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破局 终于见到你了,娲。
现实侧。
游戏里尚惊雁将四个星球都路演了一遍,而现实中,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七天。
按照黛铂勒的计划,如果今天过后尚惊雁依旧没有醒来,她们就会选取筑梦师和军方人员尝试强行突入那一边的精神世界。
而联盟民众间,尽管官方并没有表示尚惊雁的沉睡和游戏有关,但玩家们依旧对通关群星之王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连日以来,五颗星球几乎都已经被玩家们探索清楚了。
金系星整颗星球上的金属矿藏含量极大,玩家被投放的初始地在一座废弃矿井中。本星球的主要地图都集中在地下,四通八达如同迷宫的矿井里隐藏着无数怪物;
木系星覆盖着广袤的原始丛林,地势偏平缓,高山峡谷都较少,地图主体就在丛林之中,这颗星球上的怪物有着明显的原始特征;
水系星海洋面积很广,陆地上有废弃城市,在城市中组装完潜水艇,则可以再度探索海洋;
火系星地表有无数活跃的火山,岩浆横流,安全区域多为地下暗河。这里似乎存在过一种神奇的文明,在火山中心有城市遗骸;
土系星地形丰富,高原、戈壁、山谷、沙漠应有尽有,但只有很少的绿洲隐藏其间。这里的怪物多会伪装成沙土色偷袭,令人难以分辨。
五颗星球的共同点都是除了玩家角色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居住,而且存在着城市文明的遗迹。
玩家们必须共同协作,才能够解秘出最终的真相。
陆子冰在突然爆红之后打了鸡血,卡着时间规定疯狂肝游戏,终于不负众望,成为了第一批打出结局的玩家。
属于同一个文明,它已经能够跨越星球、克服自然,发展自己的文明触角。
可是有一天,文明中有一位高位者接触到了来自星空的污染。不可名状的怪物借助意识入侵,无可阻挡地摧毁了这个文明。
“群星之王”,就是那位神祇的尊称。
意识是通道,知识本身就是污染,无知才是幸运。一旦知道祂的存在,人的意志就不再属于自己。
就像是看不见的病毒,其中恐怖足可以让人发疯。
唯一一批无知的幸存者逃离了五大星球,乘着飞船、带着文明火种前往未知星空。
然而中途,星空的污染再次爆发了,起因只是一个幸存者想要了解自己的故乡究竟为什么毁灭。
幸存者们不得不再次面临抉择,于是最终,众人争抢在污染全面覆盖之前选择出了四个人,让四人分开驾驶急救飞船。
燃料不够了,所以四人的目的地只能是择一个星球返航。
为了彻底杜绝被污染的可能性,四人都清除了记忆这就是开篇玩家们没有记忆的原因。
然而解密到这里也可以看出,这五个人绝对不全都是人,里面混进了一个未知生物,可祂同样自己也没有记忆。
五个玩家各自拿到的剧本其实都有怪异之处,论坛上针对“究竟谁才是怪物”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讨论,谁都有嫌疑,谁也不能说服谁。
是怪物隐藏其间,还是五个人早已和怪物融为一体、每个都已经不再是自己
不得而知。
甚至还有玩家提出,这或许是在几人失忆之前共同作出的决定,刻意模糊人数,让醒来后的自己无法推断出真正的真相。
毕竟设定里不是说“知道就会被污染吗”玩家没有被污染,那就说明真相早已经被埋没。
而最后,五个玩家胜利会合,将自己手中掌握的文明资料、冷冻仓受精卵等物集合在一起,选定一个星球建立营地,开始了漫长的文明复兴之路。
结局过后,游戏还可以继续玩,玩家能够自由选择去往哪个星球了。
每个星球都有怪物,难度从炮灰到大boss应有尽有,而且还有自己星球独有的剧情主线。
它的玩法质量,在市面上所有开放世界观游戏里都可夸赞一句“独占鳌头”。
重可玩性而轻主线剧情,是大型开放式游戏的特征,这点并没有人抱怨。
然而玩家们对群星之王的评价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就是
孤独。
从剧情到世界观,再到最后的结局,都透露着一股苍凉的感觉。
可结合联盟当前的形势,这种孤独又显得很合适了。
星网上有一条热转动态说哪怕为了不让我们的世界变成这个样子,也要拼命搞死脑虫啊
很好地体现了联盟人民的心态。
不过玩家们很快发现,只要把时间线往后跳那么几十一百年,各个星球就会出现新人类nc,可以产生互动对话游戏里的公告称,续作将会在新人类的基础上展开。
这么一看,群星之王的剧情主体就好比一个大系列的前传,让不少觉得孤独的玩家们内心产生了一点慰藉。
它的后续什么时候出
必然是要等尚导回来了。
自从那条未知生物传出尚导正在沉睡的信息之后,大部分星际人就开始遵循黛铂勒的公告,尽量让自己和全息仓保持链接。
起初大家还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慢慢明白了其中用意
我在全息仓的时候,莫名做梦了,梦里我好像在另一个世界,最生草的是我在那边也是尚导的粉丝,还和我妈一起看了邪神啊啊啊。
什么我也是我看的是胭脂梳而且还是看的路演形式,真奇怪,尚导明明没有路演放过胭脂梳
我和你们差不多,不过我看的是光碟形式诶。呜呜呜梦里再看一遍还是觉得很吓人。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我们做的其实都是同一个“梦境”而那边的尚导,其实也就是我们真正的尚导
原来大家都做了这样的梦。我在梦里原本似乎是依照着惯性行动的,没有产生改变的想法。但是梦里的我偶然一次被莫比乌斯之海吓到过之后,就一下子“清醒”了。
对对对,我就是这样之前像鬼压床一样怎么样都行动不了,被梦里尚导的鬼片吓“醒”之后就可以自主操控身体了,还去找尚导要了个签名哈哈哈。
脑虫编织了一个虚假的梦境,把尚惊雁和重要的筑梦师们拉入其中,呈现给尚惊雁它们想让她看到的。
可是,随着越来越多人类意识的融入,这份虚假还能够牢不可破吗
就像千里堤坝,上面渐渐被微小的蚂蚁蛀出了洞穴,只等一日之溃。
虚拟侧,木系星。
“恭喜尚导,最后一场路演收官成功”
“芜湖”
尚惊雁躬身谢幕时,台下的欢呼声排山倒海,鲜花被抛撒上天空,还有观众激动得想冲上来抱她。
这是她在木系星、也是除了三月之外的四大星球的最后一场路演。
“尚导,你还会回来吗”
“什么时候出新作啊尚导”
“尚导,你会不会去首都呀去的话我一定投你”
对这些问题,尚惊雁未置可否,只是笑着退回了幕后。嘈杂人声隔了一层挡板,变得朦朦胧胧。
现在比起称呼“殿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叫她为尚导了。
教廷的命令已经下达到了五个星球,针对下一任皇位的人选将进行全民公投。
而公投当天,候选人必须在首都皇宫。
这让之前一直对尚惊雁一边倒的星网产生了些许争议
尚导千万别回来,不然一落地就被绑走暗杀怎么办
怎么能不回,等别人坐上皇位了,黄花菜都凉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反正殿下无论怎么做我都支持。
其实不管哪一种发言,都显得十分儿戏。甚至公投这件事本身就像个对人类社会一窍不通的新手设计出的离谱剧情。
不过考虑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游戏,又有些诡异的合理。
“走吧。”
尚惊雁在飞船上坐下,闭上眼睛。
夏池一欢快地应了一声,启动飞船。
尚惊雁做出了返回三月星的决定,只不过她选择孤身返回,只带上了机器人夏池一,而花非甜等人都留在原地。
事实上尚惊雁隐隐有预感,如果她的那个猜测是正确的的话,那么除了她之外,其余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觉得,自己一定丢了很长的一段记忆。
在种种怪事之中,最让她怀疑的是,自己会的格斗技能和驾驶技能。
这两种技能,意识和肌肉记忆缺一不可,哪怕是她穿越的这个“原主”会,她都不可能无缝学会。
今天,她所有的疑问就能够得到验证了。
尚惊雁抵达三月星时,首都是傍晚,和她初见尚淞的那天一样。
她仰头看了眼已浮现出轮廓的三轮月亮,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诞生了。根据预告,今晚又是一个三月连心之夜。
但这一次尚惊雁毫无惧色,径直走进皇宫。
没有侍卫拦她,也没有教廷的人出来斥责她。尚惊雁一路通畅无阻,来到了侧殿。
仿佛只要她不想,阻碍就不会出现。
只要她不想。
尚惊雁逃走的时候没来得及和尚淞见一面,几个月下来,这栋建筑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外面包裹着厚厚的白色幔帐。
她默默看了那台管风琴一会儿,踩着红毯走到“蓝胡子的房间”外,伸手敲了敲门。
笃笃。
尚淞仿佛早有预料,开门看到许久不见的尚惊雁也并不惊讶,只说“坐吧,小雁。有什么要问的,我今天一次性回答你。”
这间小房间有一个露台,浸泡在浓厚如血的夕阳里。
尚淞已经泡好了茶,还给两人都切好了小蛋糕。两个茶杯口里,倒映着六枚圆圆的月亮。
可尚惊雁没有动它们的心情。
她在尚淞对面坐下,捧起茶杯,目光没有与对面接触,而是游离地盯着杯中的茶水。
不管是初出茅庐的筑梦新人尚惊雁还是成名已久的尚大导演,在谈话中都几乎不会采用这样逃避的姿态。
“我是有许多问题,但最重要的、想向你求证的也只有两个。”
尚惊雁说,“这样吧,也许你有一些限制,不能直接告诉我真相,所以你只要用是否来回答我就好。”
“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世界的水母是不是其实就是,我们前世的脑虫”
“是。”尚淞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第二个问题。”
尚惊雁抬起脸,注视着尚淞。女人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绿瞳中,就像牢牢镶嵌在绿水晶底部的相片。
她如此地想要记住这一幕,湖水般的眼睛里泛起涟漪,有期待,有紧张,有沉重,更有悲伤。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对吗”
尚惊雁细细地看着尚淞的表情,看着她眼尾的细纹,看着她眼中的不忍。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尚淞才开口。
“是。”
尚惊雁心里倏然一空,无声地想果然如此啊。
这一个字轻轻落下,却犹如一把审判的重锤,从虚空之中狠狠砸下
咔。
尚惊雁听到了碎裂声,犹如瓷器表面骤然出现裂痕。
咔、咔
地面震颤,桌上的茶杯开始磕碰,整个世界都摇晃起来。地面上出现龟裂纹,刹那之间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蔓延
滴滴警报滴
世界崩溃中世界请您
修复呼叫娲娲
17x撕心裂肺地在尚惊雁脑海中尖啸起来,可它的声音也很快被四面八方的轰鸣声淹没了。
属于尚淞和尚惊雁的小屋在呼吸之间就坍塌殆尽,裂缝中冒出黑色的雾气,将一切淹没。
她们身处这天崩地裂的中心,在一片黑暗中向下坠落,坠落。
“”
尚惊雁闷哼一声,在失重中苍白着脸捂住额头,头脑中产生了剧烈的疼痛。
她想起了真正的群星之王,想起了游戏以外的时间,想起了一切。
她不是什么恋爱世界的皇储,也不是新人筑梦师。
她是成名一世的恐怖片导演,她是亲手在星际掀起了惊悚狂潮的尚惊雁
不仅是这段被脑虫隐藏的记忆,连带着之前因为第一次穿越复苏而错位的记忆也归来。过往的几十年在这一刻连缀起来,成为奔腾的河流,浩浩汤汤,尚惊雁的脑海从未这样清晰过。
可是
“尚淞”
尚惊雁面如金纸,冷汗淋漓,勉力去寻找那个身影。
有一个半透明的轮廓在她不远处下坠,边缘处的金色如同被撕碎的纸屑一样纷纷扬扬。
“妈妈”
尚惊雁抬起手,下意识想去抓。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这次喊的不是“尚淞女士”。
乱石漂浮,遮挡视线,尚惊雁微微咬牙,将精神力铺天盖地地发散出去。
电光石火之间,世界崩塌的速度开始变缓,犹如有一直巨手强行去卡住时间的齿轮。
尚惊雁跌跌撞撞地踩着砖石,朝那个人形奔去。
这一刻她褪去了所有的光环,只是一个想要见到母亲的女儿。可是尚淞的身形还是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
她遥遥地对尚惊雁摇了摇头,开口
说了什么
尚惊雁终于到了一个能够听清的距离,可下一秒,尚淞的身影也彻底淡出了她的视野,仿佛水滴入海。
四下也终于安静,建筑定格成抓拍的模样,连风声都不剩下,好像从没有人来过,只能听到尚惊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万籁沉寂之中,尚惊雁忽然想到了她在这里和尚淞见的第一面。
她那时以为自己穿越了,还幸运地和尚淞穿到了同一个地方,前世的责任义务这辈子都可以不管,她们两个可以做一对在怪谈世界并肩战斗的普通母女。
所以她临走前说,尚淞女士,我也快成年了,就勉为其难让你再抚养我几天,以后就算回不去也行,在这个世界我来给你养老吧。
可她现在才想起来,尚淞没有回答她的这句话。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存在于此处的尚淞,也是虚假的。
尚惊雁在问出那个问题之前就已经知道,它会带来怎样的结果。问出它所需要的勇气,何止千钧
无处不在,无家可归啊
尚惊雁低下头,看到有一滴温热的水滴落进她自己的掌心。很快,泪如雨下。
她看着周遭的世界继续崩解,可这一回她没再下坠,而是稳固地站在原地,因为让她心神动荡的因素已经不存在了。
不知多久之后,黑色笼罩了一切,建筑物在她周围堆积了一片,如同夜色下的废墟。
尚惊雁擦干净眼角的泪水,将情绪平复到平静无波,她知道,接下来是真正的硬仗了。
就算与外界隔绝了六天,她也能推测出真实的情况脑虫为了洗脑她,不惜编制出一个虚假的精神世界。而现在这个世界被她打破,脑虫也就无所遁形。
她抬步,正准备将精神力铺展开来搜寻脑虫的所在,忽而看到先前尚淞变出来的那只茶杯竟然还歪倒在不远处,里面的茶水还剩下一点。
尚惊雁走近,将它从废墟中捧起。
但下一刻,她看到那汪茶水里,映出了一颗三月连心。
她的手顿了顿,抬起头。
只见,遥遥的夜空之上,巨大的血色眼球不知何时出现,就那么静静悬挂着。坍圮的皇宫与教堂废墟,在祂的面前也显得分外渺小。
祂缓缓转动,中央的一线黑色瞳孔缩紧,与尚惊雁对视。
“终于见到你了。”尚惊雁轻轻呼出一口气,眸光渐锐,“我该这样称呼你吗脑虫的首领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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