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17）
系统整个后台都开始疯狂闪红光。
它从来没碰上过这种状况,电子脑袋呆呆地不知所措。
以往宿主在扮演过程中出现世界角色错乱，正常。甚至像现在这样，就算被宿主美到人设崩塌,都还不至于让系统无计可施。
毕竟一切都还有可操控的余地。
但现在出现的问题有点超乎它的想象和认知了。
醒的是海神，是整个海底的造物主,近似于整个世界的创世神。
“献给海神的人鱼”本来只是这个世界剧情的一个背景板,所谓海神早已被人们视作沉寂数百年的化石或是传说,也不在系统位面的关注范围。
而海神的苏醒,带来的神力必将碾压整个世界，主神系统苦苦维持的剧情发展随时都会被随意碾碎。
并且系统有一种直觉，几乎百分百确定。
让海神苏醒的未知恐怖力量，是为了辜渟来的。
剧情设定里对海神的描述说明相当之少，只知道其沉睡在海国宫殿后方。且在祂沉睡前，海国的国王都称不上“王”。
祂就是海底的王。
并且本体是蛟龙。
……一尾巴能掀翻海洋的那种。
地面的震感减轻了许多,但依旧没有停止，白竹觉得脚底都在发麻。
辜渟被震得顺势抱住了床褥，细白的腿夹着稳住身体，看床幔外的三个身影都静静地站立着。
“……什么声音？”白竹问道。
若有若无地从远处传来类似于冰棱敲击的声音,空灵而有节奏,又像是清脆的钟声或者铃铛声响起,在脑中震颤回荡，久久不息。
“没听过这种声音。”崇允皱着眉道。两人都看着海皇。
海皇沉默了很久,才哑声开口。
“……是海神宫。”
“据说以前海神有需要的时候，这个声音就会响起，但已经是好几代国王之前的传说了,只知道是近似于冰晶砰击的声音,说是海神把玩晶球时发出的。”
“与其说是祂有需要,更应该说是神的命令或旨意。以前的皇宫只是海神的执行所，祂有什么要求只会通过这里，这种声音也会在回应前长久响彻整个皇宫。”
白竹呆住了，他只在小时候的睡前故事听公主讲过，但长大后早就不信这些传说，也不相信海神的存在。
“海神……是谁？海国的神吗？”
海皇看了他一眼，目光幽冷。
“是一条盘桓在海神宫里的蛟龙，神力巨大，可化人形。”
“但没人见过。”他补充道。
“海神宫早就冻成一片无人之境，已经被封锁在宫殿后方很久了。”
“……去正殿厅吧。”海皇顿了几秒，目光看向床幔中的人影，“带上他。”
没等白竹掀开薄纱，那人影就动了，接着一双骨肉匀停的腿从缝隙中伸出，轻轻踩在地面上。
……
空荡的正殿厅中“叮叮”“叮叮”地回荡着冰棱碰撞的清脆声，明明附近并没有任何能发出这种声音的物体，但它的确存在。
整个殿厅都被震动得有些混乱，尤其是皇位旁边的各色水晶制品，早已碎了一地。
凌穆和源季清为了辜渟的事来找海皇之后没有得到任何明确回应，海皇也不知道为何缘故守着人鱼不放，两方暗中过了几个回合，还是被海皇见招拆招浅浅带过，不留余地。
凌穆再怎么样也不如海皇四两拨千斤的能力，源季清在海皇眼里也比不上其他王子，终究还是来碰了一鼻子灰。
凌穆走出正殿厅时回头看向偌大的殿门，即便对于这个结果早就有了预料，眸底也不免阴沉得要浸出水。
如果能把这里踏碎就好了。他想。
然而，离开的脚步被突如其来的强烈震动给阻止了。
看上去和陆地相差无几的海底竟被震出层层犹如浪花的气泡，从宫殿后方轰鸣着冲来。
脚底好像有生命体在缓缓穿行。
“……怎么回事？”源季清怔在原地，用手肘碰了碰凌穆，“你看那边。”
目光转去，看见殿门外近百层阶梯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形直挺瘦高的人。
那人戴着兜帽看不清脸庞。黑色的兜帽和披风上勾勒着蓝色的复杂图案，奇异又神秘。
凌穆皱眉看着那人悄无声息地走上阶梯，长长的披风下看不清是脚还是鱼尾，或是什么都没有。
“……你不知道海神的传说吗？”凌穆目光没动问道。
“海神？当然知道。”源季清不解，“但也就只是知道而已，我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不感兴趣。”
“宫殿响起这种声音，神言师出现……”
“就说明海神醒了。”凌穆静静说道。
他还小时候就被严格教育知晓各国历史传说，尤其以海国为重，因此成了传说的海神也知晓得一清二楚，比身为海国王子的源季清还清楚。
“……神言师？你是说下面那个人吗？”
两句话的功夫，那人已经只距离他们几米的距离。整个人似乎没有多少生命起伏，甚至不像正常人一样受到震感影响……就像个影子。
凌穆二人不由自主后退几步，完全让出空间，把殿门展现在他面前。
眼睁睁看着神言师毫无停顿地踏入殿厅，凌穆才继续低声解释。
“海神用神力把自己的旨意通过这种声音传达给宫殿，神言师就是能根据这种声音的细微差别听懂海神旨意的人。”
“……可是，距离海神沉睡，都多少年了啊……”源季清看着神言师停在皇位下方，“居然还有这种人存在……”
而且出现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话音刚落，侧门出现几个人影。
跟在海皇身后的赫然是他们疯找了许久的绝美人鱼。
而鱼尾已经化成了双腿，在裙摆下缓缓迈步。
辜渟身后是崇允和白竹，他跟着海皇绕开满地水晶碎片，走到了那个身穿黑色披风的人面前。
“……神言师？”海皇停在对方面前，感觉自己面对着一个死寂的黑洞。
神言师略微颔首，兜帽下的黑暗里，只能看见苍白的瘦削下巴动了动。
“海神说，把人鱼送去祂面前。”
神言师的声音不似人声，像是某种漆黑深海中古老生命的音波，异常清晰地穿透过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除了辜渟外的所有人都脸色微变。
海神苏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可以有很多种，比如向世人宣告神的再现，但什么都没有。
反而是向皇宫要人。
且目标明确，这个“人鱼”的指向只能是一个。
意味着什么？
连海皇都有些茫然了。
凌穆等人心底更是震惊到无言可对，人鱼不过是昨晚才带回皇宫，沉睡百年的海神此时醒来，开口就是要他们把人鱼送去。
这是不是说明整个海洋都在祂的掌控之下？
“……只是一个人鱼，有必要吗？”海皇很淡地勾了勾嘴角。
没错，只是个人鱼而已，尽管他的确美得难以言表，很能引起别人的冲动。但怎么说都没有神力，为什么被海神注意？
话音落下，海皇毫无真情实感的笑意瞬间定在嘴角，不仅是呼吸，连意识都无法产生，好像霎那间成了一个死物，喉咙被无形的手死死掐着。
除了辜渟，每个人同时或多或少都感受到了这种几近窒息的感觉。
神言师分毫没动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海皇面前，用身体力行告诉他，神命不可违。
质疑也不行。
“以标准的献祭礼仪进行，沐浴半时辰，三个时辰内送达海神宫。”
……
海底的震感已经平息，辜渟舒舒服服沐浴一小时后穿着特制衣裙走出，门外是站着等待的海皇。
辜渟嫩白的肤肉被热气蒸得泛粉，犹如饱含香甜汁水的鲜嫩花瓣，漆黑的漂亮眼睛水雾淋漓，看人的眼神无知又诱人。
用于献祭礼仪的特殊衣裙贴合身体，隐隐看得见若隐若现的身型曲线。
“要走了吗？”辜渟问。
外表依旧年轻的英俊国王从愣怔中回神，抿唇点点头。
其余人都在宫殿后方，竟都相当一致地等着辜渟。
源定琛在出现震感后不久就赶往殿厅，碰上了正往外走的众人。
每个人在心里都有各自的算盘，也都有实现的概率，但现在被重击打碎。
连一点希望的渣都不留。
宫殿往后一段距离是被封锁的巨大洞穴，据说是海神神力衰竭后凹陷坍塌的海神宫。曾经也有研究者斗胆进入，最终也是无功而返。
而此时，随着众人走近，一座巨大的、几乎是皇宫两倍高的海神宫出现在眼前。
海神宫通体雪白，好似从原本的洞穴里升起一颗硕大的、被打磨精致的通透白玉。
众人站在殿门前，渺小如蝼蚁。
殿门内一片漆黑，像是无边黑洞，但能感受到悠悠透出的冷意和若有若无的龙吟声。
辜渟和他们的感受不同。
他觉得殿门内传来暖融融的气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跑进去了。
只有他能看见殿门中百米远的内部，一条雪白的蛟龙正蜷在中央，正常男性身高或许只能到达祂的眼睛高度，额前一对龙角泛着幽冷的蓝光。
眼睛是比深海还湛蓝的剔透颜色，此时专注深沉地独独盯着辜渟，穿过并不远却又很遥远的这几百米。
辜渟忍不住迈步，被一只手抓住手腕。
“……献祭就是去送死。”海皇眉峰蹙紧，在这最终关头似乎失了理智，“你如果不愿意……若是真的不愿意，可以逃。”
“逃去大陆，去内陆，海神抵达不到……”
在辜渟不解的眼神中海皇的声音渐渐消下去，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一条龙尾就这么突兀地从黑暗中探出。
龙尾硕大有力，看起来只需要轻轻一扇，就能把人拍死在原地。
向来没怕过什么的海皇就站在原地话都说不下去，冷汗渗透了后背。
好在龙尾什么也没做，只是把辜渟卷起，慢吞吞地把美人拉进他们眼中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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