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思不属
所有的磨难，都抵不过最后那一刻，成功时的极致喜悦之情。
随着她回归现实，那些惨绝人寰的记记，也随着她情绪的抽离，而逐渐消褪变色，最终，只变成了一段再普通不过的记记，被赤水安置在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赤水在这一刻终于确定，天道是厚爱于她的。
还记得之前，在第八道雷劫之后，其实她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却不想一旁被她用法阵困住的三人突然就破阵闯了出来。
她当时因为认知偏差，根本无法操控本体，可说是毫无反击之力。
然而，对方三人还未出手，就被提前降下来的第九道劫雷毁灭了。
也是直到那时，她才忽然领悟过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而她，就是那个被天道选中的人。
因此，她的雷劫，便连这境界超过她不知多少的三人，都抵挡不住，一击毙命，而她，却能凭借意志力，坚持到现在。
她也终于明白，修真真正的含义。
简而言之，不过是“臻至完美”四字，也是一个从简单走向无尽复杂的过程。
她也据此，终于找到了那一线生机。
此时，劫云顷刻间消散，天空华光绽放，瑞气千条，灵花朵朵，凭空盛开，花瓣如雨般飘落而下，绚烂了整个世界。
赤水睁开双眸。
生命层次的再次跃升，让她整个人已经脱离了常识里人类的范畴，已经不再属于实体存在，当然也并非虚无，而是介于二者之间，可以来回切换的，更加高级的一种存在方式。
她甚至隐隐已经能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天穹之界限。
天穹之下，繁星璀璨。
星光闪烁。
赤水心中划过一丝了然，想必那最亮的星，必是渡劫大陆各族的尊者吧？
果然如百里前辈所说，一切自有定数。
精神力回归，赤水就感知到了向她靠近的一大群人。
她的眸光一一从他们身上经过，透着一抹怀念，在她的认知当中，时间早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因此，这些，都是她久未相见的人，前辈，师尊，朋友，包括祈连沐泽。
一笑泯恩仇，大约如是。
这一众前来迎接的各族弟子，因为百里仙尊，虽未能亲眼目睹悟星仙子渡劫的情况，但却没有错过，悟星仙子渡劫成功之时，天道法则泄露时所降下的琼浆玉露，受益匪浅。
此时，一片恭贺道喜之声，此起彼落，真心实意。
赤水含笑一一谢过众人，这才转向百里前辈，郑重行礼道谢。
想必之前突然出现的灵丹，就是前辈的手笔了。
她并不认得那枚灵丹，但其确实在之后对她帮助甚大，想必这样专门针对渡劫之灵丹，价值定然不菲。
再加上上次渡劫时前辈对她的帮助，这恩情是越发的欠大了。
她此时也不说什么必有后报之话，只铭记于心里，留待以后。
“此时，感觉如何？”百里前辈眸光微垂，扫了她一眼，问道。
“非常好！”赤水面上隐有一丝激动，说话的同时，微微握拳，似想挥击一下，但又止住了，但整个人透露出的那种活跃，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住。
归一期啊！
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世界！
此时的她还没有察觉到，思想境界的提升，以及之前在渡劫过程中的感悟，已经又让她的气质大为改变。
剥去了她因为以前经历而造就的负面情绪，犹如拂拭去了一层尘埃，终于绽放出了她本应该有的鲜活和朝气。
祈连沐泽眸中就是一痛。
越是了解，对她的感情就越深，但刚才那一笑，也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于她，从前是师仇族人，需要防备，现在是逼迫她的人，需要远离。
于她来说，他什么都不是。
从始至终，她都不爱他……也不恨他！
或许是他情绪不稳，被百里仙尊感知到了，就听百里仙尊对赤水道：“先去处理你的私务，待到历练之时，我自会再来。”
“好。”赤水能在此时见着前辈，已经非常惊喜了。
这种惊喜，在之前渡劫之时希冀落空的对比之下，越发能牵动她的情绪。
更何况现今有了星玦，联络方便了许多。
百里前辈干脆利落地走了。
素和向紫这才上前来，上下打量了赤水一眼，叹道：“这次，你是真正出师了。”
“师尊。”赤水满含感激，就要拜下。
素和向紫却施力虚托住她，道：“不可如此，即已出师，已属同辈，我们就以友相交吧！”
赤水还不太能适应这样的改变，一时就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素和向紫看了看周围道：“有话稍后再说，我们该回去了。”
赤水听罢，手微牵，将吸灵虫收了回来，至于跟着吸灵虫一起蹭过来的玄阴火灵，赤水都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这才将她也收了起来。
又挥手，处理她留在此地的一些气息后，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
赤水也是直到这时才知道，从镜心塔传送出来，位置虽是随机，但圣岛诸家对其多有了解，大致还是可以推测出来的，就像他们已经能够提前进入阴风谷一样。
因此，在这些区域外，圣岛都设有隐蔽的传送阵门，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也正是这样，才被之前那波人钻了空子。
现在的赤水，就算知道之前那波人是前辈故意放进去的，也已经生不起气了。
这就是境界不同，所带来的思维的改变。
而事实也证明，前辈是对的。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们一行人到达中转城池，素和向紫体贴地将余下的时间，留给了赤水和祈连沐泽二人。
赤水至今还顶着对方未婚妻的名份，此时相对而坐，情绪也甚是复杂，呐呐无语，久不成言。
最终，赤水掏出从苍海大陆蓝家得到的那块玉珏，手顿了顿，向对方递去。
祈连沐泽只看着她，未接。
赤水便将那块玉珏搁在对方面前的桌面上，收回手，略有些尴尬道：“当初本该一起退还的……”
那时也是鬼使神差，想试探祈连家对此的反应，钓出祈连扶苍，此时倒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不想她却听到祈连沐泽问道：“那这算什么？嫁妆吗？”
赤水瞪大眼：“……嗯？”
祈连沐泽瞥了那玉珏一眼，扯了扯嘴角又问道：“现在怎么就想起来要还了？”
赤水：“……”
她总不能说她就是个犟脾气，别人逼着她就倒退，别人不逼着了，她就又觉得还是应该归还了，早些了却这桩事务？
这种微妙的心情，她该如何表达才好？
“还给你，你就收着，这毕竟是家族传承之物，搁我这里也不太好。”
她说得恶声恶气的。
祈连沐泽反倒笑了下，这才将传承玉珏拾起来，看了看后，道：“你是想以此来解除我们之间的婚约？”
赤水就摇摇头。
她还没有那么天真好吗？
“那你想要什么呢？”祈连沐泽就问道，看向她的眼神非常认真，认真到似乎他的眼中，就只能容得下她一个人？
赤水就愣住了。
对啊！如果不解除婚约，那她还想要什么呢？
残影师傅之仇，早在罪魁祸首祈连扶苍自爆之时，就已经了结。
赤水也没有丧心病狂到牵扯他们整族人的地步，再说祈连家族势力庞大，她也没有那个实力。
除此之外，就是祈连家族传承外落的问题，以及他们之间的婚约。
按照修真界的规则，她得其传承，早就是半个祈连家族的人，她归还玉珏，也可说是祈连家族的恩人，她是可以据此解释之前的那桩婚约。
但是，对方坐在她对面。
她能清楚地从他的双眸中，看出其对她的感情，他是认真的。
解除婚约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归根结底，赤水对他，是怀着愧疚之情的。
她在阴风谷里，顶着他未婚妻的身份，也得到了诸多便宜，而对方呢？
先是结契大典未成，还变成了家族内乱，他想必也要花颇多时间和精力处理，接着她又风声雀起，掀起一阵阵风波，想必也牵连到他，备受争议吧？
所以，赤水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唯有沉默。
祈连沐泽似乎早有预料，面上仍然划过一抹失落，他将传承玉珏收了起来，道：“这确实是我现在正需要之物，我领你这个情！”
赤水就默默地点头。
“至于我们之间的婚约……”祈连沐泽顿了下，又似下定了决心，道：“当初本是我一厢情愿，那就也由我来了结吧！”
他霍然起身。
赤水却在这时拦住他，“你要做什么？”
为什么她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祈连沐泽垂眸望她，“放心！不会让你难做。”
赤水听之，却越发觉得不能放他走了，“等等，先将话说清楚了再走。”
祈连沐泽就勾起嘴角笑道：“你这样，会让我认为，你对我，也是有一丝舍不得的？”
赤水阻拦的手就僵在了空中。
祈连沐泽见此，自嘲一笑，须臾之间，已然消失不见。
良久，赤水才收回手，缓缓移步到之前的位置坐下，手撑住额头，神思不属，她刚才，究竟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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