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夫妻连坐 “是。” ……
“是。”
站在韩盈面前的程金脸上带着几分忐忑和紧张,他道:“我虽只去了两次,可两次下来,都未和那女医搭话说事儿,都是和那田翁聊,着实不太对劲儿。”
“嗯……”
韩盈明白程金为何能这么笃定。
两次见面,对普通人来说还不足以分析一个人的[xing]情,但对于一些见多识广的人来说,他的大脑已经可以依据大量的信息分析情况,很微妙,可能只是某个人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看一处,又或者只是声音偏弱等等。
这些无数小细节汇集在一起,快速让人得出一个结论,有的人能够知道自己从那里判断出来的,但有些人很难总结,最后只能归类为‘感觉不对劲儿’。
程金有可能处于后者,到底是不是也不重要,韩盈略微沉吟,又问道:
“他们村的女徒,是如何选的?”
“按照医曹您规定的,足足比了十一场,最后是一个叫孙鸠的女孩拿了第一,据说,十一场比试下来,前十场全都做对了,也就是最后一场错了两道。”
提起来这个,程金也有些称奇,他脸上多了几分不可思议的神[se]:
“我听村里人说,谁都没想会比这么久,从天刚亮比到了下午才比完,一开始还是在太阳底下,后来太热了,挪到了树荫那边,可现在的天气,那点儿[yin]凉一点用都没有,好悬没热昏人。”
关于热这点,韩盈是真的颇有感触。
夏天真不是大家不想工作,清晨和傍晚还好点,中午不动汗都能止不住的流,头脑更是发涨,晕晕乎乎的,想不清楚事情,医属的办事效率都不可避免的下滑了,而这个孙鸠硬是在这么热的情况下比到下午,这身体素质和意志力,强!
能收到这样的人到女医队伍里,自然是好事,就是可惜那个能和她比到十一场的女孩儿了。
韩盈心下有些惋惜,却实在是多做不了什么,只能说道:
“行,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了,这些天你也是辛苦了,给你多批三天假休息休息,先回去吧。”
多了三天的假期能够休息,程金自然是高兴的,他欣喜的谢过,转身离去。
看人走了,韩盈也就不再继续端坐着,她有些懈怠的将面前的竹简一推,拉过来石枕,整个人直接躺在了凉席上。
石枕和竹席的凉意很快就被身体暖热,挥之不去的热意更是让人心底升起一股燥闷。
韩盈很清楚,像林郊村这样女医做不得自己主的,还真不是个例。
她手头不止程金一个消息来源,乡医们这些天也说了不少情况,林郊村的朱舒的徒弟名额,被公公直接分给了夫家大哥的侄女是一种,与之类似的是父母婆婆这种直系长辈拿捏的,而除了拿捏,还有一些手段不那么明显,但也极其恶心的要挟。
比如,女医想要晋升乡医的时候,公公婆婆突然身体不好没办法带孩子,丈夫甩手不干活或者对田地极为上心,女医要看着孩子还得照顾公婆,根本没时间忙工作的事情,最后晋升直接泡汤。
出现这样的情况原因也简单,大多都是:妻子/儿媳,虽然现在还算恭敬/和我在一起,但升上去当了乡医之后可能就要抖起来/说不定会踹了我找其他男人,着实有点把控不住,还不如让她继续做个村医呢。
梁陌晋升就和这沾点边,其实当时有比她实力更好的女医,但家庭拖累让她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错,最后就被没任何错的梁陌抢了先。
这也是韩盈知道多了才新发现的,梁陌着实太新手了些,稍微懂点人情世故,也不会在初次见面中说出那些话,而村女医正常情况下来说应该能历练出这些,梁陌根本没有,她多问几句才知道,这方面都是父母帮忙代办的。
就,毫不意外呢。
至韩盈现在了解到的为止,村中公婆联合丈夫一起拿捏儿媳的事情比较多,与之相对的,父母一家拿捏女儿的事情很稀少,这倒不是父母对女儿心善,完全是利益考验的时候还没到。
毕竟如今女儿还没有表现出脱离家庭掌控、反抗父母的趋势,有的时候就不好说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女儿和父母的亲密度总比儿媳对公婆好的多,这里面除了情感因素,更多还是利益。
以血缘关系聚集起来的家庭,大多数情况下利益能保持一致,毕竟血缘关系是事实存在的,不以任何人的意志分离。儿媳就不一样了,婚姻关系并不稳定,狠下心还是能分个彻彻底底的,顶多就是承担道德上的谴责和一定程度的风险,一旦儿媳承担这些强行分离,那夫家的损失同样是极为巨大的。
为了抑制这种有可能发生的损失,他们必须要保证儿媳时刻处于自己的掌握中,而权力的拥有者对失去权力非常敏感,外界地位的提升,对家庭秩序将会产生极大的动摇,他们肯定要制止这种事情的发生,为此不惜舍弃更大的利益——反正这利益不一定会落到自己头上。
这也是韩盈从一开始就放弃儿媳,选择去帮助女儿的原因。
毕竟相较于前者,后者的家庭利益更一致一些,弱点也更小,改变起来也容易,后续收益也大。
只是无论是儿媳还是女儿,有个绕不开的问题就是,她们很难完全独立的拥有权力。
这倒不是女医个人的问题,主要是现实情况,农耕社会,生存资源(田地)只掌握在父母手中,外界没有工作岗位不说,女[xing]的婚龄也太早,十五岁没结婚之前,小孩子父母管教她跟玩似的,结婚之后,又陷入了生育困境,夫家拿捏她也容易的很——不带孩子就行。
甚至,当她们勉强趟过这两道大坑,新的问题就又出现了。
太年轻。
年轻,阅历就不足,手段也就不够,林郊村的女医朱舒就是这样的情况,她今年才一十一岁,这个年岁也就是刚刚经历一些事情,刚刚是心理上的成年人,这对上四五十岁,有大把斗争经验,还处于上位者的公公,她上哪儿保证自己的权力?
同样的情况其实还可以放在梁陌身上,只不过她是比较正面的例子,也就是自己的工资被拿做家用,没有更多恶心的事情,父母比较拎的清,据说已经在给她找年龄更小的赘婿,还要求五年内不能生育。
这是好的,可要是梁陌的工资全部拿走,被填给兄弟又或者姊妹呢?还真不一定是重男轻女,韩盈前世老家有些长子和半个爹差不多,各种为后面的弟弟妹妹奉献,甚至要辍学供后面的读书,运气好弟弟妹妹还知道感恩,运气不好——
呵呵。
面对这样的责任,以梁陌稚嫩的表现,同样没什么反抗的能力。
好在梁陌遇不上这种情况,或者说,能够升到乡医这一地步的女[xing],要么她的家庭足够开明,不会抓着一只羊使劲儿薅,要么就是女医本身厉害,能够压的娘家夫家和她利益一致。
嗯,目前没有后者,只有前者。
这可能和样本太少有关系,毕竟到现在为之就换了一个乡医,楮其的接班人还在挑选呢,不过合适的两个人都是大龄寡妇,没啥参考可能[xing]。
而韩盈对这种情况比较烦心的,倒不是女医能力不足,而是惩罚不对人。
前者总能用时间提上去,村医不能离开村里,乡医可得县乡村三处反复走,那待人接物都得练,家人帮不上什么忙,离得远也没办法拿捏,提升起来就很快,该有的能力都会补足。
更何况,依靠家里也不全都是坏事,别的不说,梁奉现在还听他爹指点呢。
阅历和能力就是需要时间锻炼出来的,只要利益能够长时间保持一致就好,梁陌就是很好的例子,韩盈烦的,是女医和家人利益阶段[xing]一致,稍微不一致时就反捅刀,或者朱舒这种被长辈完全拿捏的。
对他们来说,身为儿媳/女儿的女医只是用来获利的工具,而有些钻空子的事情,女医本心其实是不想去做的,但他/她们的贪婪太甚,会施压,用各种手段[bi]女医去做。
而韩盈命人查证的时候,很难确定哪个是出于女医的本心还是家庭的[bi]迫,问题来了,她要怎么罚?
依据事实,将惩罚落到女医头上,其他明明也该罚的,直接美美隐身了,那叫一个开心,别人看着没事,也跟着有样学样。
若是将惩罚扩大到全家,扫[she]面积又太大,有些人完全是无妄之灾不说,律法也不支持。
连坐也是要分罪和人的,大多数情况下,普通的贪污,孩子是父母的附属,直接牵连,可父母公婆做为长辈基本上无罪,分家的叔叔和外嫁的小姑子也没有关系——就真的气人啊!
涉及具体实务的时候,韩盈真的非常想自己手下全都是一键管理的npc,省得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出来。
“算了,回头问问梁奉,怎么用夫妻一体把丈夫一起判了。”
孝这个该死的法律条文,韩盈还真绕不过它,尤其是这种唆使[bi]迫的事情很难有实质证据,判的时候还不够扯皮呢,还是夫妻连坐好使,公婆联合儿子一起[bi]迫儿媳作恶?那她送儿子一份豪华城旦舂套餐,看他是帮爹妈看着自己兄弟享受快活,最后自己受苦遭罪,还是老老实实和妻子一起要求父母的走正道?
韩盈相信,大部分人是不会选前者的。
以现在成年儿子也是大猫小猫两三只的程度,父母也不会太过分。
当然,夫妻连坐只能防止大部分女医夫家不做坏事,合理范围内还是会剥削儿媳,这种韩盈就没[jing]力管,或者说,这些能力不足摆平家事的,正好在村里呆着,让那些更年轻,没有儿女拖累,能够向外闯的女医们上。
她提供的是平台,资源有限,必须先给各方面都优异的女孩,好获得最大化的利益,就像是郑茂之流的大龄女医只是开扩的工具人一样,这些身为儿媳的女医阶段[xing]使命也已经完成,帮助她们的收益太少,是该给新人让开位置了。
反正,她们如今得到的也不少,比起来那些从未得到的,已经够幸运了,她如今用法律将丈夫和女医的利益保持了一致,就这要是还被欺压的无法争取自己的利益——
尊重,祝福,锁死,滚蛋换人。
天气太热,已经被暖热的石枕和竹席躺的腾热,韩盈心肠却越来越冷,她坐起来,拿浸湿的麻布给自己擦了擦脸,继续[jing]进学习。
将整理出来的名单更加详细的记载下来,反复背记,争取每个人的情况都做到烂[shu]于心。
人事和财政是组织中最重要的权力来源,领导必须要牢牢把握,财物上韩盈一直没有放过手,人事就不行了,今年才刚开始补,记人就是一项基本功,明朝张居正为了让皇帝[shu]悉朝政,专门做了一份记载文武大臣籍贯名字的屏风,十天一换,以便了解官员的升迁情况。
这是愚笨的做法,像那些厉害的人,能做到见过一次的人数年都不会忘,不仅能拉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能不至于被人糊弄。
韩盈做不到过目后十年不忘,那就只能多下苦功夫了。
花了小半个下午将这些全部背下,韩盈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身体,看着气温终于凉爽一点,又把属里于秋她们抓过来开了个会,讨论怎么让那些学徒在今年秋冬两季过来集体学习。
嗯,在县里是为了学习,同时也为了避免这些学徒太依靠家里,以至于再出现梁陌的情况,父母只是相对靠得住,不是永远靠得住,还是要女医们自身硬起来好。
当然,除了提升学徒的能力,她们正值青[chun]期的年龄,正是[jing]神断[nai]的好时间,好好培养,对医属的忠诚度不就上来了?还能顺带着结[jiao]同学,这可是[ri]后的铁关系,得尽量做成。
因为这些[ri]子韩盈一直在整理、变动医属,于秋对韩盈提出来要学徒过来学习倒也没反对,只是吧,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不好办的原因在于没钱。
如果以师徒关系来说,老师的确有养徒弟的传统在,而韩盈担心有些家庭承担不了大约六个月的脱产学习,希望医属能够承担一部分,可全部教育的话,医属剩下的钱就跟个石头扔水里似的——光听响了。
于秋还没有说话,楚田先头疼的说道:
“医属剩下能动的钱只有六万多,这些钱雇完信邮,还得拿来买笔墨竹简,今年只剩下一万出头,加上从楮其家追回的和乡医[jiao]上来的,总共也就三万,这些钱想要把学徒全部招过来学习,还一学学六个月之久,不算老师学生们笔墨竹简支出,仅仅是粮食就——”
“完全不够是吧?”
韩盈也有些无奈,各个村子转向公平,就是靠信邮带过去了医属的命令,他们是现阶段女医体系良好运行的保证,培养学徒也很重要,这是投资未来,两三年就能有收获,是女医继续铺开的保证,两个都重要……问题是钱啊!钱不够!
行吧,钱不够花这点连后世都存在,不然九年基本免费的义务教育直接是十一年了,工业文明都不能包食宿呢,古代更别提了,韩盈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道:
“让学徒来医属学习是件好事儿,我想让它形成个定例,每年都有的那种,老师可以医属女医来,正好试试你们研究的讲课技巧如何,还有一部分课我可以来,这省了一部分钱,时间上可以短一点,只在冬季教三个月,少女不是大女,吃的不多,一月最多一石半,家里咬咬牙也能省出来,唯独木柴钱就省不了,这个咱们出,楚田,你算算,剩下的能招几个学徒?”
“唔……”楚田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道:“若是只给吃米粟,那够六十多个人,要是和我们吃的一样,那就顶多三十五个人。”
医属女医的待遇很好,经常能见荤腥的那种,冬天还会有鲜豆芽,肯定贵些,韩盈又将现阶段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道:
“学徒是需要参加成医考的,这个在乡内,县里女医也要过去督查出题,可以在这时评个高低,优异者奖励进修,我们负责饮食,待遇就给每乡的前三,其她想来的,需要自带米粮,医属只提供木柴,来了之后每一个月考核一次,前十的优者奖励一月的饭食,剩下的钱财做个应急,差不多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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