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求雨

　　虎力大仙愈加着忙，不知道今天出了什么岔子，猪八戒笑道：“我说你那道士，能不能不要做张做致的了？连云都没有一丝，还怎么打雷啊？”

　　沙和尚跟着帮腔，说道：“敢情是要晴空霹雳？”

　　虎力大仙面色紫胀，又添香，又烧符，又念咒，又打下一张令牌。虎力大仙算是豁出去了，因为这最后一张令牌召唤的乃是四海龙王，但是四海龙王行雨时一般都是隐身在云雾之中的，如今万里无云，却让他们藏在何处呢？

　　孙悟空跳在半空中张望，远远地看到了敖广带着三位龙王一起翱翔而来，他连忙迎上前去，问道：“老龙王，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敖广立即说道：“我们奉了玉帝法旨，前来车迟国降雨。”

　　敖顺前番与孙悟空秘密结盟，此时显得也发亲热，迎上前来，说道：“大圣一向可好？”

　　孙悟空说道：“好得很，你们都不是外人，这次可要帮帮我呀。”

　　敖广说道：“前番在号山之上，小龙们助力大圣却未能成功，今天一定将功补过。”

　　孙悟空说道：“老龙王客气了，今后还要多仰仗各位呢。”又拉着敖顺的手说道：“前日在黑水河上，多亏令郎帮忙擒拿了小鼍龙，这才搭救了师父，多谢老龙王。”

　　敖顺说道：“那厮还锁在海中，未敢擅便，正要请大圣发落呢。”

　　孙悟空摆摆手，说道：“凭你怎么处治了罢，如今且助我一功。那道士四声令牌已毕，却轮到老孙下去干事了。但我不会发符烧檄，打什么令牌，这可怎么办？”

　　邓天君说道：“大圣吩咐，谁敢不从？但只是得一个号令，方敢依令而行；不然，雷雨乱了，显得大圣没本事啊。”

　　孙悟空说道：“那我就用棍子为号吧。我这棍子往上一指，就要刮风。棍子第二指，就要布云。棍子第三指，就要雷鸣电灼。棍子第四指，就要下雨。棍子第五指，就要大晴天。”

　　一众神仙们点头称是，孙悟空吩咐已毕，按下云头，回到本身，只听得猪八戒兀自嚷嚷着：“喂，那道士，你忒不济了，该轮到我们了吧？”

　　沙和尚着急地说道：“二师兄，先不要催，大师兄还在发懵怔呢。”

　　孙悟空嗔道：“你才懵怔呢。”

　　沙和尚说道：“大师兄，你吓到我了，你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孙悟空看着沙和尚，意味深长地笑道：“我经常元神出窍的，很多事情我不说，但是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沙和尚一听这话，脸先就红了，正不知道如何应对，却听猪八戒扭扭捏捏地说道：“师兄，我……我……我藏那点私房钱，不过是为了路上能买点东西吃吃。”

　　陈玄奘吃惊地看着猪八戒，问道：“八戒，你还有私房钱呢？”

　　孙悟空仰天长叹，说道：“真是太意外了！”

　　高台之上，虎力大仙立即说道：“对，这就是个意外。”

　　孙悟空跳到高台之上，说道：“拉倒吧你，四声令牌俱已响毕，也没有什么风云雷雨，你下去，该让我了。”

　　虎力大仙无奈，只好下了高台，意兴阑珊地回到五凤楼国王身边，国王问道：“寡人这里洗耳诚听，你那里四声令响，为什么却不见风雨？”

　　虎力大仙说道：“呃……今天……今天……龙神都不在家。”

　　“胡说！”

　　一声大喝在耳边炸响，虎力大仙惊问道：“谁？”

　　原来孙悟空担心虎力大仙又用瞎话蒙骗国王，便使了个隐身法跟了过来，听到虎力大仙果然在胡说八道，他忍不住现身呵斥，说道：“陛下，龙神都在家，只是这国师不灵，请他不来。等和尚请来给你看。”

　　国王说道：“快去，快去，寡人在此候雨。”

　　孙悟空得旨，抽身来到师父面前，扯着陈玄奘说道：“师父请上台。”

　　陈玄奘慌了，问道：“不是你求雨吗？”

　　孙悟空说道：“我不会求雨啊！”

　　陈玄奘说道：“我也不会啊！”

　　猪八戒笑呵呵地书道：“师父，他跟妖怪害你呢，若求不来雨，国王就拿上柴蓬，一把火把你烧了了帐！”

　　孙悟空说道：“你不吓唬师父会死啊？”又转头对师父说道：“师父，你不会求雨，但是会念经，你就上台念经就行了。”

　　陈玄奘见推脱不得，只好硬着头皮，举步登坛，到上面端然坐下，定性归神，开始念诵《密多心经》。

　　虎力大仙哈哈笑道：“和尚，你在念经呢，求什么雨啊？”

　　孙悟空喝道：“别吵！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念经，照样求雨。”一边说着，一边从耳朵内取出金箍棒来，迎风幌了一幌，就有丈二长短，碗来粗细，他将棍子望空一指，那风婆婆见了，急忙扯开皮袋，巽二郎则解放了口绳，只听得呼呼风响，满城中揭瓦翻砖，扬砂走石。

　　国王说道：“真的起风了。”

　　虎力大仙皱着眉头看着这天，开始泼起冷水来，说道：“哼，唤来一阵风，也没多大本事，要下雨，必须布云，这云雾却不是等闲之辈能唤来的。”

　　话音未落，一团乌云从西北角涌了过来，刹那间便布满了整个天空，骨都都触石遮天，浓漠漠飞烟盖地。但见茫茫三市暗，冉冉六街昏，宛然如混沌，不见凤楼门。

　　国王看了看虎力大仙，说道：“这几个和尚看来果真有几分本事。”

　　虎力大仙兀自不服，说道：“布云有什么了不起？能招来雷公电母才是真本事。”

　　又是话音刚落，一个霹雳便从半空中跟炸响，雷公奋怒，电母生嗔，唿喇喇施霹雳，淅沥沥闪红绡，呼呼隐隐滚车声，烨烨煌煌飘稻米。

　　这一阵电闪雷鸣，犹如天地震怒，车迟国的文武百官无不吓得魂飞天外，国王躲在五凤楼上不敢挪动半步。

　　虎力大仙正要说几句风凉话，身边的鹿力大仙扯了扯他的衣襟，低声说道：“大哥，别再打脸了。”

　　虎力大仙羞臊得满脸通红，紧张地看了看国王，国王却说道：“我听到了，鹿国师说得对，不要再打脸了。”

　　虎力大仙只好闭嘴，红着脸看着孙悟空继续表演。

　　孙悟空高呼道：“老邓！仔细替我看那贪赃坏法之官，忤逆不孝之子，多打死几个示众！”

　　邓天君半空中又丢下几个雷来，然后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惊雷直奔陈玄奘而去，所有的人都看呆了，就连孙悟空都没想到会有这等遭遇，他要出手相救已经来不及了，幸亏有几个暗神一直守护在身边，他们将陈玄奘护在身下，这才让陈玄奘捡回一条命来。

　　孙悟空气急，再次元神出窍，直奔到半空之中，质问道：“邓天君，你想害死我师父吗？”

　　邓天君也很意外，更是担心，又且惶惧，说道：“大圣，你有所不知道，我手中很多雷引，虽然经我抛洒下界，但是它们本就产自天地之间，灵性十足，一旦离开我手，我也控制不住他们。”

　　孙悟空说道：“你是说，这个雷自己要去劈我师父？”

　　邓天君说道：“大圣要我放一些雷去劈贪赃坏法之官，忤逆不孝之子，或许……或许……你师父他贪赃坏法或者忤逆不孝？”

　　他们没人知道，陈玄奘的父亲并不是陈光蕊，而是刘洪。而刘洪，却被他的亲生儿子杀害了。说起忤逆不孝，陈玄奘才真正是十恶不赦。

　　孙悟空不明白这其中的过节，说道：“不通，不通。”

　　敖广说道：“大圣，电闪雷鸣很久了，该行雨了。”

　　孙悟空再次看了看邓天君，按落云头，回到高台之下，元神归位，金箍棒再次向空中一指，只见顿时雨漫乾坤。那瓢泼大雨势如银汉倾天堑，疾似云流过海门。

　　孙悟空拔出一根毛来，变作一把雨伞，遮在师父的光头上方。这场雨，自辰时下起，下到午时前后，下得那车迟城，里里外外，水漫了街衢。

　　此时，虎力大仙的脸色不红了，都绿了。辛辛苦苦二十年的风头，就这样被人抢了。看看国王，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不禁十分寒心。

　　却听国王传旨道：“雨够了！雨够了！再多，就把禾苗淹了。”

　　孙悟空闻言，嘻嘻一笑，将金箍棒往上又是一指，只见霎时间，雷收风息，雨散云收。国王满心欢喜，文武百官尽皆称赞，有人说道：“好和尚！这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有人说道：“就是我国师求雨虽灵，若要晴，细雨儿也还要下半日呢。这和尚要晴就晴，顷刻间杲杲日出，万里就无云啦。”

　　有人说道：“这一定是陛下圣明，感动日月，于是降下神僧，助我车迟。”

　　有人说道：“陛下文韬武略，祥瑞云集，大唐圣僧，千里拜谒。”

　　国王说道：“可以了，可以了，差不多就行了。”

　　孙悟空上前说道：“陛下，可以倒换关文，放我们过去了吗？”

　　国王说道：“圣僧，你们何必非要往西去呢？不如就留在我们车迟国，我们重建般若寺，让圣僧们住持如何？”

　　孙悟空笑道：“我们重责在身，不敢久留。”

　　虎力大仙哼了一声，说道：“陛下，你可不要被他们蒙骗了。”

　　国王问道：“如何蒙骗？”

　　鹿力大仙说道：“这场雨根本就不是和尚之功，而是我道门之力。“

　　国王说道：“你们刚才不是说龙王不在家不曾有雨吗？可是他走上去，一会儿就把雨求下来。如今，怎么又与他争功？”

　　虎力大仙说道：“我上坛发了文书，烧了符檄，击了令牌，那龙王谁敢不来？想是别方召请，风云雷雨五司都不在，一闻我令，就赶回来，结果正好遇着我下坛他上坛，然后就让这和尚捡了便宜。”

　　国王呵呵一笑，说道：“和尚们又怎么说？”

　　孙悟空近前一步，合掌奏道：“陛下，这些旁门法术，也不成个功果，算不得我的他的。如今有四海龙王，就在空中。国师们若能叫得龙王现身，就算他的功劳。”

　　国王大喜，说道：“寡人做了二十三年皇帝，更不曾看见活龙是什么模样。你两家各显法力，不论僧道，但叫得来的，就是有功；叫不出的，有罪。”

　　虎力大仙说道：“四海龙王哪能随随便便现身的。”

　　孙悟空说道：“这么说，你不行了？”

　　虎力大仙鼻孔朝天，说道：“你倒是叫来试试。”

　　孙悟空嘿嘿一笑，立即仰面朝空，厉声高叫：“敖广何在？弟兄们都现原身来看！”

　　四海龙王听到召唤，立即现了本身。四条龙，在半空中度雾穿云，飞舞向金銮殿上，喜得国王嘴巴都合不拢了，只见四条巨龙飞腾变化，绕雾盘云，玉爪垂钩白，银鳞舞镜明，髯飘素练根根爽，角耸轩昂挺挺清。

　　国王立即在殿上焚香祷告，文武百官匍匐在地礼拜。

　　虎力大仙、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也无不看得呆了，往日间，虎力大仙多次求雨，四海龙王虽然逢召必至，却从来未曾现身，他们根本就没见过龙王长啥样。

　　羊力大仙嘟囔着：“这……这是障眼法吧？”

　　鹿力大仙低声道：“别打脸，别打脸了。”

　　国王向天说道：“有劳贵体降临，请回请回，寡人改日醮谢。”

　　孙悟空说道：“列位众神各自归去，这国王改日醮谢哩。”

　　于是，四海龙王径自归海，众神也各各回天。虎力大仙此时心服口服，再也不敢逞强了。那国王见和尚们竟然有呼龙使圣之法，立即在通关文牒上盖了宝印，正要递与陈玄奘，孙悟空却嘻嘻笑道：“你们这三个杂毛，现在可服了么？”

　　沙和尚笑声嘀咕道：“大师兄，咱们不要多事了，赶紧走吧。”

　　孙悟空朝着沙和尚露出了神秘的微笑，说道：“老孙还没耍够呢。”

　　虎力大仙毕竟颇有几分修为，此时只能放下架子，温声说道：“圣僧法力高强，贫道佩服。”

　　孙悟空说道：“既然服输，那就给俺老孙磕三个响头，然后滚出车迟国。”

　　羊力大仙怒道：“你这贼秃，也太无礼了。”

　　陈玄奘说道：“悟空，莫要生事。”

　　孙悟空说道：“嘿嘿，师父，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三个尸位素餐的饕餮样。”

　　虎力大仙说道：“我们怎么尸位素餐了？”又转头郑重向国王说道：“陛下，我等至此匡扶社稷，保国安民，苦历二十年，可以说是有目共睹。如今这帮和尚卖弄法力，败坏我们名声，如果就此放他们过去，我们还有何面目立足这朝堂之上？”

　　孙悟空说道：“休要聒噪，你们本来就不要脸。”

　　猪八戒说道：“大师兄，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孙悟空嘿嘿一笑，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鹿力大仙说道：“望陛下留住他的关文，让我兄弟与他再赌一赌。”

　　孙悟空说道：“赌就赌！赌什么我都不怕。”

　　国王问道：“你们准备赌什么？”

　　虎力大仙抢先说道：“我与他赌坐禅。”

　　国王说道：“国师啊，那和尚乃禅教出身，必然先会禅机，才敢奉旨求经，你怎么敢与他赌坐禅？”

　　虎力大仙洋洋得意地说道：“我这坐禅，比平常的不同，有一异名，叫作云梯显圣。”

　　国王问道：“何为云梯显圣？”

　　虎力大仙轻蔑地看了一眼孙悟空，说道：“要一百张桌子，五十张作一禅台，一张一张迭将起去，不许手攀而上，也不用梯凳而登，各驾一朵云头，上台坐下，约定几个时辰不动。”

　　国王问道：“那和尚，国师要与你赌云梯显圣坐禅，你愿意吗？”

　　孙悟空闻言，沉吟不答，猪八戒问道：“哥哥，你怎么不书画了？”

　　孙悟空说道：“兄弟，实不瞒你说，若是踢天弄井，搅海翻江，担山赶月，换斗移星，诸般巧事，我都干得；就是砍头剁脑，剖腹剜心，异样腾挪，却也不怕。但说坐禅我就输了，我哪里有这坐性？你就把我锁在铁柱子上，我也要蹭蹭痒啊，教我怎么坐得住啊。”

　　陈玄奘说道：“我会坐禅。”

　　其实，孙悟空早就在打师父的主意了，师父自幼出家，难道连坐禅都不会？孙悟空说道：“有师父出马，我们就不怕了。”

　　陈玄奘说道：“我幼年遇方上禅僧讲道，那性命根本上，定性存神，在死生关里，也坐二三个年头。”

　　孙悟空笑道：“师父若坐二三年，我们就不取经啦，哈哈。最多也不过两三个时辰，就下来了。”

　　陈玄奘说道：“可是徒弟呀，我上不去啊。”

　　孙悟空说道：“不怕，我送你上去。”

　　于是，陈玄奘便合掌当胸，上前一步，说道：“贫僧会坐禅，愿与国师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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