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2章 不说破
后院灶房，孙氏悄悄把杨若晴拉到一旁，压低声道：“晴儿，今个夜里你四叔带着铁蛋过来了，铁蛋都三岁了，这还是头一回来咱家，你说，咱要不要准备一个红包啊？”
杨若晴想了下，果断摇头。
“娘，这红包可不是随便给的，通常是给外家的亲戚孩子来上门用的，比如梅儿姑姑家的大白和小黑，再比如大杰家的孩子小顺子，”
“像铁蛋这种，是属于咱老杨家的子孙，是你们的侄子，来咱家是不需要给红包的。”
听到杨若晴的分析，孙氏觉得在理。
但转念一想，又道：“我晓得这是不用给红包的，可铁蛋的情况不一样啊，铁蛋是你四叔的老来子，稀罕得跟啥似的，你爷奶也稀罕铁蛋呢，不一样哦……”
“娘，这你就多想了。”杨若晴打断了孙氏的话，“甭管是早年得子还是老来子，在自个爹妈的眼中那都是稀罕宝贝。”
“你觉得铁蛋特殊，给了铁蛋，那回头鸿儿呢？修儿呢？绵绵绣绣绣绣妹妹以及三嫂家的二妞呢？”
“这些孩子有的是你的侄子有的是你的侄孙有的是你的侄孙女，你若是给了铁蛋红包，那这些孩子们的你也都得补上才是，一碗水得端平，不能在铁蛋这里坏了规矩！”杨若晴再次道。
孙氏愣住了。
是啊，前面的那些孩子，一个都没给呢。
“好吧，那就算了，省得到时候给了红包，还得罪了一大批人，不妥。”孙氏道。
杨若晴松了一口气，笑了，“嗯，这才对嘛，咱就跟着大家伙儿一样做，用不着坏规矩。”
“再说了，铁蛋再精贵，毕竟是小娟姨娘生的，庶子，并不是四婶肚子里出来的，咱太抬举，四婶和菊儿三丫头康小子他们作何想？该顾及的，还得顾及。”杨若晴又补充道。
孙氏点点头，“晴儿，我懂了，成，那这事儿就这样吧，咱接着烧菜。”
外面下着雨，杨华忠家的堂屋里却是宾客满座，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孩子们加开了一桌。
男人们喝的是烧酒，女人们喝的是果酒，孩子们喝的是温好的羊奶。
各种菜肴走马灯似的端上桌，荤素搭配，咸淡适中。
杨华忠现在还不能喝烧酒，于是端着一碗果酒，挨个的给大家伙儿敬酒，感谢大家伙儿前段时日的探望。
然后，又重点给老杨头和老孙头那里敬酒。
几碗酒下肚，大家都放开了，之前所有的隔阂和尴尬，也全都消散在这酒香菜香中。
酒过三巡，老杨头的脸膛红通通的，端着酒碗站起身来。
“大家伙儿都先别说话，容老汉我倚老卖老说两句。”老杨头道。
老孙头和骆铁匠他们赶紧抬手示意众人先别出声，听老杨头说话。
而妇人们这桌也都暂停了拉家常，目光齐刷刷望向老杨头这边。至于孩子们，他们不懂事，也制止不了，所以孩子们那桌不管，随便他们折腾。
“爹，您想说啥就说吧，大家伙儿都听着呢！”杨华忠微微笑着，跟老杨头这一脸恭敬的道。
老杨头看了杨华忠一眼，满意的点点头。
“今个，是我家老三请大家伙儿吃饭，答谢大家伙儿前段时日在他生病期间的照顾，身为老三的亲爹老子，这盅酒，我敬大家伙儿，多谢大家伙儿对我家老三的照顾！”
老杨头抬起手里的酒碗，仰头大口大口的喝着，喝得喉咙的地方一阵滚动，发出响亮的吞咽声响。
骆铁匠和长根他们纷纷道：“老爷子这忒客气了，咱跟老三啥关系？啥交情？用不着说这些客气话啊！”
“老爷子豪迈，咱啥也不说了，就全在这碗酒里了。”
骆铁匠他们也都纷纷端起面前的酒碗，仰头痛饮。
杨华忠站在一旁，看到这景象，脸上一片动容。
他也端起了果酒，跟着一饮而尽。
一个回合之后，老杨头重新倒了一碗酒，面对着杨华忠，老汉神色复杂，唇角嗫嚅着，几度欲言又止。
“爹，您想说啥就说吧，儿子都听着呢！”杨华忠按捺着激动，一字一句道。
老杨头来到杨华忠跟前，一手端碗，另一手搭在杨华忠的肩头。
老汉轻轻拍了拍杨华忠的肩头，“老三，爹为之前的事儿，跟你这里赔个不是！”
“爹，你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杨华忠受宠若惊，刚刚开口，就被老杨头给打断了。
“不，这个不是，是爹该赔的。”老杨头接着道。
“爹不该跟你赌气，爹该跟你，跟你四弟，五弟一块儿商量，听从你们大家伙儿的意见，再拟定个日子办你大哥的事儿，是爹太心急了，也是爹把你们都当孩子，你们如今都长大成人了，都能独当一面了，爹很欣慰！”
“爹……”杨华忠忍不住，再次喊了一声，然后便有些哽咽。
老杨头慈爱的看着杨华忠，杨华明这兄弟俩，然后自嘲的笑了笑：“爹是真的老了，做事有时候难免犯糊涂，你们甭跟爹计较。”
“今个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我正式宣布，这老杨家的事儿，往后我都不做主了，兄弟里老三年纪最长，老三来当这个家！”
……
直到晌午的酒席散去，宾客们都已散开各自回家去，杨华忠才终于从震惊和感动中回过神来。
“今天我爹的这番话，说实话，是我这四十多年来，听过的最暖心的话了。”
杨华忠跟孙氏和杨若晴这唏嘘着。
孙氏也道：“是啊，我原本以为婆婆公公拿了东西过来探望，也愿意过来吃饭，这就是最大的示好了，没想到，公公今个竟然在饭桌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样抬举咱的话，我都意外了，像是在做梦似的。”
杨若晴也是感慨不已。
“在我的印象里，我爷奶可是那种不管对错，绝不会低头，退步以及认错的人。”
“今个，我爷在饭桌上这一番自我检讨，还下了保证书呢，也是让我刮目啊，但愿他们往后能够履行承诺，别再像上回那样整副冷战就冷一个多月，大家都尴尬呢！”
虽然是检讨和认错了，但是，老杨头和谭氏依旧还是有私心和隐瞒的。
那就是关于杨华安‘卧虎穴’的好处……
但正如老杨头自个说的那样，人都有私心，他想要大房有出息，跟疼其他儿孙，这不冲突。
所以私下里为那些在他眼中处于‘弱势’的一方多填补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一碗水，其实是永远都端不平的。
杨若晴懂，杨华忠和孙氏也懂，只不过不说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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