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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5章 多事之秋


第1195章  多事之秋

        宗人府眼下并没有宗人令在任,左宗正实际上就是宗人府的第一人,掌府事倒也理所当然。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侯拱辰在此时此刻突然出任左宗正并掌府事,要说与昨天高务实的上疏没有关系,恐怕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不过,这个决定其实是朱翊钧自己做出的,高务实并没有在他面前进言举荐。只是这话说出去有没有人信,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满朝上下都知道,侯拱辰这位驸马爷是当初高务实奉密旨帮寿阳公主挑的,为此他甚至还将侯拱辰接到自家府上住了一段时间。

        如果选驸马和考科举能够类比的话,高务实就相当于侯拱辰的座师兼房师,或许还要算荐官。

        因此以大明朝的传统而言,就可以简单的表述为侯拱辰是高务实的人。

        当然这话不会有人明说,因为侯拱辰现在只能算做是天家的人。而且另一方面也挺有意思,那就是侯拱辰现在官比高务实更“大”。

        按照太祖朱元璋的设置,宗人府位列天下各衙之首,更是文职第一,所以宗人府五位堂上官的品衔尤其尊贵——通通正一品。

        侯拱辰现在成了左宗正,那是堂堂正正的一品大员,比高务实这个三品侍郎看起来岂不是厉害多了,怎么能算是高务实的人呢!

        只不过大明朝的官员很多时候不能单以品衔论高低,正如同强势的七品巡按能让二品布政使规规矩矩自称下官一样,这宗人府堂上官的品衔虽高,但若是论实权,那就呵呵了。

        除了太祖时期的第一任宗人令秦王朱樉之外,后续的宗人府堂上官实权都不太行,因为它负责的实际事务,大部分被慢慢转移到了礼部。

        这里头当然有很多原因,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永乐之后,宗藩没了实权,既然如此,那你这宗人府还要实权干嘛?

        宗藩地位的下降,导致宗人府地位当然而然地跟着下降。

        因此宗人府的主要任务几乎就剩下那么几样,比如掌管皇帝九族宗族名册并撰写帝王谱系,记录宗室成员子女的嫡庶、名称封号、嗣职袭位、生卒年间、婚嫁、丧葬谥号等事——注意宗人府只是记录,决定权在皇帝手里,而实际上这些工作都先由礼部议定,然后报禀皇帝,宗人府不过是个文书罢了。

        所以宗人府实权如何?嗯,大概就类似于党史办吧。

        所以侯拱辰出任左宗正对于高务实来说,本身是无可无不可的,只是他的突然上任对于外界而言却一定是个信号。

        皇上对高务实的上疏意见动心了。

        这是最基本的政治觉悟,因为皇帝如果真的只是非常慎重的在考虑,那他现在就应该镇之以静,顶多让宗人府派人联络各地宗藩,明察暗访了解宗藩、宗室们对于开藩禁一事的态度,是支持,是反对,亦或者犹豫不决?唯有先搞明白这些,才好做出宸断。

        然而皇帝并不是如此,而是二话不说先把一个和高务实关系非常密切的驸马都尉侯拱辰推了出来,直接任命为左宗正。

        这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皇上认为侯拱辰是外戚之中最了解高务实的人,而且与高务实非常亲密,将来推行高务实《请开藩禁疏》中的建议时,他甚至可以直接去向高务实求教。

        至于为何是外戚,这个倒简单:永乐之后掌宗人府事的几乎全是外戚,已经形成惯例了——外戚既是皇帝的亲戚,又不是真正的血亲,其管理宗室在理论上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

        高务实想了想,点头道:“看来侯都尉——哦,侯宗正将来有的忙了。”

        吴兑仔细看了看他,忽然问道:“求真,你和我交个底,这件事皇上究竟有多大的决心要办下来?”

        高务实稍稍沉吟,答道:“只要皇上想一战定残元,此事就非办不可。”

        吴兑面色了然,点了点头,但马上又皱起眉头,沉吟道:“听你这话的意思,要拿下图们,至少一两年之内还不可能?”

        果然是当过大司马的人,一下子就察觉出了高务实这话中的异常。

        因为开藩禁这件事本身是为了给朝廷减轻负担,但是这样的事并不可能一两年就完成,甚至由于高务实的《请开藩禁疏》里给了不少优待政策,尤其是要给自谋生路的宗室发放初始资金,所以一旦愿意自谋生路的宗室人数较多,那么朝廷的突然支出反而可能会加重。

        这种情况之下,朝廷怎么可能有钱去打图们?

        果然,高务实很平静地点头道:“是,以我的估算,三年之内,朝廷都没有可能凑出这笔饷银和赏钱——除非皇上愿意找京华借款。”

        吴兑听了,不由得眉头大皱。

        三年啊,这是不是太久了点?你这禁卫军也练了,各方面的人员安排也差不多到位了,结果事到临头,一句朝廷没钱,仗就打不起来了?

        可要说反对,吴兑也反对不了,因为高务实的这个做法本身也是远近都照顾了——不开藩禁朝廷也存不了银子,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同样没个准,而开了藩禁之后,至少可以有个比较准确的预估。

        更何况开了藩禁之后,朝廷的负担一下子轻了许多,将来如果还有其他的意外,也就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左支右绌,做什么都捉襟见肘,最后什么事都畏首畏尾办不利索了。

        所以此时开藩禁正是时候,不仅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也避免了后续更多的麻烦。唯一的问题就是时间,这发动大战的时间肯定得耽搁。

        “为什么非要三年不可?”吴兑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高务实道:“头一年做试点,次年大办,第三年扫尾——我是指一切顺利的话。”

        好嘛,那就是说万一不顺利,三年可能还打不住。

        吴兑有些忧虑地道:“能确保一切顺利吗?礼部徐学谟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他是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高务实微微眯起眼:“那就看他如何理解圣意了。”

        吴兑心中一动,有些意外地问:“你要对礼部动手?”

        “动手?我动什么手?”高务实轻轻挑眉:“礼部若是不能好好执行圣意,耽误了开藩禁的要务,继而影响到西怀东制的最后一战……我看不必我动什么手,自然有人会急着将礼部好好整肃一番,以免误了国策。”

        吴兑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道:“要说这趁势、用势之道,我看天下无人能出你高求真之右了。”

        高务实笑着谦逊了几句,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师兄今日前来,就只是为了这件事?”

        吴兑一拍额头,道:“你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正事——辽东起了争执,你这边得到消息了没有?”

        高务实皱眉道:“什么消息?”

        “那就是没有了。”吴兑想了想,点头道:“也对,这件事是走的辽抚路线,直接递进了内阁,可能还没送来兵部。”

        李松?

        高务实没说话,静静地等吴兑解释。

        吴兑果然继续道:“那个叫努尔哈赤的家伙,已经彻底击败了尼堪外兰,尼堪外兰走投无路,去投了戚金。”

        “戚金?”高务实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想,点了点头,问道:“戚金怎么办的?”

        吴兑道:“你之前让曹簠留着尼堪外兰,戚金自然是按照曹簠之前的命令办,所以他把尼堪外兰留下来了。不过也正是因此,努尔哈赤带兵在抚顺关外徘徊不去,辽东震动,戚金便亲自带兵去了抚顺关,并且给曹簠报告说努尔哈赤来多少他打多少。”

        高务实听了这话不由莞尔,戚金这家伙倒是挺有气魄的,要是他知道努尔哈赤在原历史中的成就,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胆气。

        不过话说回来,戚金去做沈阳游击的时候,虽然官职只是一个游击将军,但他麾下带着三千戚家军,这可是天下第一劲旅。说他现在手底下比一般的总兵还强,那也不算很过分,所以他胆气壮点倒也不奇怪。

        吴兑却没笑,反而严肃地道:“不过戚金不怕,曹簠不怕,却有人‘怕’了。李松在第一时间就派人要求曹簠,让他不得轻易激怒努尔哈赤。至于理由嘛,无非两条:一是辽东方面现在重心转回了辽西,要准备对图们的进攻;二是努尔哈赤与尼堪外兰之战本身是我大明所乐见,而如今努尔哈赤兵锋正盛,此时与他交锋并不合适。”

        高务实微微挑眉:“谁说尼堪外兰与努尔哈赤交锋是我大明所乐见的了?”

        吴兑一愣,迟疑道:“让他们内战,不是一贯策略吗?”

        “那得看时机。”高务实摇头道:“我大明若是无事,自然可以稳坐钓鱼台,然后扶弱击强,使他们之间的力量能够维持在一个平衡上,以便我大明控制。但眼下我们马上可能就要有事要办,这种时候怎么还能让他们继续打下去?更何况眼下努尔哈赤优势已成,尼堪外兰败亡在即,若我大明再不出手相助,尼堪外兰要是死了,建州就是努尔哈赤一人说了算了。”

        吴兑有些意外:“可努尔哈赤不是你扶植起来的吗?再说,他也还算听话啊。”

        高务实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努尔哈赤又不是我儿子,我当时帮他,不过是因为要分叶赫的势。眼下清佳砮、杨吉砮已死,叶赫正遭到严重打击,此时努尔哈赤偏偏又彻底击败了尼堪外兰,若是再让他继续做大,没准就要变成第二个叶赫,而那时我大明恐怕又要分心去和图们决战,必然顾及不到努尔哈赤,万一到时候他继续扩张,那便如何是好?这可不是我大明需要的。”

        吴兑这才明白过来,恍然道:“所以你让曹簠收留尼堪外兰,并不是念及他效劳有年,而是他还有利用价值?”

        高务实点了点头,但还是补充道:“不过,这样做也是为了大明的脸面——尼堪外兰是彻底站在大明一边的,若是他就这样身死族灭,对大明的威信也是一大打击。我们的政策就是务必要让女真人明白:只要你是大明的忠臣,大明就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

        吴兑皱起眉头,沉吟了一下,道:“那现在的情况可就复杂了,李松命令禁止曹簠、戚金继续激怒努尔哈赤,要求他们放人,把尼堪外兰交给努尔哈赤处理。不过曹簠似乎不肯听,上疏辩解说这是按照你离任时的交待来办的,请朝廷详查并重新下令。”

        高务实有些意外,暗道:曹簠这家伙倒是真把他当成我的嫡系了,竟敢直接拒绝巡抚的命令?

        不过说实话,曹簠这个反应,他还是很高兴的,这至少说明自己当初没有白白把他从大牢里捞出来。

        想到此处,高务实果断道:“此事要支持曹簠——当然,手法上可以稍稍讲究一些,比如先让周乐轩(蓟辽总督周咏)表态,然后再部覆支持他的意见。”

        这个手法吴兑当然理解,高务实的意思是说不能出现“副总兵对抗巡抚”这种恶劣事件,必须把蓟辽总督周咏拉出来和李松打对台,把这件事的性质改变一下。

        督、抚意见相左,而兵部支持蓟辽总督,这样的情况就很寻常了,不会被人拉出来批判。否则要是副总兵就可以理直气壮不把辽东巡抚放在眼里,而兵部居然还去支持这个副总兵,那兵部马上就要被天下文官给声讨了。

        只要把周咏抬出来,之前曹簠的行为就会被理解为他是受到了周咏的暗中支持,这就不是性质问题,只是政见之争了。

        吴兑迟疑了一下,问道:“让周乐轩说话倒是容易,他本来就是咱们的人,只是……那努尔哈赤不会真敢乱来吧?要是他真的发兵攻打抚顺关,这事可就不太好收场了。”

        好不好收场先不说,至少要是真出了这样的事,李松手里可就抓着证据了——你们看,果然不出我预料吧,努尔哈赤果然被他们激怒了,这都是曹簠和戚金的错啊。

        努尔哈赤会不会胆子这么大,高务实心里其实觉得是不会的,不过这事最好不要单靠心里感觉,他想了想,道:“努尔哈赤那边么……我亲自修书一封与他,命他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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