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哟哈, 大家好,小窃窃的直播间又准时开播啦!相信关注我们预告的小伙伴一定都很期待我们今天的内容——探秘言灵战的最大备战区!”
直播房间内,一个留着夸张炫彩长发的青年男子正对着镜头手舞足蹈, 他的旁边,则漂浮着大量的半透明小球投影, 每个小球上都有独立的编号,正在空气中载浮载沉。
主播一边继续对着镜头互动, 镇定自若地无视掉屏幕里那些不住刷出的抱怨弹幕,一边时不时瞟一眼身边的这些小球,面上笑嘻嘻, 心里则是暗叹一口气。
这些小球是他最近购入的一批监听设备,价格不菲……严格来说, 这批设备的购置费,抵得上他们团队一个月的收入了。
之所以要搞这么麻烦,完全是因为言灵战委员会的刁难——因为之前采访时搞出的幺蛾子, 他们直接上了言灵战委员会的合作黑名单。然而这一届言灵战有了个出圈的新人选手,路人关注度较之以往高出不知多少,如果能拿到第一手采访,不,是第一手探秘资料,肯定能换来不错的热度……
所以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再次争夺起采访权。为此,他们团队可谓想尽办法, 不惜花重金与另一个直播团队达成交易,借他们的名义争到采访权——虽然这套把戏最终还是被言灵战方识破,不过因为当时双方已经达成协议,委员会就算后悔也为时已晚。
然而他们还是给小窃窃的直播团队造成了很大的干扰。他们在合作条款里增加了不少内容,明令要求他们不准携带任何未经报备的摄录设备进入备战区。无奈之下, 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窃听探秘。虽然原则上来说,窃听设备实际也不能用……但相对来说,还是有点空子可钻的。
他们将通过这个直播间与观众分享采集到的声音信息。为了避免放到一半就被人抓住叫停,他们特意开了两个直播间,分别在不同平台,一个链接对言灵战方公开,用来播放正常采访的内容,另一个链接则相对隐秘,专门播放采集到的音频。
为了保证质量,他们还花大价钱购买了这些窃听球。这种设备兼具隐形与变形功能,能够自动识别窃听到的音源,并随之变色。主播一次只能接通一个窃听设备,他必须通过它们的颜色来选择性地进行接通与播放。
如果收集到一些疑似争吵的声音,小球便会呈现出红色;如果对方分贝很小,疑似正在商议机密,则会呈现出蓝色。如果遇到无法识别的声音,小球会变成金色;而当它捕捉到一些比较微妙的声音时,则会变成黄色,并自动关闭设备,禁止主播重启并接通——这是这个设备自带的功能,小窃窃团队的人几次想要破解都没能成功,只能随它去了。
但不管怎么说,声音这种东西,总归没有画面刺激……主播默默想着,忍不住又在心里叹了口气。目光在其中一个小球上停留得格外久。
这个小球,正是不久之前潜进苏凉房间的那一个。为了进入她的房间,他们赔上了好几个球,可以说是损失巨大,他现在只指望她能让他们回本——作为这个赛季最出圈的新人,她就是他们这次的财富密码。
然而这会儿小球一直暗着,偶尔亮起一点黯淡光芒。说明它除了一些琐碎声音外,并没有采集到更多。
这不免让主播有些失望。
再失望,直播还是要继续。好在此刻已经有不少小球亮起了红光与蓝光,直播当即打起精神,一边与观众互动,一边戳中了其中一个。
——“所以说,现在是拉拢苏凉的好时机啊。”
一个低低的声音立刻冒了出来:“安戈刚对她发完火,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肯定很不爽,我听说她都被气病了。我们可以趁机去慰问下……”
主播立刻故意做出了夸张的吃惊表情,将连接苏凉房间的小球往后一推,转而将另外几个同样闪着蓝光的小球放到了前面。
“看来这位教练很有想法……让我们好好听听他们在密谋些什么。”
主播做出神秘兮兮的表情,满意地看着屏幕内逐渐热烈的回响。他心满意足地带着观众们听完了这一场关于如何“挖走苏凉”的密谈,又开始逐个播放其他的蓝光小球。
完全没注意到,那个被他推到自己身后的、连接着苏凉房间的小球上,一种黯淡的金光正在有节奏地闪烁。
他们花了相当一段时间,听完了好几个闪着蓝光的小球。其中好几场密谈都是关于之后的队伍安排,不少人都仍在打着苏凉的主意;也有一些对话,只是常规的教练私下辅导,这在大部分人听来都比较乏味,只有一些言灵战的忠实观众听得十分来劲,在主播切音频时,还要不满地抱怨两句。
“嗯……看来我们是时候换个口味了。”在又点开一个蓝光小球,却发现里面只是关于晚上吃啥的无聊对话后,主播果断换了个方向,重新点起观众们逐渐低落的情绪,“我们来看看这个红光小球——哇喔!”
这个红光小球一点开,里面立刻传出激烈的声音。一个人正在语速飞快地说话,情绪十分激动,似正在与什么人争吵。
主播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然而再细细一听内容,他的表情立刻僵了。
“我完全不明白委员会怎么会同意让这个团队来进行采访!”只听那个激昂的男声说道,“他们卑劣、恶心,就是一群发臭的虫子!……什么职业底线?别和我说这些!我管他有没有底线呢,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和程度无关!他们就该被抓起来都扔到监狱里去!”
主播:“……”
他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播到这么条内容,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更令他难堪的是,那个房间里明显不止两个人在,在这人骂完后,房间里立刻响起不少的附和声,更有好几人跟着骂了起来。
……骂得还挺难听。
最糟糕的是,观众里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直在弹幕里叫嚷着别切音频,他们就要听这个——这部分人还相当多。主播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一直开着这段音频,直到从小球里传出的怒骂告一段落,方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切断了与小球的连接,并将它拨到一边。
他生怕这颗小球等等又亮起红光,被观众起哄,拼了命地将它往后藏,在半转过身时,视线却落到了身后的另一颗小球上。
他一眼就认出那颗小球上的编号,正是连接着苏凉房间的那个。更重要的是,这颗小球上此时正亮着光。
很明亮的金光,在一众小球中显得十分夺目。
主播仿佛看到了救星,当即将那颗小球拿到了面前,当众直播观众的面,将手指朝那颗小球戳去——
“看来我们的明星选手——苏凉屋里出现了某种很有趣的东西。金光,代表着无法识别的音源,让我们一起来听听看……嗯?”
他话未说完,手指已经戳中小球。紧跟着,他便怔住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游戏音效或是在看什么有背景乐的节目——根据经验,这类声音最容易被识别成金色。因此主播也没觉得自己会听到多了不起的东西,方才也只是在观众面前做个样子罢了。
然而事实却是,从这颗小球里传出的声音,他真的没听过。
那听着似乎确实是首音乐,还是首相当悦耳的音乐。那音色于他,却是全然陌生的。
他唯一能听出来的,就是那音乐是用某种敲击乐器演奏的……时而明快清越,时而圆润低沉,悦耳的音符随着敲击在空中飘舞,串连着悠扬动听的旋律,明明没人亲眼所见,却几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个乐器自带的古朴、空灵与端庄——与这个直播间,可谓是格格不入。
一时之间,主播甚至有种耳朵与灵魂都被清水冲过的错觉。他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挤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
“看来苏凉选手是正在房间里播放音乐,不如我们……”
【啊啊啊啊主播闭嘴!不要干扰大家听音乐!】
【这是什么乐器?太好听了吧。】
【求求别调,让我再听一会儿!】
【赌五星币这肯定是她故乡的某种乐器!这种牛批的气质,我听得出来!!】
“……”
主播默默收回了正打算伸向其它小球的手。老实说,他还担心会有观众觉得这音频无趣呢,毕竟只是音乐而已,虽然是很好听,但没有任何信息量,也扒不到八卦……
他正这么琢磨着,冷不防面前的小球忽然陷入沉寂。主播只当是苏凉那边的音乐放完了,与观众们打了个招呼,正打算再次换球,却见小球上金光再次亮起——
亮起的同时,还伴随着两下有力激烈的弦响。
一气呵成,众音齐发,气势之强,宛如狂风骤雨,噼里啪啦,兜头砸下。
……吓得主播的手指,一下僵在了原地。
*
同一时间。
苏凉房间内。
苏凉独自坐在床上,正屏息看向前方,全神贯注。
她的手中,正握着那个从铝盒中拿出的金属块,而此时的金属块明显正处于启动状态,淡淡的光芒从其中透出,落在苏凉的前面,凝成色彩微黯,却十分清晰的投影。
苏凉盯着眼前不断切换的投影图片,努力想要克制住激动的心情,耳朵却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发热,眼眶也是同样;她想起几分钟所经历的一切,仍是充满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天知道,她只是在医疗机器人离开后,一个人躺在床上,闲着无聊,将那个金属块又拿出来摆弄而已——她依旧看不懂金属块上面凹刻的图案,然而在拨动拨锁时,她却突然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注意的点。
那个拨锁的转轮上,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外,还有阿拉伯数字。只是都藏得比较后面,所以苏凉当时没发现。
凹刻图案中包含了阿拉伯数字,转轮中也有,说明二者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苏凉当即想到,如果是真正的外星人的话,他们自然不认识阿拉伯数字,所以这些凹刻图案,很可能是用来告诉他们这些数字的意义的。只有了解了这层含义,才能找到正确排序,打开盒子。
这或许也是用来筛选接收者的一种手段,好确保启动金属块的是个高等文明,能准确理解“青鸟之音”传达的内容——但对苏凉来说,这一层的解谜,实际根本就不需要。
她又琢磨着,这些提示图案并没有涉及到排序……起码她没看出来有。说明这个“拨锁”的答案很可能就是数字的自然顺序,她索性就直接试了试“12345”……
还真就给打开了。
然后就有光线从金属块里投了出来,在空气中投出动态图案。一开始只是纯粹的动态声波图,伴随着从金属块内传出的一句句人声,一下又一下地颤动。语句基本都不长,很清晰,很热情,大多是苏凉听不懂的语言。
直到她听到其中出现了一句汉语的“你好”,她才意识到,这应当是蓝星上的各族人民,用自己的语言向外星朋友传达的问候。
如此问候,在空气里连续不断地响着。苏凉都记不清自己听到了多少声,她觉得起码有一百多句。只是包括外语在内,她最多只能听懂其中的十来种。
而在问候响完之后,面前的声波线条,便直接化为了一条直线。
苏凉以为这是结束的意思,然而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直线突然“嗡”一声响,向内收束,化为了一个小小红点;很快,红点又开始向外扩散,宛如一朵鲜艳的花,当着苏凉的面倏然绽放,花心中隐隐可见一张图片,随着红点的扩散迅速靠近,变得清晰,眨眼便彻底展现在苏凉面前——
她看到一片黄沙,浩瀚厚重,绵延无垠。
倏然一阵大风吹过,掀起尘沙些许,露出下方一角古老斑驳的石碑——几乎是同一时间,金属块内,几声清脆声音响起。
是编钟。
苏凉几乎一下就听出来了,那是编钟的声音。一声一声,隔着时光传来。
或清越灵动,或淳朴稳重,一音连着一音,连成端庄悠扬的旋律,盘旋而上,逐步昂扬——而就在旋律响起的同时,更多的黄沙被风掀起,一层一层,露出下方被掩埋的沧桑古迹。
仿佛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从沉睡中,一点点地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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