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魔空事了各自归
是蒋真弛带着方易的尸身回来了，李布衣忽然拉住方青羽跑到了后院的菜地里。身后传来方阿奶的哭声，方青羽想去看发生了什么，却被李布衣拉着跌跌撞撞地根本来不及回头。
“李布衣！你干什么？”
李布衣用身体堵住回前院的路，收起他那常挂在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十分严肃地对方青羽道：
“丑丫头，我把你阿爹带回来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方青羽还在生刚才的气，李布衣的话她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却还是点了点头。
李布衣见她呆呆的模样又笑了，“你本来长得就丑，以后还是不要哭了，越哭越丑。”
方青羽下意识得想抬手去打他，手却迟迟没有落下去，他这是在安慰自己？
眨巴两下眼睛，把泪水憋回去，方青羽还是伸手轻轻推了一下李布衣，“你才长得丑呢！不光丑，还矮！”她踮脚看了一下李布衣的头顶。
李布衣想再跟她斗两句嘴，却道：“去吧，方家需要你。”
小女娃感激地点了点头，道：“谢谢你！”说完就飞奔回前院去了。
方家和刘家的丧事也办了起来，李布衣留蒋真弛在方家帮忙，自己却没有再露面。
他凭靠着自己的一张俊脸，再加上抹了蜜的嘴，在青羽村到处蹭饭吃，晚上就住在祠堂，洗澡就还去那个小水潭，不知不觉就跟村里人混熟了。
只是金鹏王过了六天依旧没有回来，孙景鸿和韩世居倒是从陷空山回来了。
这一日，方家正在办方易的头七，孙家全家都在帮忙，孙景鸿抽空将那魔空罗草交给方青羽。
方青羽看着那棵三叶黑，三叶红，三叶蓝的魔空罗草，却并不知当初辛玉成到底要做什么。
她想起了李布衣，他继承了辛玉成的记忆，或许他知道呢？当天忙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她把蒋真弛叫到了面前。
“你知道李布衣在哪里吗？”方青羽这几日没有出过方家大门，但是蒋真弛还在这里，说明李布衣还在青羽村。
蒋真弛在方家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晚上睡在柴房，即使外出干活也是匆匆忙忙的，于是他只能摇头答不知。
“阿姐！你找我师父吗？”方霏落突然出现，他手里拿着早上吃剩的葱油饼，正准备咬上去，却被方青羽一把抢走。
“晚饭吃了那么多，马上睡觉了，不要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方霏落尴尬地笑了，三叔走了之后，阿姐突然变得严厉了许多，他有时虽不喜，但他知道阿姐都是为了他好。
“那我不吃了，阿姐你吃吧。”
方青羽叹了一口气，将葱油饼放到了桌上的空盘上，道：“你方才说李布衣是你师父？”
方霏落立马拼命点头，随即又垂眸，“他说他过几天马上要走了，本来还想让他教我武功呢。”
方青羽见蒋真弛一直盯着那葱油饼看，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将盘子塞给他，“吃完把盘子洗干净放回原处。”
蒋真弛如获至宝般拿着盘子走了。
“这大叔以前家里是不很穷啊？每次吃饭都躲在柴房一个人吃，还能吃一盆饭。”方霏落嘀咕道。
方青羽刮了下他的小鼻子，“但是他帮我们家干活呀，一个人能干五个人的活。”
方霏落腹诽，五个人也吃不了一盆饭呀。
“你知道李布衣在哪？”方青羽重新问道。
“嗯，我带你去！”感觉到大晚上有可能要出门，方霏落有点小兴奋，拉着方青羽就要走。
方青羽却站定，“二娃告诉我就行，你该回去睡觉了，不然阿奶要来找你了。”
这几日方阿奶的情绪稳定了很多，方霏落功不可没，若是方阿奶发现他不见了，定会着急的。
“那，好吧。”方霏落不情不愿地挪着步伐往回走，“师父晚上都在睡在祠堂里的。”
方青羽点头表示知道了，她看着方霏落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房间里，脑袋仍然在门外，“阿姐，你真的不用我带你去吗？”
那声音万分的委屈，方青羽挥了挥手，又握紧了拳头。那表示，再不进组就要揍他了。
方霏落摇了摇头，转身就带上了门。
出门之前，她进了一趟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篮子。
青羽村祠堂就在村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每月都会有人来打扫一次，除此以外，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
方青羽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她见大门虚掩着，留了半道门缝，于是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房内没有人，方青羽刚想开口叫人，却隐约听到后院有人说话的声音。
“阿爹，那医圣中的是什么毒？”是李布衣的声音。
“我也不知，只是怀王并不是一个会用毒的人，难道是睿阳帝？”被李布衣称作阿爹的人自然就是金鹏王，只是方青羽并不知他的身份。
听到他们谈论的正是自己的师父梁冬生，方青羽想问到底怎么回事，那边金鹏王又道：“怎么？你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他是丑丫头的师父，他中了毒，那丑丫头怎么办？”
李布衣这是在关心自己？方青羽莫名觉得有些宽慰，不自觉地继续听下去。
“你喜欢那个丫头？把她带回金鹏国就是了。”
“她是辛玉成的女儿。凤凰玉现在她手中，今后她拥有凤血盟的力量，对我们也是一大助力。”
“你这小子，现在就开始考虑这么多！不愧是我儿子。”
“哼！金鹏要取代南坤，所需要的助力自然越多越好。”
方青羽突然觉得手中的篮子是一个累赘，那李布衣接近自己原来都是有目的的！
哐当！
篮子掉在地上，方青羽暗道不妙，后院的门忽然被吸走，一股强大的威慑力压迫着她，令方青羽根本站不住脚。她看向那力量的来源，白底绣着金边华服的男子眼底透露着浓浓杀意。
“布衣，这人是谁？他穿的衣服真好看。”方青羽拼命止住有些颤抖的双脚，脸上露出九岁小女娃该有的羡慕之色。
李布衣根本没想到方青羽会出现，她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
“景鸿哥哥他们带回了魔空罗草，我不知它的用处，便来问问你。”方青羽根本没有看他们面上奇怪的表情，若无其事弯腰拾起篮子，然后又道：“这里太黑了，我都没看清路，幸好这阿奶做的葱油饼没有洒出来。”
“魔空罗草？葱油饼？”李布衣反应过来，笑道：“拿来的正好，我刚好晚饭没吃饱。”
他拿出那篮子里的葱油饼，一把塞进自己嘴里，“阿爹，你尝尝这饼。方阿奶的手艺那真是没的说啊！”
李布衣将葱油饼递给金鹏王，金鹏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看着儿子的笑脸还是接了下来。
手中拿着油腻腻的饼，再大的杀意也消失了。金鹏王两口吃完，拿帕子擦干净手，又将李布衣的手擦干净。这期间目光一直不离方青羽，见她一副等着自己评价的样子，他也逐渐放心了下来。
“怎么样？好吃吗？”方青羽看着金鹏王道。
“尚可。”简单的两个字之后，金鹏王再也不看方青羽了，一转眼工夫就不知道去哪了。
方青羽悄悄松了一口气，把微笑的脸面向李布衣，再次问道：“魔空罗草，你有印象吗？”
李布衣总觉得今晚的方青羽很乖巧，与平时跟他会斗嘴的丑丫头判若两人，他小心翼翼地道：“嗯，这是能够抑制魔性的一种草。你爹当初来这里时就想到了青鸾会魔化的可能，可惜他还是没预料到天荒不老教会来得这么快。”
“这样啊！那应该怎么用它呢？”小女娃问着，眼神却不知飘到了那里，似是在找什么，又似是不敢面对李布衣那张好看的脸。
“种在山上就可以了。”李布衣拉着方青羽回到祠堂前院，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丑丫头，你这么晚出来，被人知道了，小心嫁不出去。”
方青羽还想着金鹏王的事，根本没在意李布衣的话，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让李布衣警觉起来，他继续试探道：“你师父回来了。”
方青羽听见师父二字，立马回过神来，“师父？他真的中毒了吗？”
话才出口，方青羽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从背后而来，她连躲的想法都没有，因为她根本来不及想这件事情。
李布衣的阿爹，这个是太可怕了！方青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然而并没有预料到的伤痛感。
“阿爹！不要杀她！”李布衣大喊道，他及时挡在了二人之间。
金鹏王的攻势被打断，方青羽没了杀气压迫，终于有力去应对眼下的处境了。
金鹏要反南坤！
而那李布衣和他爹赫然就是金鹏国的最高统治者！
金鹏国到底有没有反心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男人因为她知道了这个秘密就要杀她，但李布衣却在救她。
这些念头闪过方青羽脑海中不过一瞬，想到这，她忽然向南衍峰跑去了。
金鹏王因为突然收力，气息有些不稳，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道：“她知道了你的想法，你还要留她吗？”
李布衣早就猜到之前他与金鹏王的对话，方青羽全都听到了，他现在也很矛盾，辛玉成的记忆对他影响很大，甚至有些改变了他的处事方式。
换做以前，他根本不会去关注方青羽，也不会与杨万仇定下那个盟约。
“青羽是无辜的。”李布衣颤抖着双唇艰难地说道，他无法去做什么辩解，他也做不出以命去搏方青羽的生死。
“无辜？无辜不是她能活着的借口！”金鹏王一挥手，那装葱油饼的篮子瞬间就被气刃劈成了粉碎。
李布衣眼前一晃，哪里还有金鹏王的身影。他暗道不好，朝着南衍峰一路追去。
老远，他就看到一个身影正与金鹏王在战斗。走近了才发现，那身影身上还挂着一个方青羽。那应该就是方青羽的师父，梁冬生。
“阿爹！”李布衣喊道。
二人同时收手。
金鹏王看了看梁冬生怀里的方青羽，小女娃的视线全都在刚来的李布衣身上。是对她师父的信任吗？
她根本不知金鹏王不过只用了五成功力，否则带着方青羽的梁冬生，又怎会与天下第一的金鹏王打平手呢。
“走！”金鹏王潇洒地甩袍而去，他已经达到他的目的了，医圣梁冬生中的毒并不会影响他的功力，这说明他今后可能为自己所用。
李布衣没有挪动脚，他就这么一直看着方青羽，而方青羽已落地，同样也看着他。
“我们也走吧。”梁冬生也开口了，他现在很疲惫，临安一行发生了太多事，他还因此欠了金鹏王人情。
方青羽更在意梁冬生，迈着小腿跟上了他，再也不管还在原地的李布衣。
回到临兵斋，梁冬生很快就倒下睡着了，方青羽一夜未归方家。
第二日，方青羽下山简单收拾一下，再交代孙景鸿魔空罗草的事之后，就搬到了临兵斋上。
这天夜里忽然又出现了一声凄厉的凤鸣，青羽村所有人如惊弓之鸟，纷纷被惊醒。
方青羽在南衍峰上同样也听到了，她第一时间跑到梁冬生的房间，发现他还安详地睡着，心里反而不放心起来。
从昨夜开始，他一直昏睡着未醒。
院里传来声响，跟着熟悉的声音出现了。
“不就是拔了你三根毛，用得着叫那么惨吗？”
是李布衣，他又来了。
方青羽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她跑到院中，正看到一人一鸟。
金色的大鹏鸟鹓鶵，在月光下泛着柔柔的光。李布衣穿着一件白底绣金的华服，上面是鹓鶵的图案。
月光下的小男娃好似同样也泛着光。
“丑丫头，我是来告别的。”他微笑着说道，正如他以往的笑那般，温暖而又贱贱的。
李布衣伸手，拿出三根金色的羽毛，“用了你的火羽，作为补偿，我送你三根金羽。将来你若是有机会来金鹏国，这金羽能让你畅通无阻，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方青羽昨晚还差点死在他爹手里，现在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即使知道他的告别和礼物可能是为了利用自己，她也生气不起来。
但是，她也说不出道谢或者告别的话，一记粉拳打向李布衣，他根本没准备躲，硬生生地用脸接住了。
嘴里的甜腥味被李布衣咽了下去，他仍旧保持着伸手的动作。
方青羽对着他肿起的嘴角很满意，这才毫不客气地接过了那三根金羽。
“再让我看到你，我还是会打你的。”小女娃调皮地说着，已经忘了所有的一切利用与被利用，她只是惩罚了一下妄图欺负她的人。
李布衣翻身骑上了鹓鶵，挥手告别，他没有回答那个小女娃，心里却暗暗道：再让我看到你，你和凤血盟都会是我的。
命运的长河翻涌向前，岁月的砂轮不停旋转。
这一别，就是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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