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祖母
翌日,文昌侯府。
奶娘抱着哭的厉害的思思走向顾盼影。
顾盼影伸手抱过来。
小婴儿软软的脑袋朝着她身前拱来拱去。
思思过满月酒，也就意味着顾盼影出了月子，可以出门待客了。
虽然,她这月子坐和没坐都没什么两样。
连燕国公夫妇都觉得,自己这长女身体健康，壮的像头牛一般。
随手把女儿哄了哄,小家伙总算不哭闹了。
顾盼影问下人道：“来了多少人了？”
下人一口气说了下来，“宋国公和宋国公夫人,赵国夫人,左仆射夫人，孙指挥使一家,虞御史一家……”
顾盼影松了口气，确定重头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只差主角了。
冯娉婷路过，看到刚生下孩子的嫂子忙成这样,走过来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顾盼影想了想，答道：“离顾寻顾觅远一点,别和他们吵起来。”
冯娉婷：“……”
她高傲地抬起下巴，“我才不会！”
顾盼影笑的乐不可支。
刚才自然是跟冯娉婷开玩笑的,这种日子,她怎么敢把那对小魔王带过来。
她打量着冯娉婷。
冯娉婷今日着一身靛青掐腰长裙，盈盈走来,如莲花亭亭，淑女气质十足。
她容貌清淡秀雅，然而她脸上时不时浮现的高傲，又常常会破坏这种和谐。
顾盼影看着她不由走了走神。
冯家的女子似乎都是这般清淡的容貌，从来不艳光四射,却又别有韵味。
冯太后就是这样子，也不知道她的思思长大后会不会是……
正想着呢，忽然冯娉婷的声音又打断了她的思绪。
“嫂子，你说姑姑会来吗？”
冯娉婷说的是冯宛。
她提到姑姑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顾盼影知道冯娉婷对太后有一种特殊的依赖。
因为冯宛掌权那段时间，常常把冯娉婷接到身边作伴，冯娉婷高傲的性子就是那时候养成的。
她在冯宛身边一直受到众星捧月的对待，自然很是亲近她。
顾盼影否认道：“寿安宫说过，太后娘娘身体不适，不宜前来。”
他们当然不会让冯宛过来搅局。
冯娉婷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顾盼影刚想说，有这个时间失望，还不如多吃点东西，说不定还能长长个，就不会被顾寻顾觅嘲笑了。
正在这时，忽然，门外响起一声高喝！
“太后娘娘到！”
冯娉婷张大了嘴巴。
再看顾盼影，也是如出一辙的惊讶。
宴会内。
冯老夫人惊讶地迎了过去，“太后，你怎么来了？”
冯宛微微一笑道：“冯家长女的满月酒，我还不能来吗？”
冯老夫人面上浮现谄媚的笑容，“当然可以。”
她伸手亲自去扶冯宛，笑道：“我这就让盼影把思思抱来你看。”
“思思，这是她的乳名？”冯宛微怔，夸赞道，“真是不错的名字。”
宴会中的宾客还沉浸在太后忽然驾临的讶异中。
顾盼影已经赶了过来，见真是冯太后来了，小心翼翼道：“太后娘娘最近不是身体不适吗？”
饶她是天不怕地不怕，在这个看似温柔如水的女人面前，都比寻常谨慎几分。
冯宛微笑道：“我听说你祖母为了看外孙都来了，我来自然也很正常。”
顾盼影微微一惊，下意识看了眼在宾客中的母亲。
燕国公夫人正匆忙地派人告知在男席的燕国公呢！
正在震惊中时，门外又传来尖利的声音。
“贵妃娘娘到！”
男席那里，燕国公收到了夫人传来的讯息。
他沉着脸，问跟在自己身边的顾易。
“这就是你非要跟着我的理由？”
顾易冷笑道：“我也搞不懂你们怎么想的，顾湘君难道不先是她的女儿，才是你们顾家的人吗？”
燕国公沉默半晌，似乎是没想到在自己没察觉的地方，顾易居然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的事实。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顾易，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对她不一定公平？”
顾易呵呵一笑，望向了宫廷的方向，眼中划过一丝讽刺。
“你们无非就是觉得，暴露了身世，赵据会对她厌恶，这对她不好。”
“可他会拿命保护她吗？”
“不一定吧。”
“男女之爱，再刻骨又能到什么程度？她现在连皇后都不是，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妃子而已。碰到价值更高的筹码，她就是被赵据无情抛弃那一个。”
“我和冯宛却不一样，她是我的妹妹，冯宛的女儿，我们找了她十几年，我俩会拿命保护她，她在我们身边，会被保护的很安全，比当伺候赵据的贵妃强一千倍！”
“我们也不会强迫她，怎么选都是她的事。”
“她若真不愿意，我们便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燕国公听了他的话，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他是拿不准如今湘君在冯宛心中的地位的。
那个女人自从入了宫，便像是换了一个人，外表有多温柔，骨子里就有多冷漠。
她执掌权力那些年，做出的荒唐事也不少，甚至还怀了男宠的孩子。
虽然最后没有生下来，但燕国公当初知道这件事时还是膈应到了。
这世界所有女子都被男子要求贞洁清白，连顾恪也无法免俗。
一想到顾望之以前对冯宛有多么好，他心中就会替自己弟弟不值。
他当然知道，这种想法是荒谬的，因为当初先帝纳冯宛入宫的时候他没法阻拦，冯宛那些年在先帝和卫皇后身边受到的磋磨他也丝毫不知，他并不知道道冯宛经历了什么，才会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以前是真的温柔到了骨子里。
顾恪叹了口气。
“罢了，随你们便吧。”
“贵妃娘娘到！”
明湘还未进府，便知道冯太后先自己一步进了文昌侯府。
对此她颇为惊诧，因为之前顾盼影跟她提起过，冯太后称病并不想出宫。
顾盼影过来迎她时，也在小声提醒：“我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太后就来了……”
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瞟了明湘一眼。
心中不是不怀疑，冯太后是专门来找她的。
明湘点点头。
“陛下不会来吧？”
顾盼影再次确认道。
明湘有点遗憾地道：“我昨晚问陛下，陛下说他有事情，不能来了，不过傍晚的时候他会来接我。”
顾盼影笑道：“陛下待娘娘真好。”
她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因为顾盼影也不知道，这种好能维持多么久。
不过现在天色还早，离傍晚还远，他们准备的时间绝对够了。
她请明湘入门。
明湘刚走进去，便听到女子的声音。
“我好想姑姑，姑姑在宫里有没有想我？”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姑娘正扑在冯宛膝头边。
她生的清淡雅致，神情有几分高傲，眼角和冯宛一样，微微上扬。
冯宛正轻拍着她后背，轻笑道。
“多么大了，怎么还像是一个孩子？”
顾盼影笑着介绍道：“娘娘，这是我小姑冯娉婷，她和娘娘差不多大。”
半晌没听到明湘回应，顾盼影不由自主看向她。
只见明湘正看着冯宛和冯娉婷，一言不发。
冯宛似乎是感觉到这边的视线，转过目光来。
明湘和她的视线轻轻一撞。
冯宛对她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她微挑的凤眸，在望见她的时候，像是洒了灿金阳光的水泊，波光粼粼。
“贵妃，要来我这边吗？”
明湘平静道：“不必了。”
一顿宴食吃的宾主尽欢，除了最上首，那身份高贵的两个女子毫无视线与话语交流外，一切都显得那么稀松平常。
明湘吃到一半，让侍候的婢女退下。
顾盼影一直盯着她呢，此时便问道：“贵妃不多吃一点吗？”
明湘淡定道：“我不饿了。”
这时候一位婢女盈盈走过来，放下一叠甜元子。
“这是太后娘娘给贵妃的。”
顾盼影微微一惊，看了看那甜元子，又看了看明湘用的食物。
都是如出一辙的，又甜又清爽的口味。
在她心中涌上一层诧异和怀疑时，明湘也在看着那碗甜元子。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又想起了什么。
她亲自取来一口吃。
熟悉的，甜蜜的味道。
一连吃了好几个，明湘才停了下来。
顾盼影问道：“贵妃想去见思思吗？”
明湘点点头。
两人结伴离开。
冯宛看着她们离开，微微一笑，同样起身离开。
顾盼影带明湘到了一处幽静的别院外。
别院外栽种绿竹，风过竹林，沙沙轻响。
顾恪带着顾易，已经等在了那里。
此时听到她们的脚步声，皆回过头来，两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明湘身上。
明湘见到这阵仗，心中一动。
顾盼影微微闭眸，颤声道：“思思被抱到祖母那里去了，贵妃若是想去看她，进去就是，我便不去了。”
明湘忽然呼吸有点乱了起来。
她隐隐约约在这一刻意识到，如果自己走了进去，也许很多事从此就会发生改变。
顾恪望着她，他很少用这么直白的目光盯着一个女眷，然而他也急于想见到，这个被燕国公府找了那么久的孩子的模样。
女大十八变，乍一看去，她身上似乎很少能看到幼时湘君的影子，然而那与冯宛有几分相像的柔滟水眸，那与顾望之一模一样的唇珠，都在告诉他，这就是当初那个走丢的顾湘君。
他沉声道：“贵妃，思思的祖母就在里面，你要去看她吗？”
“她年纪很大了，太医说她活不过这个冬日。”
明湘眸光一颤。
顾易摇了摇折扇，一向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玩味。
他笑了声，道：“选择权在你手里。”
文华殿。
赵据一处理完公务，浑身漆黑的八哥鸟就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呱呱叫道：“香香，香香！”
赵据冷笑道：“你若想她，怎么不跟着她出宫？”
八哥鸟呱呱鸟叫。
赵据挥袖赶走了它。
八哥鸟不满的叫声里，赵据靠在王座上，微微垂眸，深邃的黑眸中多了一些疲惫。
他并非真的有公务要忙。
虽然确实有公务，然而他完全可以放在明日处理，昨晚他借口公务，不过是确实不想跟她出去罢了。
习惯性地，他屈指敲在了扶手上。
他知道，自己需要在没有她的环境下做一些决定。
她不会知道，因为在乎她的想法，他已经在犹豫，是否要放弃服用神药。
宋太医说，那有几率完全治愈他的头疾，因他的头疾本来就有一部分是被蛮族拘禁过程中落下的。
可是一旦真的治愈了……
赵据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他不希望看到，明湘脸上出现任何失落的情绪。
可这种情绪偏偏是因为他才出现的。
他知道她是有多么缺乏安全感，她从骨子里怕被他抛弃，可她更不忍心伤害他。
想到这里，他不免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软弱。
他自嘲笑了一声，为自己这种只会在昏君身上出现的情绪。
然而他还是唤了贺淼来。
“去文昌侯府。”
赵据忽然发现，即使自己远离了她，也无法安静下来。
他还是想见一见她。
说这话时，他顺便看了看天色。
外面日头正毒，刚过晌午。
作者有话要说：快到最后了，感觉一直卡文很厉害，这几日可能有很多时候没法固定时间更新，不过日更三千还是能做到的，也许有时候为了情节连贯会加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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