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你是张残?”
南宫莹本来还欣喜的脸上,此时又变得很复杂。
因为直到南宫战临死之际,他才和张残化敌为友,而在此之前,张残也没少和宫照玉、碧隐瑶联起手去对付南宫战。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张残其实算得上南宫世家的仇人。
也许,还会有人把南宫战的死推到张残的头上也说不定。
张残很不想去解释,倒不是他很超然的觉得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是很纯粹的“不想”罢了。
当然,张残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这种“不想”,实则就是身为高手的不屑解释。
不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最终张残还是淡淡地说:“关于张某和南宫前辈之间的事情,江湖上的传言,都是真的。不过在南宫前辈驾鹤西去之时,我们已经化去了所有的恩怨。”
“南宫前辈于张某也有救命之恩。”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残心中还是迟疑了一下。
因为一直以来,张残暗自里也不断的在纠结,南宫战究竟算不算得上自己的救命恩人?诚然,若无南宫战的挺身而出,张残早就被那具行尸所杀。但是,矛盾在于南宫战是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舍身取义,救下了张残。
换而言之,就算南宫战不被行尸所杀,顶多再有半盏茶的时光,他也依旧会寿终正寝。
“你走吧,你我两不相欠。”
南宫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相信张残。
张残点了点头,洒然笑道:“南宫姑娘珍重。”
就像不想解释一样,张残同样也变得不想挽留。
然后张残又再度朝着药王谷谷主一拜:“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此生不忘!”
药王谷谷主则是平和的笑着说:“张少侠保重!”
“张公子还有东西在我的随从那里,路过之时,张公子莫要忘了一并取走。”
张残哦了一声,随口问道:“什么东西?”
南宫莹摇了摇头:“张公子的东西,我们南宫府上下都未曾翻阅过,并不所知。”
从上京城到荆州,这一路上都是上官艾的那个小厮在照料着张残,张残病鬼外加聋哑人一个,当然无需背负行李什么的,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东西。
他只是随意的答应了一声,而后药王谷有个模样隐隐间有些似曾相识的青年迈步而出,并取出了一块黑布,示意张残蒙上眼睛。
张残也没有任何不悦,知道此举并无恶意,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凭着记忆力,去记住出入药王谷的护山阵法的方式罢了。
又是一段足够让人晕头转向的左拐右拐,前走走后退退之后,张残随着那个青年,走出了药王谷。而直到踏上临渊路后,张残才听那青年不冷不热的语气道:“张兄可以取下来了。”
这青年的语气让人听起来并不舒服,不过这也无可厚非。
就像声线洪亮粗犷之人,他并不是在有意的嚎叫,但是他一出声,还是很容易把不注意的人给吓一跳。
就像某些天生丑陋之人,他们根本无从选择自己的五官,但是还是会让人在见到如此尊容之后,心生鄙夷,并暗中对这样的丑陋指指点点,百般嘲弄。
身体发肤,父母所受,若是天生如此,不该受到异样的目光的。
因此,张残还以为这青年性格本就如此,便没有理会,反而把蒙在眼睛上的那块黑布取了下来,叠整齐之后,才递到那青年的面前。
接下来,那青年嗤笑了一声,随手取过那块黑布,又随手将它扔进了万丈深渊之中。
张残瞅了一下那不住落下的黑布,然后笑着问:“这位兄台一定知道张某吧!”
刚才也提到了,张残在见到这个青年时,他的模样给张残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张残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可以肯定,在此之前,张残绝对没有和这个青年照过面。不然的话,以张残如今的脑洞大开,不可能对此子没有任何的印象。
至于所谓的似曾相识,那就更简单了人的模样无非就是眼耳口鼻,天下芸芸众生何其之多,无意间看见五官惊人般相似的两个人,这不值得奇怪。
“在下秦川。”
张残眉头挑了一下,想到了一种可能,便问道:“还请秦兄赎罪,张某绝非有意去打探药王谷的秘密,只是想问一句,药王谷中姓秦的家户,算得上多吗?”
秦川嘴角溢出一丝嘲弄的笑意:“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张残点了点头:“那么秦兄该是秦羽落、秦羽墨两位前辈的后辈了?”
秦川淡淡地说:“他们二老,其中之一是在下的亲爷爷。”
秦川没有点明,但是这种关系已经很透了,张残想到当时和秦氏二老闹得那么不愉快,兼且秦氏二老也都已经归西,他也只能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请张兄转告传天,当秦某出山之时,希望他有胆量接受秦某的挑战。”
说实话,张残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真的有些想笑。
传天在张残的心里,几乎已经不能用武功高低的尺度来衡量了。张残总觉得,传天更像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比如说“观心术”,比如说“附魂术”,比如说方圆百里之内,传天能够感应到他想找到的那个人的准确方位,再比如说,当时在迷雾森林里,传天仅凭着凝聚出来的三昧真火,便吓退了那个足有千年道行的巨蛇。
就拿最近的段氏三杰来说,张残就算是全盛时期,要想在这三人手上获胜,也是难比登天。而传天仅凭三言两语,便吓得段氏三杰不敢出手并落荒而逃……
等等等等,总之,传天的种种神奇,张残根本无法一一道明。
现在,秦川却说等他出山之时,希望传天有胆量接受他的挑战,不由就让人联想起了一个配图狼对熊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今天和一个俄罗斯的娘们儿干架了。那熊立马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别吹!
反正,张残就是觉得很好笑,不过他还是平和地说:“张某会把秦兄的话带给传天的。”
然后张残又问道:“其实,这件事情也有东瀛人的份儿不是么?”
秦氏二老,一老折在了传天的手上,还有一老为了保护曲凡,被东瀛人和高丽人联手击毙。
秦川随意地说:“届时秦某找他们一并算账便是了!”
张残真的很想对他说别吹,不过这样的调侃,张残也已经懒得去做,反而问道:“秦兄是否经常在江湖中走动?”
秦川摇了摇头,傲然道:“秦某从未出山,但是秦某的功夫,已经是我药王谷中年轻一辈第一。”
又是一个夜郎自大坐井观天的无知之辈!张残又不是秦川他爹,也没有义务去教育他,便
笑了笑,赞道:“那确实相当了不起!”
随后张残再没有和他交流下去的打算,拱了拱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秦兄留步。”
这次体内的火毒被祛除,张残可以说因祸得福,不仅让张残再无火毒反噬的后顾之忧,而且更让张残的修为有了质上的飞跃。
比如说现在走在这狭窄的临渊路上,张残觉得哪怕自己真的一不小心掉落这万丈深渊,恐怕也能在坠地的那一瞬间,迸发出全身的功力拍向地面,借着反震之势,躲过被摔得粉身碎骨的惨状。
甚至,说不定还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因为真龙之血,已经将张残的肉身淬炼得远比常人强横,如此一来,张残的五脏六腑不见得承受不了这巨大的反震力。
好吧,有些念头想想即可,张某还没有蠢到那自己小命去试验真龙之血功效的地步。
饶是如此,在下山的险象环生之中,张残仍旧一路疾奔,根本不把这样的危险放在心上。因为对于高手来说,如果连“任何地势皆如履平地”都做不到的话,那还算什么鸟高手。
是以刚才假设的“一不小心掉落这万丈深渊”,是不可能出现的。
来时的这段路上,花了张残和南宫莹数天的时间,而此时张残却只半刻钟不到,便已经走出了群山环绕。
山口出的两名壮青,正是陪着张残和南宫莹一道而来的护卫,因为张残识得他们身上的体味。好吧,本人也知道这么写有些尴尬有些怪异,毕竟更多的读者喜欢闻香识女人,反而很难接受张残凭着嗅觉,辨识出两名壮青这样的剧情。但是没办法,谁让张残前一阵子目不能视耳不能聪口不能言,只留下嗅觉还有些用处。
张残也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张某正是和南宫小姐一起的那名黑炭人,据南宫小姐说,张某还有什么物事在两位的手上?”
其实张残一露面,这两名护卫就已经在猜测这厮是不是之前那个好似被雷劈过的同行之人?此刻张残表明身份之后,他们既在预料之中,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大跌眼镜。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其中一人抱拳道:“在下郑宏,敢问张兄,小姐为何不与张兄一道?”
张残先是回礼了一下,才笑着说:“南宫姑娘对张某产生了一些误会,不愿和张某一道。并令张某取过物品之后,先行离开。”
“郑兄不妨设想一下,若张某有心对南宫姑娘不轨,其实并非太大的难事。”
为了打消郑宏二人的疑虑,张残还是补了一句。
郑宏思索了一番之后,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转而郑重地说:“以张兄的风采,确实没有必要来骗我二人!”
说完之后,他解下了身后的包袱,递到了张残的手上。
张残接了过来,他只是隔着包袱,凭着触感,知道里面是个不大的木盒子。
质量很轻。
他正欲解开一看究竟,郑宏却问道:“张兄和小姐是吵架拌嘴么?”
张残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摇头笑道:“远比吵架拌嘴严重。”
“那张兄的意思是,今后不再过问小姐的安危?”
郑宏这一句话,让张残斟酌之后,问道:“南宫小姐遇到什么很大的麻烦了?”
郑宏苦笑了一声,解释道:“自小姐继位南宫世家家主之位以来,麻烦一直不断!大小姐一直在处心积虑的和小姐作对,而现在因为司徒争之故,司徒家好像也对小姐甚为不满。”
张残问道:“所谓的作对,会有可能伤及到南宫姑娘的性命?”
张残当然知道,像什么传承悠久的大世家,如果其中因为利益而发生纠纷的话,那么同室操戈之下,什么兄弟之情、姊妹之义统统都得靠边站。他这么问,只是想知道事情究竟严重到了什么地步罢了,并不是天真。
郑宏先是左右看了看,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在担心隔墙有耳一样,显得极为谨慎。
说老实话,郑宏这样的举动,有些令张残瞧他不起。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怎地能这般鸡鸣狗盗似得举措?
不过转而一想,自己在未达成“高手”之前,其实也是一副生怕小命、朝不保夕的可怜模样。
释然之余,听那郑宏低声道:“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翻脸无情……”
张残哦了一声,看来事情确实闹得很严重,随即张残便肯定地说:“司徒争是被张某废的,此事张某也脱不了干系!现在张某手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待事了之后,必会返回荆州助,南宫姑娘一臂之力。”
听到这样的保证,郑宏轻松了很多,然后他也显得很仗义地问:“张兄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张残最主要的事情,无非就是挂念远在上京城的萧雨儿。
最后一次见到萧雨儿的时候,她已经几近油尽灯枯。而张残近来没少昏迷,他虽然不能肯定,不过倒是大概觉得,距离那天,现在应该是两个月之后了。
那么很有可能,萧雨儿已经香消玉殒。
张残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他只是希望自己在萧雨儿临死之前,自己能够陪在她的身边罢了。
当然,张残也知道这么久了,以萧雨儿的状态,是绝不可能撑得到现在的。
这个愿望,根本就是个奢想。
随后,张残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保持着语气的镇定,笑着说:“有郑兄这一句话即可!张某铭记在心!”
然后张残便打开了包袱。
那暗红色的木盒,待张残见到它,从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中完整的呈现在眼前时,他已经楞在了那里。
这是一个骨灰盒。
张残很艰难的干咽了一口唾沫,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骨灰盒的正面,转动到了眼前。
而“萧雨儿”三个字,正书写在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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