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三朝未满如婴孩（06）
在张听然的旁边，漂浮着三团可爱蓬松的连体小火球，排成一个开口为钝角的“v”字，发出“噗噗”的火苗蹿动声。小可爱内白外红，略显透明，每团火焰上，眼鼻嘴的轮廓露出萌萌的姿态，却略显精神不济。
由于不久前，它与君子剑对战的时候，用了符技，消耗了一些元气，身体变得有些许透明，看起来十分单薄孱弱。小眼睛开开合合，似乎昏昏欲睡，但它还是努力挺直身躯，想要摆出一股不弱的气势。
之前因为离火精身子小，被挡在张听然身后的阴影里，陆佩兰没能发现它的身影。待这会儿完全看清了，她凛然的神情顿时松了弦，一下子没忍住，嗤地笑出声来，“我说，就这棉花糖样的小东西，你也好意思拿出手？”
说罢，她左手一抖，从宽大黑袍的袖中，滑出一片巫木符，落在指尖。接着，她轻声喊了一声召唤口诀，从巫木符中央，一道亮光劈射而出。
一头怪鸟随之现身，瞪着六只大眼，扑扇着翅膀，带着强劲的肃杀之气，横在了离火精面前。
张听然心里一紧，虽然之前也做了考量，对敌方可能拿出较高品级的灵物，心里也有所准备，但真正凝神看清眼前的怪鸟时，她还是吃了一惊。
从很小的时候，张听然就开始接触符灵，自己也颇有兴趣，去研究这些。对于符灵的知识，可以说是了解得非常透彻，除了少数由巫者们自研自发的秘巫法灵，她几乎无所不知，堪称移动的“符灵百科全书”。
因此，只要是有过记载的，哪怕是之前从没见过的符灵，凭借脑中积攒的海量符灵知识，她也能清晰地辨认出来。
怪鸟虽形态奇异，却是非常有特点，因而她立马就反应过来。此鸟正是《山海经》中，记载的酸与。
谈古社为天下灵物定品时，酸与被评定为六品。虽然据元正大伯说过，离火精也具备六品的资质，但它现在还只是一个幼体，在孕育完全之前，达不到成年盛极的状态。
再者，自己还不是离火精真正的主人，只是缔结了临时羁绊，就连转化和恢复元气的功率，都远远不如正常灵物。
这种境况下，兴许连八品的灵物，都难以胜过，何况酸与？
张听然悄悄做了个深呼吸，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打起石块，她想要借着这种方式，努力沉住气，强迫自己冷静。
对了，离火精作为五行法灵，应该有些特殊之处吧……唔，通常的灵物之战，可以根据敌我灵物的技能、特性，推算出一种方法，在最大程度上，发挥己方优势……
酸与是风属的话，有风势的助能，行速应该极快。但是如此一来，元气消耗也快，每次使用技能后的间隔时间，也会受影响，要是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说不定能……
对了，还有大伯提过的那个特性，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上……
“风刃——疾！”对手显然发现了她正打的小主意，并没有给她深想的时机，就率先出手，突进了一招。
在酸与背后，聚集着一小阵疾风，在空中短暂停留了片刻，便化为几道锋利的淡白光刃，布织成一道刃网。风刃带着逼人的气魄，向它的猎物压去。离火精显然也感觉到了，这股危险气息正在降临，一时愣在当场，瑟瑟发抖。
“离火精快闪开！”
张听然惊叫着，伸手将离火精推了出去。同时一个错步，仰面躲开了上方的几道风刃，在她眼前两公分处，风刃呼啸而过。
可恶，对方果然出手狠厉，好在自己提前反应过来了。可她还来不及庆幸，下方几道风刃就接踵而至。
眼看它们就要刺向自己的腰腿间，张听然集中注目，盯着越来越近的风刃，却突然蹲下，正面迎击，单手撑地，旋身踢开。风刃被迫偏离轨道，陷进了她身后的石壁中，在上面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刻痕。
张听然半蹲在地上，粗粗地喘着气，而离火精虽仍惊魂未定，还是慢慢地接近，想要飘向主人的身旁。
灵物的契约，无论符师还是巫师、临时还是永久，其根本原则即——缔结羁绊契约后，灵物将出于本能，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主人。配合功体的运用，在灵物世界的战斗中，灵物的主人如果阵亡，九成九的情况下，其收服的灵物必定先其一步，死伤殆尽，
“哟呵，反应不错嘛，再尝尝这招——鬼神突——疾！”
陆佩兰一声令下，酸与立刻得令，收起翅膀，开始快速旋转。不过瞬间，其化为一阵凌厉疾劲的怪风，风中似乎夹杂着无数鬼怪的低吼。而在风洞的中央处，蔓延生出黑色的长爪獠牙，向着离火精，迅猛地扑去！
尖利的噪音涌向张听然的脑神经，像是十几架飞机悬在头顶，齐齐急速地转动机翼。她甩了甩头，站起身来，在心底暗中下达指令。
离火精得到感应后，由三团合为一体，大小也缩了一倍。待酸与扑来时，灵巧地借势侧转，闪到了风洞的后方，避过了这次突击，也算是有惊无险。
酸与失了目标，回身想继续借风洞追击。可它已连续释放了两次技能，消耗了不少元气，身形不免慢了下来。
张听然心里打着鼓，她本以为对方会为了保证优势，间断地释放技能。没想到陆佩兰急于速战速决，竟反其道而行。
不过这样也好，酸与若想继续使用技能，必须重蓄元气，要花上一段时间。只要想办法再拖一阵子，趁对方恢复元气时，自己或可找到机会，运用别的方法传讯求援。
双方灵物展开了拉锯战，离火精跟随张听然的招引，在战场中灵活地闪避。两个身影来回穿梭，一个如狼似虎地在后面追击，一个如狡兔三窟尽显扑朔迷离。
不多时，双方都有些力竭，最后慢慢定立，成了两方凝视对立的状态。
不行，张听然心中暗急。自己的举动暴露在巫女眼里，对方的压制又时刻紧逼，离火精消耗了大量元气，根本没有机会。
揪着一颗心的她，只能努力通过功体运转，试图为离火精助力，想进一步提纯周遭的元气，灌注进离火精体内。
而在同时，具备完整羁绊契约、配合默契的陆佩兰与酸与，已经恢复大半了。
“还有什么招，全使出来啊！”
张听然气度凛然，但若有熟悉她的人在，不难发现其语气里，竟然充斥着叫嚣意味，非常不符合本人的性子。
这也是无可奈何，陆佩兰不清楚张听然和离火精的具体情况，但彼此元气恢复的差距，张听然却是一清二楚，只能强撑气场，以免示弱……
显而易见的是，陆佩兰并不熟悉张听然，这种叫嚣击中了她的自尊心，瞬间变得大怒。
或许她也会认为，张听然是故意为之，想利用叫嚣再拖点时间，给离火精灌注更多元气罢了。但那又如何呢？凭那棉花糖一样的小火苗，就算有了元气，让张听然还能借机一搏，可又怎么能斗得过陆佩兰、酸与的强强联合？
“很好，叫你嘴硬！酸与，幽泣——疾！”
陆佩兰喊出咒诀的那一刻，酸与便受到了感召。它飞快地扑扇了几下翅膀，飞到更高的空中，向天空发出一声尖锐的呐喊。
酸与慢慢仰起头，以一种虔诚的姿态，仿佛在朝圣来自远古的恶灵王。它的六只眼睛开开合合，眼角划下一滴滴淡绿色的泪，撒在地面上，溅起小抹扬尘，开出六朵邪恶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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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说要教教我，那我可以先问你几个问题不？”
李逸之此刻倒是放松了不少，他这人呐，当情况不在自己掌控中时，反而会在潜意识中排解自己。
一放松思绪就要乱飞，眼神不知怎么的，就落在和尚的光头上，忍不住想稍微垫点儿脚，去数数和尚头顶的戒疤。
但是和尚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微微抬起下巴，脸上仍旧带着微笑，谦和地回道：“小施主随便问，贫僧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难道自己的无意识举动被发现了，这可有些不礼貌，李逸之不禁有些尴尬。他低下头去，回忆了一下这几天的各种奇葩事件，感觉自己想要问的，实在太多太乱。稍微理了一下，却还是很乱，便打算干脆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得了。
“这里是哪里，在鹤鸣山的介绍里，怎么没见过这个地方？”
“此地是名为‘祖师法坛’的一处神代残响。神代残响呢，简而言之，就是有神话力量残留之地，现世也有对应的地点，但神代残响是叠加其上的另一个空间。”
“啊？难道老爹没骗我？小时候讲得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竟然是真的。”第一个谜团解开之后，李逸之将信将疑，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又继续发问。
“那参果婴、琉璃雀它们，包括罐子里几个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些什么东西？”
“它们啊，可以统称为灵物，各门各派也有不同的叫法，比如我们社内称之为符灵，巫者称之为巫灵。而这里除了琉璃雀之外，都是道门培养的法灵，还是接近神明级的五行法灵。”
“唔，所谓法灵，就是灵物中不属于天然形成，而是各种流派宗门，出于护法之类目的，有意培养而成。呵呵，所以贫僧才会说，你很有机缘，能够被如此灵物这般亲近。”
李逸之抓了抓脑袋，这段解释的信息量有点儿大，不少词句都无法理解。
“元气又是啥？你说我的功体是木属，那参果婴应该也是木属，罐子里那几个，就是金水火土四行的灵物吧？它们又叫什么名字，怎么还空了一个？功体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有那什么鬼木德，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咋就和参果婴搭上了？”
“小施主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这个元气解释起来，也是颇为复杂，贫僧尽量长话短说。整个世界的本源被称之为‘本元’，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本元’又分化出很多其他的‘元’。所有的‘元’，都会释放一种能量物质，叫做‘元气’。”
七宝和尚怕李逸之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于是顿了顿，一边指着附近的太上琉璃罐，一边开始一一介绍。
“其他四个五行符灵，分别是君子剑、水玉魂、土纹陶偶，和刚刚被张家小姑娘带走的离火精。光听名字，你也能猜到它们各自对应的符属。”
紧接着，他针对李逸之最后一个疑问，开始解说：“至于功体……我想想啊，你可以理解为修仙小说里的灵根，有灵根才能修仙。所以同理，有功体才能操控符灵。”
“五德之体嘛，即很稀有的五种体质，适合孕育这种灵根，属于天生资质。至于你具体的功体怎么来的，贫僧就不知道了，反正恰好与你这天生木德极为匹配。我们通过研究认为，只有五德之体，才能充分调动五行法灵的潜力。”
李逸之大概听了个一知半解，这么一大堆毁三观的东西，“吨吨吨”地直接灌输一气。在他那容量并不大的脑子里，已经熬成一团浆糊，连和尚看修仙小说的槽，都忘记吐了。
高僧就在一边，带着仿佛很慈悲为怀，又仿佛在看弱智一样的慈祥微笑，等李逸之把这一切消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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