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十五(凌队长自称心有余悸,说要)
“就是这样。”
凌溯站在两人身后:“我们不断寻找出路, 却原来早被装进了格子。”
光头咨询师还没缓过神,就又被这个神出鬼没又悄无声息的家伙吓得一哆嗦:“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过来。”凌溯单手将写满了字的纸叠好,仔细揣进口袋, “就在你们对着窟窿看的时候。”
拿到严巡友情提供的薪资和待遇参考,他额外多花了点时间,和庄迭合伙做好了准备回去讹副队长的计划,满意地收起计算器, 领着小卷毛一起回到了207号房间。
因为光头咨询师和搭档看得太专心,凌溯也就体贴地没有打扰,和庄迭一起站在边上等了一会儿。
“我们探索这个破损的角落的时候,那个木偶大概就已经听见了声音。”
凌溯走过去,半蹲下来检查着自己的作品,又把形状修整得圆了一点:“不过他好像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光头咨询师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挖这个窟窿的时候,最后一层是被从外面扒掉的。”
凌溯想了想:“我隐约看见了一根木头做的手指,但光线太暗, 就又凑近看了看……一片漆黑里,正好发现木偶的眼珠就在我眼前。”
他边说边沉吟道:“现在回想, 我们当时的极限距离大概只有十公分左右。但他没有代表旅店制裁我,也没有忽然出手戳瞎我的眼睛……”
“……”光头咨询师后悔不已,连忙打断道:“可以了可以了, 不用说了。”
“确实有点诡异吧?”凌溯回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放心下来,“我也被吓了一跳,足足三秒没回神,还担心是不是我的接受能力变差了。”
光头咨询师简直恨不得自己从没问过:“这已经不是诡异的级别了吧!”
刚才透过窟窿看见的内容, 其实就已经十足瘆人。即使是他们这种经常入梦、早已经见惯了梦中各种稀奇古怪景象的,san值也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了几秒钟。
而凌溯刚才一个人蹲在房间里, 就对着那个黑黢黢的角落挖洞。
当他通过缝隙观察对面的时候,那个对他们而言巨大无比的木偶也刚好凑上来,僵硬转动着近在咫尺的眼珠,同时透过窟窿向里察看……
光头咨询师甚至不太敢让这个场景停留在脑海里,用力拍了两下脑门,尽力想象着常用的放松画面。
“没事吧?”搭档的脸色也不太好,低声提醒,“念几组随机数,转移一下注意力。”
光头咨询师点了点头,调整好状态,再看向凌溯的眼神都有些不同。
当初那些风波毕竟只是耳闻,仅凭短暂的相处,光头咨询师对凌溯的印象其实一直还停留在正常人的范畴内。
毕竟在那次事件后,凌溯本人虽然被明令禁止从事心理学相关的工作,却也并没被当作什么危险分子抓起来。
他们私下里谈起来,多半的猜测也都是凌溯的确有些心理问题,可也没有测评结果那样离谱。倒是第一代人格模型,在那场事件后被突兀地彻底作废,说不定是出了什么严重的差错……
光头咨询师观察着凌溯,他原本的想法已经隐约有点动摇:“经历了这种事,你的全部反应就是愣住了三秒钟吗?”
“当然不是。”
凌溯理所当然地抬起右手,他现在还握着小卷毛的手没放开:“我吓坏了,六神无主,多亏我的搭档安慰我。”
庄迭这才知道凌溯在短短几秒内经历的险境,回握住对方的手,抬起视线。
“效果很好,一点也不害怕了。”
凌溯热心建议:“对稳定san值很有帮助,你们也可以试一试。”
他慷慨地分享了自己的经验,趁机把手握得更牢了点,顺理成章地将小卷毛又往身边圈了圈。
中年搭档有点恍惚:“啊?”
光头咨询师沉默了几秒钟。
他双手用力按着脑门,走到墙角,深吸口气,又多念了十组随机数。
……
得知情况有了新变化,严巡和催眠师也以最快速度赶了回来。
透过破损处看清外面的景象,他们两个的脸色也完全好看不起来,无声交换了个视线,不约而同皱紧了眉。
“这样一来,就有了两种可能。”
光头咨询师等两人都向后推开,就挪动椅子,将窟窿暂时堵上。
已经接受了一段时间现状,他的san值虽然还是难免波动,但总算比之前有所平复:“第一种,我们看到的其实并不是真的,只是梦中的潜意识发生了某种错位……”
“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严巡摇了摇头,“梦不会出现完全无缘由的内容。”
“把它强行解释成错位,我想不出任何意义。”
严巡皱紧眉:“而且……”
光头咨询师追问:“而且什么?”
“我一直在找,但根本就没有找到这场梦里的任何潜意识隐喻和情感倾向。”严巡看向其他人,“你们有发现吗?”
听到这个问题,几人面面相觑,却都不由怔了怔。
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当事人来的,更多关注的都是咨客的心理状态,没有多留意旅店作为梦域整体的性质。
但只要稍微仔细想一下,就会发现严巡说得的确没错。
……
刚进旅店的时候,因为遇到的诸多难以理解的状况,的确很容易产生这是家黑店的怀疑。
但随着调查出的信息越来越多、这些状况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就会发现,旅店似乎没有任何主观倾向,只是按照某种固定的规则在持续运转。
办理入住没有要求,也随时都可以自行离开。
旅店不会主动驱逐住户。离开的人要么是和自己的另一半意识纠缠不休,都想要成为现实中的主体;要么是凑够了五十条投诉,依照规定被收回房卡。
至于那扇古怪的门,硬要说的话,也只是达成了那部分意识自己“不想出去”的愿望,只不过筛选得过于僵化,方式又太过简单生硬,才会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正好,那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
光头咨询师摸着脑袋,重重叹了口气:“就像凌队长说的,旅店的规则很公平明确。我们办理完入住,就一个都不少,通通都被装进了格子。”
严巡正要问这个,在屋子里找了找:“那两个人呢?”
“凌队长自称心有余悸,说要压压惊,拿着改锥和锤子,把他的队员拉走了。”
光头咨询师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对了,你的邀请函对方接了,很开心……”
严巡暂时没工夫管这个,揉了揉额头,转身就要出去找人。
他走到门口,虚掩着的门也恰好被人从外面拉开。
凌溯一手拿着工具,一手领着庄迭,从门外走了进来。
吴理的影子也跟着飘进门。
几人原本还以为吴理的意识已经开始衰弱,神色都不由微凝。可仔细看时,才发现他之所以看起来飘忽不定,是因为脚下发软,只能扶着墙一小步一小步地挪。
吴理的脸色像是刚坐完十趟过山车,他一进门就晃悠悠沿着墙滑坐在了地上,牢牢抱着桌腿,说什么都不肯再出去。
严巡负责的那个中年人的黑影似乎也已经认定了庄迭,被这两人带出去折腾了一圈,依然不远不近地慢吞吞跟在附近,甚至还帮倒不出手的凌溯开了个门。
严巡停下脚步:“你们去哪儿了?”
凌溯似乎并没在意之前的争执,举起手里的小锤子和螺丝刀:“排除了一下各种可能性。”
还没等严巡追问是什么可能性,一旁的光头咨询师已经及时开口打断:“别问!”
严巡怔了下:“为什么?”
“对心态有好处。”光头咨询师摇了摇头,“抄答案就行了。”
他今天的惊吓值已经够高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多多少少要留下些心理阴影。
更不要说在这之中,其实还有相当一部分的san值波动,并不尽然来源于这个诡异的梦境本身……
光头咨询师和搭档已经权衡过利弊,决定彻底放弃挣扎:“有什么新结论?”
庄迭抬起手,把口袋里由光组成的线条魔方拿出来。
那个被他微缩保存的示意图被重新放大,漂浮在几人面前的空气中:“我们确定了柜台的位置,在原本的基础上修正了示意图。”
“没有大的变动吗?”严巡走过来,“如果我没记错,柜台里的木格并不是以这种形状堆叠的。”
那些木格单个的造型和装中药的七星斗柜类似,只不过排布方式仍有区别,完全背离了“抬手取低头拿”的便捷准则,里三层外三层地堆在了一起。
这些堆叠起来的木匣分布在四面,几乎将整个柜台都包裹了起来,只留出了一点十分狭窄的窗口。
就是因为窗口太过狭窄,里面的光线又暗,所以他们办理入住时,才没有看清柜台里的那个木头人的全貌……
严巡一边回忆,一边看着庄迭在示意图上的调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自行刹住了话头。
……他隐约理解了庄迭的意思。
“还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庄迭忽然问道:“你们觉不觉得这里太干净了?”
“肯定会有这种感觉。”光头咨询师点了点头,“这里的整洁程度,已经不能被划在正常的范畴里了。”
稍微有些职业敏感度的咨询师来了这种地方,都会在短时间内清晰地意识到,这家旅店的“干净”已经有些失控。
如果说只是每个角落都被仔细打扫过,倒还能算是旅店的服务态度十分端正。
但就连床底和墙缝也都完全一尘不染,木梁的转角都干干净净,天花板像是刚被过水擦过,地板缝隙里完全找不见半点灰尘……
像这种苍蝇飞上去都要脚底打滑当场劈个叉的程度,已经不是简单的洁癖可以解释的。
正是因为留意到了这种过分的洁净,严巡才会试图找到旅店中但凡任何一点潜意识隐喻,或者是在某处细节中藏匿的情绪和情结。
“从这一点考虑……也可以逆向推出,木偶待在那个柜台的内部空间里,应该是可以随时清理每个房间的。”严巡沉吟道。
庄迭点了点头:“这是日常工作之一。”
为了配合木偶的日常工作,柜台的内部空间至少需要同时满足几个要求。
能最快构建出通往木格的“楼梯”,把新入住的客人送到对应的木格子里装起来。
能随时查看每个木格中的情况,及时回收空房间的房卡,以便有新的客人入住。
能最方便地彻底清理每个木盒的所有角落,把所有角落都擦拭干净,不留任何一点灰尘……
“有一个最合适的位置。”
庄迭调整着示意图的线条,结合这些线索,答案其实已经非常明显:“柜台里的木偶,也是这个旅店的‘住户’。”
它就是那个看不见的314房间的房客。
如果他们当时没有绕路,而是选择先去吴理的房间、再直接通过墙壁横穿进314房间……从外部观察的视觉效果,大概就是直接从木格里飘出来,落进了柜台。
这种碍眼的灰尘,多半会在下一秒就被这个重度洁癖的木偶直接一抹布擦干净。
“不瞒你们说。”
吴理总算缓过一口气,身体的形状重新稳定下来:“我刚才就差点被擦干净了……”
他留在315号房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里已经只剩下了自己一个。
吴理原本打算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间,试一试能不能叫醒自己失落在外面的脑子,却因为弄错了方向,一不小心穿过了和314号房相邻的墙面。
刚从墙里出来,他就迎上了那个木偶手里足以毁天灭地的抹布和清洁刷,瞬间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生死瞬间,他被一只手轻车熟路薅着领子扯了回去,才侥幸躲过了一劫。
“这么说……”
光头咨询师额头冒了点冷汗:“你们刚才出去,是给每个房间都凿了个窟窿?”
光头咨询师很想控制住自己的想法,但结合吴理的经历、再看到凌溯手里的作案工具,还是瞬间联想到了最有可能的答案。
如果不是这样,这两个人也不会出现得那么恰到好处,刚好就把吓得呆若木鸡的吴理顺手捞了出来。
他忍不住看向凌溯:“你刚才还说你吓坏了!这就去拆人家的旅店了吗?!”
“没关系,化恐惧为动力,我很快就掌握了窍门。”
凌溯解释道:“我可以保证开的窟窿足够小、足够隐蔽,利用了木板本身的缝隙,不会影响旅店的整体结构。整个施工过程也很安静,基本没有任何噪音,不会扰民……”
“说的不是这些事!”光头咨询师的脑仁也已经生疼起来。
他原本还觉得庄迭很沉稳,想不通对方怎么也会被凌溯带着一起胡闹:“万一被那个木偶察觉到,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就能把你们两个碾得粉碎了!”
庄迭点了点头:“对。”
光头咨询师:“……”
“就像那些用来掩饰的多余房间一样。”庄迭继续解释道,“如果一直都只是通过走廊来回走、沿着楼梯间回到前台——完全不主动探索、不产生怀疑,始终按照木偶从一开始划定好的路线移动,看到的一切就都是完全正常的。”
完全没有探索、没有怀疑的吴理膝盖一痛,抱着桌腿吸了吸鼻子。
“但只要像队长一样,足够勇敢、思维足够灵活,想到通过不被允许的角度观察,就能看到‘旅店’的真相。”
庄迭没有要点名的意思,有点歉意地朝他点了下头:“我们探索了所有的角度,在确定了木偶所在的位置的同时,还有了一些新发现……”
他的话头忽然一转:“这间旅店最早的住户,是多久以前来到这里的?”
“应该就是我负责的来访者了。”
严巡看向角落里的黑影,和催眠师低声确认了几句,抬起头道:“从那次异常的催眠开始计算的话,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九天。”
他们在来到旅店后,也进行了一番调查,基本可以确定没有其他更早的住户。
庄迭问道:“为什么?”
“什么?”严巡怔了下,“这有什么——”
他的神色忽然微变。
……这的确是不合理的。
他们之前没有对这一点产生疑惑,是因为这里和外面的时间流速是一比一。如果有人长期滞留在这里,再怎么也一定会引起家人的注意,向梦境处理机构求助。
但现在看来,留在这里却并不等同于不能醒来。
如果真的有意识碎片不想出去,保证一直不违反规定、不被投诉,也和外面的意识达成了和解,按理来说其实一直可以在这里住下去。
为什么没有超过三十天的住户?
这仅仅只是个巧合,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你们是特地回来问这个的?你们在前台发现了相关线索?”严巡蹙紧眉,看向庄迭:“你是说——”
“我们找到了《住户需知》的第二页。”
庄迭点了点头:“它其实就是原本那张纸。只要你携带着它违反了规则,上面的内容就会消失,变成前台那些木格的构造图。”
庄迭说道:“我们按照图纸,找到了所有的观察角度。把画面拼起来后,我们发现了记录大扫除时间和次数的表格,还看到了准备好的各种工具。”
庄迭转过头:“你们那次催眠具体是什么时间?”
催眠师的脸色有点泛白:“下午一点,离现在还有一个小时……”
他也明白了庄迭的意思。
按理来说,这家旅店如果一直运转下去,只会积攒越来越多无处可去的黑影。
这些黑影被本体抛弃、逐渐遗忘了所有记忆,最终只会连自己是谁也彻底不记得,变成四处游荡吞噬情绪的漆黑怪物。
可旅店却完全没有类似痕迹,反而干净得不可思议。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除了负责处理投诉的管理员之外,这家旅店还有其他保持内部整洁的方法。
比如……一场大扫除。
在这场大扫除里,尽职尽责的木偶会把所有木格里的内盒全取出来,一丝不苟地倒干净,擦得一尘不染,再把所有家具重新摆回去放好。
“可能的话,尽快离开和314号房间直接相连的这六个房间——我会一直报出安全的房间号码,并且给出最快的通道。”
庄迭打了个响指。
他面前的立体模型缓缓旋转起来,光线交织变换,无数个绿点和红点在其中不断穿梭移动。
“上一次大扫除,距离现在已经有二十九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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