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羊肉火锅
沈庭迟脸色不变，眸光也并没有起伏，看向云络安，“只是觉得提早见面未必是好事”。
沉吟片刻，微微呼气：“我与她在聘事之前，都未曾识得对方。今日贸然难免徒生冒犯，不如推后顺其自然。”
“之前不识得对方么？”云络安似自言，低声复述。
他不由想起那日雪落朱街，沈庭迟同样偶然的顿足，利落的步伐。
轮廓分明的侧脸动了动，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勾起嘴角：“我们谈谈商铺的事情罢。”
这厢云家几个大长辈支走了小辈，吴氏翻眼又挤走了那妖娆的妾室。方才坐下来谈了谈。
平静交谈之偶有争执，堂内的气氛有些僵执，冷冰冰的空气中绷着一抽无形的弦，拉拉展展，时不时突刺刺地抽得人生疼。
老管家候在堂外檐下，拉拉粗毛帽沿，看着满园白雪厚积，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声音，呼出一口热腾的白气。
事儿总算是谈完了，出门时几人各自脸色还算平稳。
众位大长辈说定，云醉今儿直到年尾都在云宅住下，腾出一个院子。任她自在随意布置。云询要是不放心的话，也留下来。
云醉原就本着随遇而安的良好心态，所以云询半试探来问她的时候，她也不愿让他为难，随后就豪爽地被云络音拽了去。
这事儿也算是就这么好好儿的定下来了。
年关将近，天气越发寒冷，天上又开始洒起大雪花，云醉觉得柳絮是美的，不过显然这不是，甚至鹅毛这种比喻都不足够。
她没有忽略掉天南地北的冷风。站在庭下，望风雪交加，铺天盖地的像是远处卷过来一匹匹大芭蕉扇。
如此又过了几日，雪小些之后，吴氏安排人手忙呼呼地来给云醉整理院子，添置用具。
下雪的时候，天儿亮的好看，像是有无尽银白的光芒一卷卷流动。雪势弱下来，稍微薄薄雪盖的石侧树枝丫，翘角廊檐就开始化雪。
化雪较之落雪，冷意更足。
是以云醉瞅着一众宅子丫鬟奴仆帮她搬东西，布置院子，冻得青红的脸心鼻翼，都忍不住暗自瑟瑟发抖。
这样看大伙儿帮她，虽说或许是他们分内之事，云醉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她从小受得的文化，是不喜欠人。
虽说用在此处有些算不上，可若她因着这宅中小姐的身份就平平视之，她不太自在。
先前的念头又堪堪冒出来，这种时候还是最适合吃火锅，大众又取暖。
鹿儿倒了一杯热茶走过来，“小姐，不要站在此处了，您身子偏寒凉，还是进屋吧。”
云醉转手把手炉递给她，接过热茶捧在手心，清清淡淡的茶水氤氲出香味。
她顿了顿，她还是有点想吃麻辣鲜香的火锅。
可这会儿她是云醉，记忆中似乎真是大家闺秀，行阅书丝绣。并未有过下厨这种事，于其身份也不太合。
片刻，她有点想抽自己，食乃人生第一大事，何况是对于她这种本命吃货。
原主身子单薄，让她来好好补补，尤其是这古代从未有过的专业美味火锅。
打定主意，便问：“鹿儿，这宅子的厨房在哪儿？”
鹿儿疑惑，“小姐，您找宅子的厨房做什么？”可不过转瞬，她便闪神过来，小姐自从前几日醒来，似乎都入食较少，嗯……除了那天大少爷带去的酒楼里用得比较开心。这会儿想要吃东西是好事啊。
“小姐，这院子里就有，大夫人为着小姐方便，特意开了一个厨房。这会儿也已经收拾好了。张婶刚熬好了鱼丝叶青粥，小姐现在要不要先用一些？”
云醉摇头，“你先带我去厨房走走吧。”
初入厨房，便见新鲜的蔬菜瓜果整齐地摆在一旁，碧油油的青菜叶片上碎碎地铺着雪粒，羊腿肉带着干净的鲜红，甜豆剥好了盛在簸箕里，萝卜白胖胖的躺在角落……
新鲜的材料倒是蛮多的，云醉翘起嘴角，这样就方便她做菜了。
好在厨房里也有暖灶，可见这布置确实是用心的。云醉取下毛氅递给小丫鬟。
熟练地挽起袖子，揭开木锅盖。
接着开始豪迈地指挥起厨房内的人，因着厨房不乏技艺高超的好手，云醉觉得一定得充分利用。
厨房的大婆子和鹿儿愣愣地看着云醉这行云流水的指挥和动作。
刀功利落的厨子，把白萝卜按照要求切成透明等大的薄片，南瓜削皮抽成条黄灿灿的条儿，豆芽在清澈的井水里淘滤过后装在瓷盘……
烫涮的蔬菜倒是齐全，锅底还得云醉亲自来制作。
各种葱姜蒜都很是齐全，可辣椒？她看向一边儿愣着的婆子。缓了缓，突然想起，这时候是没有辣椒的吧。
她唤来掌厨婆子。婆子虽然惊讶，但回话还是快，忙从一角翻出刚采回来的青白山葵。
山葵，通俗意义上的芥末，味辛辣。
于是云醉很快上手熬煎底料，把姜蒜及各种调料全部放入锅中。运用自己的熟练技巧，将其熬制出喷香的味道，飘出厨房很远。
云醉向来喜欢吃辣，所以对于调料要求甚高，以至于锻炼出这番好本事。
她把热辣的酱汁倒入方才煮沸过的竹叶花椒香菌汤里。瞬间浮起一层热油。
菌菇汤本呈奶白色，此刻漂浮着香葱姜片和青绿花椒。
香味顿时飘散开来，这味道初初闻着有些刺激，不过慢慢地实在是香，勾勾绕绕地馋人，院里忙乎的人闻见了，手里的动作不禁缓下来张望。
云醉擦擦手，还算满意。
而立在一旁的婆子，厨子及小丫鬟们闻着盯着这锅热络的汤，顿觉着自己的肚皮受了蛊惑，不仅腹中空虚起来，舌尖更是立时溢出欲望。
鹿儿吞吞口水，“小姐，这是什么啊？您为什么把山葵这样甘辛的材料全扔汤里呀？能喝吗？”
“不能。”云醉很直接，他们古人见这个怎么跟外国人初见火锅一个反应。
“那材料岂不是浪费了？”婆子上前一步疑问。
这堂小姐孩子似的怎的把材料弄着玩儿，这冬天的蔬菜也不多，这不糊涂吗？
云醉笑看她一眼，轻声道：“不会的”。
吩咐下去，将大锅抬到院里宽敞的庭阁下，置于炉架上，下有木柴轰隆隆地烧煮。蔬菜瓜果也摆好。
鹿儿遵着云醉的话，把忙乎的人都喊过来了。
众人方才懂了那香味儿从哪里钻来的。
鹿儿按照云醉讲的方法，也给众人普及了一下。
常年打工的奴仆倒是没想到主子还请他们吃东西，虽是疑惑加震惊，却皆都欢欢喜喜地应了。
初尝之时，众人只被刺激又痛快的味道惊到，嘴唇辣得通红，偶有呛住，渐渐地却发现其味道之美妙。青菜黄瓜片儿自汤中细细烫一下，便染了所有味道。
慢慢地大家发觉越来越热，汗珠从额头沁出，寒意不知不觉驱散了，但也却是越吃越痛快。
这边功成身退般的云醉非常机智的给自己开了个“小灶”，煮了一锅小的底汤，独自在食厅里用小炉架起来。
叫着鹿儿几个丫鬟一同食用。本还有个掌厨婆子，不过不知何时走了，她不太爱讲废话道理，随她溜了。
她闭眼闻着小汤的味儿，虽面色淡定，实则迫不及待了。这里面的山葵加得多，锅小更浓，她心里有些担心几个小丫鬟。
便有吩咐一个去取了些鲜橘子，剥皮去籽儿融了汁儿，流入桃花小瓷杯。酸的东西可去辣。
末了又总觉得缺了什么，她扫了一眼泛水珠的一众蔬菜。忙唤人去把外边儿雪地里冻着的几个羊腿子取来，叫师傅切薄片儿。
冻了的羊肉有些碎冰，轻轻一切，便成肉片卷儿。送去外面众人一些，给自己留了一些。
肉片往辣汤里一过，缓缓舒展开来，青椒油蘸上，又嫩又滑。
她舒口气，差点没满足得跳起来。按按自己的腿，稳住稳住。
火锅，品其精髓，从吃肉开始。冬天，断其生机，从羊肉火锅开始。
云醉的新院子实在热闹，其他院子的守门和奴仆疑惑着大半天。
纳闷儿：搬个东西一群人也能这么咋呼？
他们家主子可都教导他们——要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女子)好嘛。
当然这只是云霜云雪院子里的夫人直派大婆子训斥的。
云络音向来闲不住，刚把大哥从他院儿里拉出来，本来是要出门去。可嗅到临近云醉院子奇妙的氛围不由得偏转了脚步带他去那边儿。
云络安拧不过小妹，便也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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