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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2章 专治不服


陆元自信的道:“我会说服他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他素来宽和,一定能理解我们,而且,王敦谋叛,此时王氏风雨飘摇,他也急需立功,王氏和我们江南氏族的关系不错,我们可以绑在一起。”

        顾荣摇头道:“王氏子弟陆续渡江,要么去洛阳求学,要么回琅琊,留在江南的只有五分之一不到了,他岂会为这点人就选择你?”

        陆元还要说,顾荣就打断他道:“而且宣佩不会答应的。”

        宣佩是周玘的字,如今周氏是江南名副其实的领头人,他不答应,陆元这事就办不成。

        陆元一听到周玘的名字就恼怒,“他如今在赵含章那里出头了,又为周氏子弟谋了前程,自然不管我们死活。”

        贺循与周玘交好,一听此言,立即站起来,甩袖就走,顾荣拉都拉不住。

        陆元见贺循一言不发就走,恼了,扭头怪请贺循来的江丰,“他这人年轻时是个小顽固,现在老了是老顽固,你为何要请他来?”

        江丰无奈道:“江南最聪明的人除了周玘就是他们了,薛兼在丹阳当官,请不到纪瞻和闵鸿,除了请他们二人,我还能请谁呢?”

        一旁的人连忙劝慰,“江公说得有理,此事重大,是应该请几个人商议,我们不知赵含章性情,万一她没有此心,我们弄个祥瑞出来岂不是弄巧成拙,到时候……”

        陆元冷笑,“如今她大权在握,便是以前没有,现在也有了。何况,箭在弦上,可不是她说不发就可以不发的。”

        “她不更进一步,赵氏能答应?她手下那些谋臣能愿意将功劳拱手让人?”

        只有赵含章更进一步,他们的功劳才能确定下来,才能荫及子孙。

        她进洛阳只封官职,但以汲渊、北宫纯等人的功绩,谁不能封侯?

        不过是因为他们皆效命于赵含章,非帝王,只有她更进一步,他们封侯,荫及子孙才是更顺理成章的事。

        陆元心潮澎湃,心就跟沸腾的水一样激动不已,这就是他的机会!赵含章不像晋国君臣那样歧视江南士族,他要是能在此事上立一功,怎么也能为自己,为陆氏谋出一条大道来吧?

        因为陆静被处斩一事,陆氏在江南的名声大受打击,最直接的影响是,他还没把地卖给衙门呢,就有大量佃农脱离,甚至有奴仆自赎其身。

        哦,赵含章新下了一条政令,几乎和他们同时到达江南,天下奴婢,凡自赎其身时,东主不得阻拦,赎金不得超过奴婢卖身时的三倍。

        而且,赎身后的奴婢可以自由选择是归家还是另立户籍,不论是哪一种,除本人外,其父母兄弟姐妹和夫家等,皆无权再卖其身契。

        江北就不用说了,每出一条政令就有县衙和学堂四处宣传,让政令通达,想让人瞒住消息都不行;

        而江南,王导将这条政令执行得很彻底,不仅命各郡县做宣传,还亲自见了他们,让他们命里正通知到户。

        别看王导是扬州刺史,在江南,还是得看江南门阀豪族的,因为县衙里的吏,各乡乡正,各里里正多是他们的人。

        毕竟是门阀,是豪族,所谓乡正和里正,挑选的不都是在当地有影响力的人吗?

        而中国是宗族制度,有几个人敢不听家主的话呢?便是有那么几个,他们就可以完全无视家主之命吗?

        所以,朝廷政令是否通达,还是得倚仗当地门阀豪族,这也是陆元等人一直很骄傲的原因之一。

        只要他们不同意,赵含章在江南的治理还是只能流于表面,毕竟,她目前可以控制得到的地方只到县官。

        但是,赵含章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这是陆元等人最讨厌她,也是最佩服她的地方。

        政令到达江南后不久王敦自刎,平南之战结束,只剩下收尾工作,或许是见王导主持推行都受挫,她干脆下令命元立和祖逖帮一帮王导。

        祖逖就听命的派士兵们拎着个铜锣四处敲,将此政令宣传下去。

        这些士兵们刚经历过大战,一身的血煞气和郁气无处发泄,咣咣的敲锣时发现心中的闷气也跟着发了出来,主要是,江南的这些平民百姓也很好玩儿,长得比他们北人娇小,有的地方说话软侬细语,吵架也跟撒娇似的;

        而有的地方说话就跟夹着滚石一样,突突突的,说话又快又硬,撒娇撒得跟吵架似的,好好玩儿。

        此地民俗风情也与北地也不一样,他们招待客人和过节时会吃一种很好吃的米糕,雪白色的,中间或点缀一颗红枣,或是放其它的干果肉,蒸出来,热气腾腾时,米香气扑鼻,咬一口,软糯甜香,恨不得把舌头给吞进去。

        他们从未吃过如此精细的食物,咽下去时,就好像幼时母亲抚摸他们头发那样,心和胃都无比的熨帖。

        刚经历了同袍战死,满眼血污的士兵们泪如雨下,捧着米糕呜呜呜的哭起来。

        只是害怕这些士卒抢夺财物,而花费许多白米做了米糕款待他们的南人一愣,心中的恐惧消失,反倒生起了怜惜。

        村里的大小媳妇们都被约束在厨房里,大小伙子们则远远的站着,来给他们送吃的是老头老妪,这是他们历经百年战乱,口口相传下来的智慧。

        一个士兵开始哭,其他士兵便也跟着默默流泪,大家都低着头默默地吃着。

        一个老妪叹息一声,抬手摸了摸一个士兵的脑袋,看着他稚嫩的脸道:“看上去比我孙子还小呢,你多大了?”

        小兵咧嘴一笑道:“我十五了,已从军六年。”

        老妪张大嘴巴,“你九岁就当兵了?”

        小兵骄傲的点头。

        一旁比他稍长一些的兵戳穿他道:“您别听他的,他九岁哪里是当兵,分明是军奴。”

        然后告诉老妪这小子的传奇经历,“他九岁跟随家人出门逃难,走散了,然后就被东海王的人捕捉,要卖了当军饷,结果还没来得及卖他就打仗,他就被留在军中当军奴使,没两年东海王死了,大军溃散,他侥幸跟着剩余的士兵跟从了大将军。”

        “他未满十四岁,按说是要清退的,但他死皮赖脸的不走,一定要留在军中,这不,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小兵很骄傲,“我有六年的兵龄了。”

        “结果还只是个小兵,哈哈哈哈……”

        小兵怒道,“那是因为先前我都在后勤,我现在上前线了,这次还斩首两级,这次回去就能升官了。”

        老妪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温声问道:“大将军对人好吗?”

        “好!”小兵道:“我再没有见过比大将军对士兵还好的将军了。”

        “不仅对我们好,对百姓也好。”想到了什么,小兵从荷包里拿出半串钱,很不好意思的道:“这是今日我们的伙食钱,我等没想到你们会做这么好吃的米糕,不知这钱够不够?”

        村民们没想到他们还会给钱,连忙推辞,但士兵们坚持给,“这是军队铁令,大将军要是知道我们吃拿百姓的不给钱会罚我们的。”

        他道:“大将军说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百姓日子也难,今日我们路过要你们请饭,明日那支军队路过要你们请饭,一年里头,过个几日军队就能把百姓家底吃掉。全军上下,谁不是从百姓中来的?”

        “所以军队纪律要严,我等遵守纪律,别人才会遵守,将来别的大军路过我等家乡时,对我们的父母亲人才会同样如此,这叫老吾老,幼吾幼。”小兵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虽然我的父母家人已不在故乡,但我想他们在别处也是一样的,我纪律严明,其他军队中的同袍也如此,他们在他乡便不会受军队滋扰。”

        这一番话说的老妪眼泪都出来了,她抱住小兵一个劲儿的夸道:“好孩子,好孩子……”

        然后和老头子们回村子,拿来更多的菜请他们吃。

        士兵们哪敢吃那么丰盛的东西,推辞了,然后赶忙跑了,跑之前还回头冲他们喊,“家中有做奴婢的,可以凑钱把人赎了,赎金不得超过卖身时的三倍,你们记住了就和邻里说一声,传出去……”

        不必他们特别叮嘱,他们也口口相传将这话传给邻里听,并鼓动他们趁着赵家军还在江南赶紧把人赎出来。

        “他们肯定怕大军的,这时候赎人他们不敢说什么,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要是缺钱就和亲戚借一些,当年就是为了度过难关才卖掉儿女的,如今家中富裕一些了,又有机会,总得把人赎出来,不能让他们真的一辈子为奴为婢吧?”

        这是对奴婢家人的宣传,元立则是直接带人去一些人家中做客,要求他们将中下阶层的奴婢和佃户集中过来,当面进行宣传。

        这事要是祖逖干的,几大家族能当面将祖逖给轰出去,但面对元立,他们不敢。

        元立身上还带着受刑过后的痕迹呢,盯着人时显得阴沉沉的,加上传说中他那些可怖的手段,面对他时,陆元等人没胆。

        果然啊,君子好得罪,小人多忍让。

        元立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在各豪族之间宣传赵含章的政令,这可比王导去做各家主及里正的效果好多了。

        不少有心思的奴婢都开始想办法自赎,或是送信给家人,求他们来赎身。

        其中赎身规模最大的是陆家。

        其他家的奴婢大多还在观望,虽然他们为奴为婢的日子不好过,但良民的日子也很一般,他们在对比。

        如果良籍之后没有田地耕种,没有找到生存的途径,那还不如就留在大宅子里做奴婢呢。

        只有陆氏,因为陆静被处斩,众人皆知陆静之恶,连带着,大家对陆氏的印象也极坏。

        有儿女或兄弟姐妹在陆氏做奴婢的,其家人凑钱都要回去赎人;陆氏的奴婢也心生恐惧,总觉得主子们下一步就要害他们,所以纷纷想办法自赎。

        奴婢如此,更不要说佃农了。

        大量的奴婢和佃农脱离,陆元还不能强硬的阻拦,只能隐晦的威胁和利诱,但效果不太好。

        几大家族背地里不知怎么笑话陆氏呢,陆元每每想起就都又气又恨,他不敢恨赵含章,就只能气自己,恨陆静。

        最后将所有的气恼和恨意都给了元立。

        没错,他很会自我治愈,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借口,而陆静已死,即便恨他,毕竟是自己的亲人,转念一想便也替他找好了借口。

        自己和亲人都没错,那就只能是外人的错了。

        赵含章太强大了,自不会是她的错,那就是祖逖和元立的错了。

        祖逖且不提,最可恨的是元立。

        但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对付元立,他在赵含章那里还啥都不是,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会改变了。

        陆元野心勃勃,势必要弄出一个惊艳全天下,让赵含章高兴的祥瑞来。

        赵含章不知他心中所想,已经下令让大军分批离开江南,并在江南各郡留下镇守的兵力。

        荆州此时还不算安稳,王四娘暂时不能离开,因此王玄带人押送王敦的棺椁及其亲随回京;

        赵申则带着洛阳赵家军押送这次缴获的财宝回京,赵驹则是直接回兖州,祖逖也派左敏带大军回冀州,他则带着赵实去洛阳。

        元立早消失了,他不听命于祖逖,因此祖逖也不知他的去向,不知他是继续留在江南搞暗部,还是回洛阳去了。

        反正,大军慢慢退去,江南又恢复了一片安宁,年节也到了,街道上慢慢热闹起来。

        洛阳则比往年更繁华,是几年以来过年最热闹的一年。

        祖逖打马到京郊时都愣了一下,这和他上次离开的洛阳又不一样了,京郊附近建了好几处屋舍,其中一处是驿站,专门招待外地来的官员,以及赚商旅的钱。

        祖逖乃外官,哪怕是得胜归来也不敢带大军来洛阳的,所以他只带了一百亲兵,赵申只比他早一天到,提前让人把财宝送进京,他则留在此处等待命令进京;

        以及,等祖逖一起。

        “大将军说要亲自到城门口接我们。”

        祖逖一听眼睛微亮,这可是莫大的荣耀了。

        明天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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