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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6.旧日光阴(39)三合一


旧日光阴(39)

        “妈——妈——”

        丹阳的声音远远飘来,    人应该还在巷子口呢,    这声音听着有些远,可就是这么远的距离,林雨桐都能听见。就知道这丫头这会子的声音到底有多大。

        啥事啊?

        这么大声的喊!

        再一听,    一声比一声近,    那这跑的可真够快的。

        啥事啊?

        跑的这么急!

        林雨桐还没反应过来呢,在院子里劈柴的端阳拿着手里正在挥舞着的砍刀直接就跑出去了,    一边跑还一边喊:“咋的了?咋的了?丹阳你别急……”

        拿着砍刀出去,    跟要跟谁拼命一般,    把林雨桐唬了一跳,紧跟在后面就追出去。

        结果一出门,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朝巷子口的方向看去,就见丹阳边跑边笑的朝这边跑来。

        端阳急忙往前迎了两步,    喊着问:“咋的了?跑啥呢?谁追你了?是不是谁又欺负你了?”

        丹阳边跑边摆手,喊了一声:“没有!”然后度放慢,    穿着气温:“哥,    你没看见吗?”

        看见啥啊?

        端阳没注意到,他才要问呢,    林雨桐就说:“是红领巾!她戴上红领巾了。”

        哦!是红领巾啊!

        丹阳一身军绿色的连衣裙,这是林雨桐用林家的旧军装给改的。她自己改了一条,    给丹阳改了一条。大家都花枝招展的穿着花布拉吉的时候,这母女俩却穿着军绿色的连衣裙,    漂亮里带着英气。

        军绿色的裙子,    配着崭新鲜艳的红领巾,    是漂亮啊!

        “真好看。”端阳忍不住就带着几分羡慕。

        朝阳在院子里听见说红领巾,蹬蹬蹬赶紧跑出来了,羡慕的不得了,不等他姐到跟前,就急着道:“给我戴戴……给我戴戴……姐,给我戴戴呗!”

        “不能随便戴。”丹阳啥都舍得给弟弟,就是红领巾不行。都不兴弟弟摸的,“小心弄脏了。”

        钱思远家的多多也都围过来,一脸的眼馋,但看丹阳都不给朝阳,她也不好意思伸手,只围着丹阳转着看。

        苗大嫂站在她家门口就笑:“还是咱们丹阳乖,我们家铁蛋,这小学眼看都要上完了,红领巾都没戴上。”

        不是每个小学生都能够戴上红领巾的。

        所以,佩戴上红领巾对于这么大的孩子来说,是天大的事情。

        是肯定,更是荣耀。

        晚上睡觉前小心的解下来,然后用了家里的熨斗,给熨平整了。

        家里的熨斗熨衣服,孩子的洗过的尿布,要是干的不是很透彻的话,也是要熨斗来熨的。而且熨斗是那种比较老式的熨斗,不是插电的这种。这玩意并不好掌握火候,还是端阳给试好了,她才端过去自己熨烫的。

        用熨斗之前,可能考虑到给骄阳熨过尿布,因此特别嫌弃的找出家里的干净毛巾,擦拭了好几遍才放心。

        等把红领巾熨烫平整了,就摆在书包上,一点褶皱都不带带的。她得保证这红领巾明儿早上起来,肯定见风就飞扬。

        戴上红领巾了,孩子激动的啊,在被窝里跟朝阳分享她的心情:“……我将来也要当兵,要保家卫国,要为我们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朝阳能不能理解这么伟大的志向林雨桐不知道,只知道这孩子的嘀咕声叫她也睡不着了,心里一遍一遍的说:好的!好的!没问题的!只要你肯睡,怎么都行的。

        事实上,这丫头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还跟打了鸡血一样,早早的起来洗脸刷牙把衣服穿好,然后戴上红领巾,对着镜子美美的照。

        林雨桐看着就笑,突然又觉得这样真好。

        以前给她戴花头绳蝴蝶结的时候,她都没这么高兴,没觉得这么美这么漂亮。可一条红领巾,在孩子眼里,却是最美的颜色。

        莫名的,她的心跟着酸酸的,走过去帮孩子把队徽小心的别在胸前,夸了孩子一句:“……真好看!”

        丹阳小下巴扬起来:当然!最美莫过国旗的颜色!

        正说话呢,有孩子在外面喊丹阳:“快点,都等你了,再不走要迟到了。”

        她背起书包,挥着手就跑远了。

        端阳就喊:“我送你吧,书包我给你拿……”

        林雨桐就摆手:“没事,叫她拿着,别惯她。”然后又催端阳:“你也赶紧的收拾,别迟到了。”

        “我没事。”他扛起朝阳,“我送朝阳,婶儿,你跟我叔别跑了。你们最近都挺忙的。朝阳我去接。”

        四爷是挺忙的,他希望通过这些苏国专家,从苏国采购一批专业的书籍回来。

        不管是技校还是职工大学,最需要的其实就是更为系统的教材。

        以这些教材为模板,可以改编甚至是订正出更适合的基础教材来。不像是现在,学什么,学多少,全看任课老师的水平。老师的教案是什么,大家就学什么。

        尤其是对这些技校的学生,他们在课堂上学的东西还没有跟着车间的师傅们学的多。跟着师傅们学的是手艺,学的是技术,学的是操作。学精了,能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并不好。

        想要创新人才,想要有想法的人才,就得有学识,起码得有扎实的基本功。

        而这些,想要求全求快,就只有找这些专家了。

        但是这些专家呢,最近的情绪好像并不高。为什么呢?

        当初那些厂里自己培养的翻译,如今剩下一半都不到了。

        哪里去了?

        都因为‘右’的问题,被批判下|放了。

        林雨桐都提前职工大学毕业了,毕业证都拿到手里了。一方面是因为学生少了,开课没必要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翻译的人员严重不足了,没时间把你放在教室里读书了。

        所以,这段时间林雨桐忙就忙在,得陪着这些专家下车间。

        一天到晚嘴不停的说说说的。

        而新上任的范副厂长,特别的体恤人,各种的福利往下给。

        的多了,眼红的人多了,就不免有人说,这是人家当妈的光明正大的补贴女儿女婿呢。因为苏瑾和林晓星也是翻译,一样被各种补贴喂的肥肥的。

        可不管谁说什么,翻译都是稀缺人才,再眼红一点用也没有。

        就在范云清刚把这到手的副厂长位子勉强坐稳,适应下来的时候。

        洪刚回来了。

        肃F没说结束,但如今很明显,主要工作都在批‘右’上。

        像是洪刚这种,查无实据的,就这么什么说法都没给的又给放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没有特别的待遇,没有小吉普风光的将他送进厂里。只一个人走着回来的。

        人消瘦的变了样了,头了花白了一半。摇摇晃晃的走到厂门口靠在门房休息的时候,差一点被保卫科的人给请出去。

        还是洪刚露出几分笑意,点着看门的小伙子:“……这才多久啊,你小子就不认识我了。”

        这人才吓了一跳:“哟!这怎么话说的!这不是洪厂长吗?”

        是我!就是我!

        赶紧给人扶到门房,倒了水递过去:“您先喝点。我去找范厂长……”说着,又打了嘴巴,“看我,这都说的是什么?不是找范厂长,我找李翠翠……李大姐去,叫她来接您。”

        洪刚却把人这小伙子一把拉住了:“范厂长?”

        “对啊!”小伙子感叹的道:“就是范云清范大姐。她多不容易啊!您是不知道,李大姐不愿意供奉先头的大姐,把大姐的遗像给送到范大姐家去了。范大姐还真就好好的把先头大姐的照片给挂着呢。这事……不是我说啊洪厂长,您看您之前跟咱们范厂长多好,谁不羡慕,怎么就离了婚就马上跟别人结婚了呢。我看,范大姐对您真挺好的。您还不知道吧,她又生个了儿子,虽然姓了吴,但那到底是您的亲骨肉……您说,当时那情况,她多不容易啊。当时,都没人敢为您说话,只有她……真心实意的不怕连累的为您说话呢……说起这事,谁不感动?这不,前段时间,刚当上副厂长。您这一回来,我保证,最高兴的人一定是范厂长。”

        最高兴的人是她……吗?

        洪刚只无意识的问了一声:“是吗?”

        那边小伙子就不乐意了:“您啊,怎么还有些不相信的意思?当年为了说服李翠翠救您……”说着,他顿住了,突然意识到一个外人说这样的话不合适,连忙顿住,“您看我……看见您高兴的胡言乱语了……您先坐着,我叫人去……”

        第一个跑来的果然不是李翠翠,因为厂里的人第一个通知到的不是她,而是范云清。

        通知李翠翠,得打人满厂去找她。

        但是通知范云清,只要去保卫科的办公室打个内线电话到副厂长的办公室就好。

        因此,第一个跑过来的,就是范云清。

        她几乎是跑着撞开门房的门然后跌跌撞撞的闯进去的,一进去就看着洪刚问了一声:“想着你该回来了,没想到回这么快。”

        洪刚眉头微微皱了皱:“你知道……我要回来……”

        范云清的眼睛朝两边瞟了一眼,好似是有很多话不方便在这个地方说一般,只过去扶洪刚:“走吧,先回去……”

        洪刚躲了一下,没让范云清扶。

        范云清微微皱眉,看洪刚:“怎么了?”

        洪刚是这么解释的:“毕竟不是夫妻了,再这么着,对你影响不好。”

        “什么影响不影响的?”范云清大大方方的,在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注视下,说了一句:“就算不是夫妻,还是战友呢。在战场上,能以性命相托,能把背后交给彼此。扶一下都不可以吗?谁要说就让他说去,咱们坦坦荡荡,怕个什么?”

        洪刚就扭脸认真的看范云清,然后嘴角微微翘起,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怎么的一笑,然后先一步走了出去。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沿着厂里的路往前走。

        等到了厂里办公楼的正前方,这里最宽阔,没有丝毫遮挡物。

        洪刚停下脚步,说了一句:“就剩下咱们两个了,你不用跟我演戏了。先走吧,我知道回去的路怎么走。”

        范云清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看着洪刚的眼神透着几分叫人生出错觉的宽容:“老洪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演戏?我跟你演戏了吗?”

        洪刚自嘲的一笑:“你没演戏吗?这两年的时候,我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我没什么可反思的!我敢拍着胸脯说,我没做过对不起国家,对不起d的事情。那我能想什么呢?”他苦笑一声,“那个时候,我才现,我能想的只有你……”

        范云清‘哦’了一声:“想我什么?”

        “想的多了。”洪刚转过身,看着范云清:“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想起……”

        “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范云清摇摇头,“说实话,我是真想不起来了……”

        洪刚摇头:“不!你肯定记得。你的记性很好,不敢说过目不忘,但是见过的必然是会牢记的……你有这份记性……”

        范云清的眉头微微挑起:“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的记性好还是不好,好到什么程度,不好到什么程度,这些,我不觉得你能很清楚……”

        “我当然清楚。”洪刚往路边走了两步,坐在花坛的边上,看向范云清,“那天晚上,你来找我,提着一瓶茅台……可你身上穿的衣服,你的头,包括你卡的位置,跟当年我第一次睁眼看到你的时候,都一模一样。”

        范云清轻轻的笑:“老洪啊,你真会说话。我都多大年纪了,怎么可能还跟很多年钱一模一样?”

        洪刚没理她的否认,只道:“……当年,你说话的表情我都记着呢。你告诉我你结婚的时候,那个表情,那个眼神,都透着一股子戏谑。那分明就是说,傻子,我在骗你的。”

        “那只是你的错觉。”范云清叹气,“你现在认为我是坏人,那么我做什么,做过什么,你都带着成见。”

        洪刚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云清啊,咱俩都坦诚一些……”

        范云清就闭嘴不说话了,沉默了好长时间之后才道:“我承认,当年……我说我结婚了,但却暗示你……我说我结婚了这样的话是骗你的。果然,你‘不肯受骗’才是真的受骗了。”

        果然!

        “为什么?”洪刚看她,“你并不是真的对我有好感?”

        “没错!”范云清深吸一口气,“那个时候,我的一颗心都在百川身上。我们那时候是夫妻,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但是,就是那么可笑。我丈夫的心,从来不在我身上。我那么做,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只是……我想证明我哪怕结婚了,还是有人会喜欢,还是有男人会爱我……我想叫百川吃醋,想叫他知道他的老婆他如果不珍惜,是会有人珍惜的。没错!我利用了你!在那几年,我对你特别愧疚。尤其是你因为我的事被处分的时候,我更愧疚。我跟我自己说,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那时候我太愚蠢了,用了那么一个蠢办法。它没有唤回百川,反而叫我更清楚的明白,我跟他之间所存在的问题,远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那都不是单纯的用男女的感情来解决的问题。另一方面呢,也害了你,更是耽搁了你的前程。”

        “所以,你跟老林离婚,再嫁给我,是想要偿还这份亏欠?”洪刚这么问道。

        范云清抿嘴,但还是点头:“……其实,当年找你,说是为了我侄女的工作……可你是知道的,想安排舒拉,办法很多。像是市里的图书馆,文化宫,少年宫都行,就算是市里的图书馆安排不进去,随便找一家大学,进大学的图书馆档案室都行的。不是非得咱们厂的子弟学校。之前咱们在厂里见过,你不止一次的试图帮我,我看在眼里,不是没有走进心里。我有很多次,都想告诉你当年的事,想跟你道歉的。可我一想起,你当年也是有老婆也是有妻子的却对另一个女人展开追求,我就又收回了那些想法。我觉得你更像是见色其意。等大姐去了,我是真心想过来祭奠一下大姐的。跟她道歉!可两杯酒下肚,你又说起了当年的事……你当时都哭了……你说你这些年对我的感情……老洪啊,你真是个很会说情话的男人。那时候那一刻,我分不清楚是自己动心了,还是曾经的那一丝愧疚起了作用……总之,一个女人能坦然的接受一个男人,这一定能说明一些问题。事实上,第二天我也惊讶了,我怎么会干出那样的糊涂事?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曾经未必就没动过心。”

        “动心?”洪刚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动心,就是将我送了进去?”

        范云清还是坦坦然的看他:“这件事我不推脱。但我为什么这么做,你该明白的?”

        “因为李翠翠?”洪刚皱眉,然后狠狠的闭上眼睛,“是!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跟她什么也没干!我喝醉了,我叫的人是你……是她不知道廉耻钻进我的被窝的……我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干,是她赖着扒着死活不走的。我跟你解释过……”

        “是!”范云清道:“我想信你的。我说了跟你离婚,说了可以离婚,但是离婚之后呢?你跟她结婚了!然后你告诉我说,你们曾经没什么关系!老洪啊,我不是小姑娘了。从认识你的那一刻就不是!我用我的方法想要检验你的话是可信的!一直以来是我误会了,是我想的多了。你确实是清清白白的。可是……你叫我怎么信你?从头到尾,只验证了……你们之间之前肯定是有过奸|情的……你对我说的话全是谎话,根本就不足为信!对于一个背叛我的男人,你说,我给你一点教训,不应该吗?我——范云清,不是什么巾帼英雄,但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铁娘子。叫我吃这个哑巴亏?这个哑巴亏,我不是不能吃!还是那句话,哪怕你不是我的丈夫,可你还是我的战友,是我孩子的父亲。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为了孩子好,我也得把这口气给咽下。反正已经离婚了,不是吗?翻过这一页不行吗?可是老洪啊,你是怎么对抗美的?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对抗美的。一个骤然不见了母亲的孩子,你这个父亲本该是她最可依靠的港湾,最能给予庇护的地方。可是你都干了什么?一个亲生父亲,都没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可靠。你叫我怎么想?爱屋及乌?恨屋及乌?你爱我,我家的烟囱都能当佛塔跪拜。你不爱我,我生的孩子在你看来都如同脚下的泥。老洪啊,李翠翠数次叫抗美叫她妈妈,这事你知道吗?”

        洪刚哑口无言:“我……我不会照顾孩子……我以为跟着晓星是对她好……”

        “看!”范云清摊手:“我说的话你也不是全听的。你总是听对你有利的,而对你无利有害的,你却从来不去听。我叫你跟我离婚,是为了不牵连你,不牵连孩子。然后这话你听了,你跟我离婚了!这对你是有利的,可以避免被牵连。我叫你照顾孩子,这话你没听。因为她的存在影响你的再婚质量,这对你是有害的,所以你没听。老洪,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都变了。不再是那个被调查被处分也依旧没有说出我的那个有担当的洪刚了。不管你怎么不承认,选择跟我离婚的时候,你其实就是抛弃了我。我当年利用了你,用我嫁给你,给你生儿育女还清了。你背叛了我抛弃了我,而我让你受了一翻苦头,你也算把欠我的一并给还清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没有想要置你于死地。当时,我就是想吓你一番,可是后来出了变故。这个你应该很清楚。”

        “你是说,家里遇到诡异贼的事?”洪刚看她,问道。

        范云清皱眉:“这事,到现在为止,都是无头公案。你也知道李翠翠是什么人,当年大家都说,是有人看到半夜家里有男人从墙上翻出来,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传的人尽皆知。我就寻思,该不是李翠翠的老毛病又犯了……厂里这些人,包括老赵他们,都觉得问题是出在李翠翠身上。我跟小林,一起去做李翠翠的工作,目的呢,就是想把这个案子定为男女的作风案,把你顺利的摘出来。可是,任凭怎么说,李翠翠都不答应。又说我虽然跟你离婚了,但是旧情难忘,挺着肚子怀着你的孩子为了你上蹿下跳,话说的很难听……这事就成了一个死结。这两年我想起来心里也难受!心说,我当时跟你置气弄这一出是干啥。真的!当时老安都说了,可以替我吓吓你出气。谁知道事情会出了这样的变故?假的也成了真的了。这两年我也没少想办法。你以为你如今能回来是查不出你什么吗?不是的!你也不看看,枪毙了多少人。这两年,全国枪毙了十万人不止。为什么只有你回来了?”

        “为什么?”洪刚这么问了,又眸子一凝:“因为那个安主任?”

        范云清点头:“那个安主任……我在他身上可是花了大工夫了。如今,我跟他爱人都成了莫逆之交了。他那人呢?没什么弱点。唯一弱点,就是他的老婆。我是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先是跟人家赔笑脸……去了别人家,什么活都抢着干,奉承人家。半辈子没干过的事,我都干了。当然了,没想到因此我还升了副厂长了……这也算是无心栽柳了吧。”

        是说巴结人家,只想叫人想办法把自己弄出来,却没想到还顺带的叫她升官了。

        对她怎么当上这个副厂长的,在自己面前,她直言不讳。

        洪刚不知道怎么说,真的!听她说话,句句都是道理。可这道理听着为什么这么别扭呢。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就只问了一句:“俩孩子还都好吗?”

        这一茬好似就被揭过去了。好似真的谁都不欠谁了一样。

        范云清脸上带上了几分柔软的笑:“抗美像洪红,但是那小子,长的却真随了你了。每天看见他的小脸,都像是在我眼前不停的提醒说,赶紧想办法救救我爸爸吧,哪怕是看在我的面上也别跟我爸爸怄气了,多大的事啊!你们有我跟我姐,那就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她学着孩子的口味细腻的说着这样的话,然后就失笑,“所以,我一刻也不敢忘了,得把你弄出来。”

        “这么说……我得谢谢你。”洪刚的眼睛暗幽幽的,这么说了一句。

        范云清自嘲的笑了笑:“……我是作茧自缚,自己惹出的乱子自己收拾。当然了,我说的都是我的道理。你肯定也有你的道理!”她露出几分宽容的笑来,“你觉得你受了委屈了,你心里恨啊怨啊!这都是正常的。你就是恨我怨我,我也不怪你。你就是想报复我,我也坦然的受着。但是……老洪啊!咱们都不年轻了,折腾不起了。你的身上如今是还没洗清白呢,我的出身又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虽然干娘她收下了俩孩子,但他们的生身父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再怎么样,血脉变不了。我们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得为他们多考虑一分。你哪怕想报复我,也请记着,前提是别伤害孩子。一旦你把孩子牵涉其中了,那么老洪啊,别怪我不念旧日情分。你知道的,女人狠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因此,你可以恨我,但是做事别过我的底线。”

        “我从不怀疑你把我送进去一次,还能再送进去第二次的能力。”洪刚咧嘴笑了一声,“你说我当时是不是眼瞎,怎么会一眼喜欢上你这么一个女人呢?”他带着几分故意刺伤范云清的意思,有些恶劣的道:“林百川他……眼神比我好,他看你看的清啊!但我就纳闷了,依你的性子,你怎么就不恨林百川,没想着报复林百川呢?”

        范云清的表情一下子冷冽了起来:“老洪!咱们曾经有过约法三章,不许提我跟百川之间的事。”

        洪刚没再说话,只起身:“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先回了。”

        范云清在洪刚走了两步之后又叫了一声:“老洪!”

        洪刚停下脚步:“怎么了?还有话说?”

        范云清往前追了两步,低声道:“老洪,我提醒你,你的案子还在那里挂着呢。这边的案子一天不破,那边你的案底就撤销不了。李翠翠那边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想,你总归是有办法的。想要把这件事弄清楚,彻底洗清身上的污点,我想……你该明白怎么做!”

        洪刚的脊背慢慢的挺直,久久之后,才轻轻的点头,然后‘嗯’了一声,算是回复。

        一路往回走,一路心里寻思:每次以为自己看清了你,可每次又觉得云里雾里。云清啊云清……你这个女人……真是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走进熟悉的小院,却有种陌生的感觉。

        当日的小院,繁花似锦,春有迎春夏有芍药秋有金菊冬有腊梅,处处简朴却又处处雅致。

        而如今的小院呢,不是晾晒的各种陈旧散着尿骚味的尿芥子,就是胡乱搭建起来的破房子。

        李翠翠就站在厢房的门口,手不停的搓着衣摆,然后僵着脸朝他笑:“老洪……你……你……你回来了……我听人说你回来了……”

        洪刚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朝屋里走去。

        西厢房里,归置的利索。洪刚也没细看,只往床上一倒,说了一声:“烧热水,我要洗澡,给我弄点吃点。”

        洗干净了,吃饱了,然后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整个小院都安静了,下班回来的不敢喧哗,孩子想在院子里玩,都会被家长训斥。

        洪刚回来了,就好像山里的大王又回山了,山里的猴子们又都乖巧老实了。

        不光是小院里静了,整个厂子的气氛都有点奇怪。

        洪刚回来了,就证明除了当年那个诡异的遭贼事件之外,洪刚身上是没有其他的问题的。那么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两年前的事,会再次被翻出来。

        至今,大家都认为,那件事,必然跟李翠翠脱不开关系。

        跟李翠翠脱不开关系,就跟李翠翠有些瓜葛的男人脱不开关系。

        谁跟李翠翠有些瓜葛呢?

        那可就多了。

        光是在外面吹嘘过跟李翠翠这样那样过的男人,就够组成一个加强班了。

        晚上,一家人都洗了澡,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着。院子里没开路灯,就着灯光和熏蚊子的点起来的火堆的光,各干各的事呢。

        端阳一手牵着骄阳,一手拿着大蒲扇。骄阳如今会走路了,只要不睡,时时都想扑腾着走。这会子围着火堆转悠,端阳一手牵着她怕她摔倒,一手拿着蒲扇给她扇凉带驱赶蚊子。丹阳搬了家里的小饭桌出来放在院子中间,然后又蹬蹬蹬的去厨房拿菜刀。朝阳滚着个西瓜从屋里出来,喊他爸:“看我找的这个瓜熟不熟?”

        ‘咔嚓’一声切开,昏暗的光线下,哪里分辨的出来到底有多熟?

        尝了一口,脆甜。

        至少七八成的熟,能吃!

        林雨桐叫端阳过来吃瓜,“把骄阳放凉席上,你过来吃,不用管她。”

        端阳却把骄阳兜在怀里,先喂骄阳吃。

        骄阳哪里会吃,砸吧个味儿而已。林雨桐将她接过来,把端阳给解放出来。

        如今这西瓜可不多得,还是开春的时候,端阳从墙上翻过去,在自家墙外那片深沼泽的最边上挨着围墙的两三米的地方种的。也就这么三四十窝,没怎么管过,也就结了几十个西瓜。觉得熟了,偷摸着摘回来。

        为了这个,四爷把端阳狠狠的训了一顿。

        正吃瓜呢,门被敲响了。

        端阳和丹阳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两人抬着桌子就朝厨房去了。等把厨房门关上,丹阳去舀水洗手,端阳去开门。

        结果进来的是宝柱。

        “叔婶,是宝柱叔来了。”端阳笑着把人让进去,“城子呢?我还说一会子找他去逮蝎子。”

        城子是张宝柱的侄儿,比端阳大不少。但因为都上技校,算是同学了。关系走的比较近,这些小子,晚上爱出去逮蝎子。这玩意卖到中药铺子,一斤能卖三四块钱。一到夏天,就指着这个赚点额外的花销呢。

        张宝柱回答的心不在焉:“不知道在家不在家,你去瞧瞧。”

        然后奔着四爷来了:“金工,我找你说点事……”语气郑重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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