武艺不行，能找秦琼等人指点一二。

　　教育资源，从来就不是公平的。

　　秦琼的请求，李智云答应了，特地嘱咐了长安中学的几门授课老师，严厉对待秦怀玉。

　　说实话，到了秦琼这样的地位，李智云并不需要如何帮扶他家的子弟。

　　作为军方几大山头之一，哪怕秦琼现在处于半退休状态，朝中也没人会拒绝和秦琼结个善缘。因为，人活着，就是最大财富。秦琼激流勇退，在立下大功之后懂得明哲保身，还无怨言，足以让皇帝对其礼遇有加。

　　毕竟，秦琼可是随着皇帝从打天下一路走过来的，凡大唐立国初期的重要战役，他都有参与，这份傲人的功劳，足以让他享贵三十余年。

　　再者，秦琼还没退休呢，现在依旧在军中处理军务，涉及军国大事，皇帝必召其相商，谁敢无视？

　　秦琼聪明的地方在于，他有事直接找皇帝，不会私下里去联络朝臣。

　　以秦琼的地位，要给儿子请几个补习老师非常容易。而且，培养儿子这种事情，求到皇帝，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吾家非为陛下冷落，乃是为陛下所钟爱也。”秦琼下朝回家这么对儿子说道：“吾为武人，天下烽烟之时，自当奋勇争先，为陛下开疆拓土，手刃逆贼。”

　　在旁人看来，秦琼留在长安，不能去地方坐镇，好像是被皇帝冷落了。

　　但实际上，只有秦琼自己知道，他们这些老一辈随着皇帝打天下的将领，并没有被皇帝冷落。

　　相反的，皇帝是在保护他们。

　　毕竟，从平定中原开始，秦琼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打了多少仗，立了多少功。后来，灭突厥，平薛延陀、回鹘，一桩桩一件件，功劳不知凡几。

　　更关键的是，他可是神策府旧人！

　　昔年，诛杀谋反太子，齐王之时，他就守护在陛下身侧，只有他自己知道，皇帝是如何信任自己。

　　如果，自己继续活跃在一线战场，继续立功，那就是纯粹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到时候便是陛下信任自己，朝中也会有人对自己心怀忌惮。

　　而现在，他功成身退，位居中枢，为一等国公，当朝大将军，身兼大都督，虚职散官头衔数不胜数，逢年过节，皇帝恩赏不断，凡议军国大事，必有自己一席之地，这样的地位，这样的重用，秦琼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要求的。

　　不止是他，尉迟恭等人同样如此。

　　故而，秦琼对皇帝向来是忠贞不二。

　　“孩儿明白。”秦怀玉说道：“陛下乃雄主，早晚对外用兵，夷灭番邦，孩儿定不会丢大人脸面。”

　　秦琼满意的笑了。

　　虽然他不能继续建功立业，但是他还有儿子啊！

　　这也是他死心塌地效忠陛下的次要原因，陛下不止一次告诉过他们，好好培养家中子弟，将来为帝国柱石。

　　遇上这样的好皇帝，秦琼只觉此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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