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万象门开通有无（七）
将飞渡云舟的龙首拆解下去，仙术士一手托着龙头，向着王聪儿示意：“就比如说这龙头，魏某哪里是为了当装饰才安上去的？本来呢，我想在龙头里安装个喷火口或者炮管之类，只可惜这龙头太小，一般使用化学动能的炮口实在是安装不进去，就算安装进去了火力也有限，这才作罢。”
听着仙术士的解说，王聪儿想了一想说道：“师君，虽然我们这些年来研制的火器威力不错，在北面横扫罗刹人，但是这种兵器终究太过笨重，比起修行有成的弟子，终究灵活性有限，机动性更加不足。弟子心想……”
“心想我这个师君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些？”
魏野偏过头，笑着应了一声：“你们啊，见到的那些火炮，不管是欧洲造还是美洲造，终究杀伤力还是有限，射程也不很远，以你们的修为，的确有的是法子预先防备、克制。但要换了那些‘一炮糜烂数十里’的魔改兵器，我们道海宗源如今研发的火器，就和小孩子的玩具一般，不要太温柔。”
说到这里，仙术士手指灵活地拆解开龙头，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道海宗源与慕容鹉他们的合作，其实走的是这样一种海葵和寄居蟹般的共生模式，他们搞火器开发，我们负责火器附法。固然，这种合作模式之下，双方的技能树可以很好地结合在一起。但是离开了对方，我们各自的技术就不免有些跛脚鸭的模样。”
说到这里，仙术士拨开龙嘴，从喉咙深处取出了一枚小钢管，看着那钢管上面繁复的符篆花纹，摇了摇头：“我道海宗源一门上下，最擅长的便是符篆之术。但是在其他技术上，不免总隔了一层。若说咒法符术与机关术的结合，大千世界间有偃师之术，倒是更专擅这方面的技巧。”
说到这里，仙术士又叹了一口气：“可惜我所知道的偃师之术，都是些拿天材地宝当实验素材的败家子才玩得起的东西。一根雷击灵木，放在本门中，足可打造祭炼出数件上好法器，但放到偃师手中，说不定只派上一块线路板的作用。这样价性比反差大得离谱的技术，终究不是能大面积推广的。”
听着自家师君在这里自言自语，王聪儿倒是主动搭上了话：“师君这样说，弟子倒觉得，不如不要管进攻火力，倒是在护御功效上下功夫？师君不是说，这飞渡云舟，还要有护持之效么？我与龙哥在漠北时候，经常有道官不慎被罗刹人枪手袭击的事件传出。虽然当时龙哥在两府会议上大吵了一顿，坚决要调拨上品法衣支援北府，才算是刹住这股风气。但照着师君的设想，倘若这飞渡云舟之内，刀剑火器难伤，雷火也难侵入，那么门下弟子的伤亡，应该不会像那些年开拓漠北时候那么大才对。”
仙术士听了这话，转过身来朝着王聪儿一点头：“饭要一口口吃，聪儿你倒是比燕伏龙聪明多了。”
放下手中已经拆碎了的零件，仙术士从袖囊中取出一卷道书，正是罗真人封赠的那部《紫虚天府洞微灵章》：“要说修道人防身避劫、解厄化难之术，就少不得要提到地煞七十二术。我也拣有用处的术法编译成册，让你们组织门人弟子参修了一番。你在素景玄度府兼管着道官再教育这差事，应该见得也比别人多些。说说，大家对地煞七十二术上手之后，看法如何？”
王聪儿不假思索就回答道：“师君，地煞七十二术中，那些划地成江之类的大型幻术，在战场上是相当有用，甚至可以轻易扭转一场战事的局势。此外，情报人员和特种工作人员如果能够掌握五行挪移这类遁术，也可以在很多时候派上用场。但是如果说单纯从战斗上考虑，地煞七十二术没有太多专注杀伤的法术，剪纸成兵马猛兽也好，拘役鬼怪吓人也好，看着场面浩大，但在正面攻坚上都缺乏价值。”
“避兵诀如何？”
“对低级飞剑和枪弹的防御效果突出，但避兵诀的限制太多，要掐诀，要站在特定方位，还不能同时使用其他术法，同系列避火诀、避水诀等术法都有一样的问题，只能被动地守在一地。如果被多种术法夹攻，哪怕一块混元如意石砸下来也是很危险的。”
“那么厌胜系列的摄魂镜、夺魄钟、神刀断首、钉头七箭之类又如何？”
“厌胜术的限制最大，只要法坛、法器出了一点问题，立刻就会反噬主法人，大家都觉得这系列的法术最不靠谱，怎么看都像是穷途末路之后拼死一搏的无赖伎俩，哪有真刀真枪厮杀来得确实无误。所以这方面的内容，我们觉得还是不要流出得好。”
“王聪儿啊，你这句话说得倒真有了几分名臣气度。”
做了这么一句点评，仙术士没好气地抬起丹灵如意一点这位女道官额头：“但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怎么样教授地煞七十二术，而是选择相对合适的飞渡云舟防御手段。”
被魏野这么一催促，王聪儿想了一想，提议说道：“要说防御，地煞七十二术中的借物代形之术是不是可以派上用场？”
仙术士转过头，望着飞渡云舟轻轻一颌首：“这个可以试试。”
……
………
所谓借物代形，在地煞术中是很大一部分术法的运作方式。
《聊斋志异》中那篇崂山道士的故事里，老道人剪纸成月而清光满室，足不出户便欣赏起月宫嫦娥之舞，显然就是一种运用借物代形的地煞术。
在剪纸成月这个法术里，贴在墙上的纸月是假物，但放出的月光却是货真价实。
这术法说穿了，便是以纸月之形，拟化月轮蟾魄，截取一缕月华，正所谓借假修真，与魏野最擅长的真形符法，在法理上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至于那些旁门左道不入流的障眼法里，也有显化月宫幻境的手段。不过此种术法是借着言语咒诀，挑动受术者的意识中关于月光的记忆，引导对方入了妄境之中，生出颠倒梦想而已。像这类仿佛催眠术一般构造虚构景物的手段，一路朝着虚渺路子上走，倒一点不足贵了。
仙术士手中托着一块小巧木头，一手拿着刻刀粗粗剜了几刀，做出个小木舟的轮廓，又雕了一只龙头，，和船头卯接在一处。拿起这只小木舟，他朝着王聪儿一点头：“来，拿出你最拿手的攻击手段，朝飞渡云舟全力打出去！”
不用魏野再催促，王聪儿从袖中取出一支形似鹿角对生的亮银弹弓，一手捏着一枚朱红圆石扣入弓兜，猛然一发！
铮然一声，那粒圆石飞出弓兜，圆石骤然放大，通体炎气环绕，就朝着飞渡云舟的船舷砸去！
然而紧接着，却只是一声爆响，圆石猛地从飞渡云舟上弹开，滑落在地，再看飞渡云舟全身却丝毫无损。
只是魏野手中托着的小木舟，却是窜起一股火苗，裂成了两段。
随手把小木舟丢开去，仙术士还是摇了摇头：“使用借物代形之术制作的这种保险法物，说白了也不过是替身代劫的纸人与泥偶一般，只能替飞渡云舟和乘员挡掉一次空难罢了。但飞渡云舟本身的防御力，却几乎没有什么提高。何况制作替身法物这道工序，我自己随手做着玩是没难度，但对你们而言就显得技术含量颇高了些，总不能等到飞渡云舟实装在空军之后，一艘云舟还要搭配几十件替身法物吧？就算咱们道海宗源财大气粗，也不是这么个玩法。”
“要说防御么，近期能够威胁到飞渡云舟的伤害类型，应该就这么几种。法术、法器、灵能、防空炮还有喀秋莎火箭炮什么的……”
仙术士摸了摸下巴上的短胡子，随即一拍大腿：“那么近期咱们研究的目标，就放在防御力能够阻挡你那加了洞阳离火的混元如意石上好了。”
说罢，仙术士朝着王聪儿一挥手：“这破烂水府里不论正经河神还是代掌大总管都没半个，自然也没什么鱼女蚌精服侍，我也不留你在这里吃饭了，带着莲光定魄镜去涿州城里做你该做的事情去。”
……
………
一场从天而降的乱事之后，涿州城内外却是格外热闹起来。
从洞光灵墟开拔而出的道海宗源精锐先锋，已经接管了涿州城防。涿州城内外，就眼睁睁地看着沿途车马络绎不绝，黄冠羽流往来于道。
那些从北面逃难过来，又侥幸没有死在灵吸怪挑动的屠杀之下的难民，就被这支军马雇佣过来，收埋城外尸首，凿安魂碑、立慰灵塔，好一通忙碌景象。
管事的年轻军将，纵然披了一身软甲，却依然不脱道门服色，头上戴冠，腰中挂剑，说话的口音也怪，那南朝官话中总掺了些别样腔调：
“各人编组上前，自有人领着你们做工，供应饮食之外，还有一件冬衣发放。只不得无端生事，干犯军律，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们！”
女真兴起，辽国北路已经是一片大乱，燕云南路情况稍好也是有限，不要说冬衣这种奢侈的话题，涿州城这些时日以来不说粮米，就连烧火柴禾都有捉襟见肘之感。
然而这些道家装束的军将一来，顿时转运的粮草盐菜药物布匹种种物资，就如流水一样源源不绝而来。只一句“涿州城放粮”，就让不知多少流亡难民蚁聚而来。
涿州城外，处处都是新修起的流民营，不是那种胡乱凑合事的草棚子、或者干脆在地上刨坑的地窝子，而是一座座白铁板铆接而成的红顶铁屋子，整齐美观之处，涿州城里也只有那些几代传家的大宅门才算比的过去。
燕伏龙立在流民营大门前，正和王聪儿说着闲话：“这钢板房的防御力倒还勉强，只是不怎么透气，天凉还好，夏天住在这里面可就活受罪得很了。不过咱们是初来乍到，总要在人家面前摆个阔，这天底下的人都是个嫌贫爱富的毛病，要想让他们知道敬畏，刀剑上都是末节，首先一条还是要见识见识咱们的富贵。虽然这些钢板房，也就是北府对漠北用兵时候，临时做个掩体用用，但放到这穷乡僻壤，震一震那些土财主，倒也别具一功。”
王聪儿手中擎着莲光定魄镜，却是没有理会他，只是正色说道：“师君的意思，涿州城外流民营分成四座，与涿州城内四门分守八卦方位，以我手中这面莲光定魄镜坐守中央，再分出八面子镜镇守八门，将镜光贯穿为一体，免得那章鱼头的妖人再玩什么花样。这两天，我要先将八面子镜安置好，这就要看当家的你这里流民营何时安置妥当。这事关系重大，你可不要不当回事！”
燕伏龙笑着应道：“师君的法旨，俺们哪有不从的道理。只是这些流民，一个个身上连冻带病，这流民营里不把消毒净化一关把住，闹出时疫来怎么得了？这两天，聪儿你还是多辛苦些，先好好地巡巡城。有莲光定魄镜在手，那妖人有什么举动，咱们都能察觉到。等我这里流民营上了轨道，再安设子镜不妨。”
这夫妻俩就立在营门前说着话，目光闪动间却是暗自彼此传音：
“我的好媳妇，这样子说话，真能钓上那妖人？我看着悬！”
“莲光定魄镜就是专门对付神念之术的，不论是佛门禅念还是什么心灵异能，被镜光摄住就休想摆脱。那妖人前一回见识到此宝厉害，就该明白，它混入人群兴风作浪的机会只在我摆下八门玄光阵之前。”
“别的不说，师君的意思是叫我们设局捉活的。聪儿啊，你那柄碎玉弹雀弩和炽焰如意珠这回还是少用为妙。万一你打弹子打得兴起，把章鱼头真砸成了烤章鱼丸，这场大功岂不又飞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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