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崩溃的平衡
淅沥沥!!!
以前绿野平原的土著们,是巴不得看到下雨的场景,那就意味着新生与繁衍的希望。可是如今随着滂沱大雨三不五时地从天而降,在曾经荒芜干燥的地面上,洗刷出一道道沟壑,滋生锤一条条蛛网般密布的溪流,荒野的土著又反而觉得这雨水太多, 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儿。
过多、不规律的降雨,首先带来的不是生机,而是一场场气吞山河的泥石流,将无数低洼的地方直接掩埋。
不少没有经验,没有堤防的小型聚落,直接在这场无可阻挡的自然灾害中,整个被淹没,举族灭亡。
即便侥幸逃过一劫的部落,也失去了他们多年来开辟出来的生存点,重新回到一无所有的情景中。尤其让他们心忧的是,因为这剧烈的自然变动,造成荒野自然生态的崩溃,想要寻找食物裹腹,也变得比以前更加艰难。
“这个坍塌点,今天一定要堵上!!”
大地精卫队长塔奈抹了一把顺着头顶毛发流下的雨水,狠狠甩了甩手,语气严肃地对着他眼前这二十多名地精战士吼道。
“如果不能在两个魔法时之内,将坍塌点堵上,我们南边那上百亩种上了作物的田地,就会全部被淹没!!!”
“有没有信心!!!”
“有!!!”
绿野部族从十多年前开始,就已经在水利建设上投入了大量的资源与人力,可依然难以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保持安然无恙。
激流湾往西十几里开外,修筑好的堤坝上突然出现溃堤,汹涌的浊水溪水,沿着崩溃的缺口, 灌入岸边那正长满绿色作物, 眼看就要进入结果期的农作物当中。
短短时间里,田地里边已经被积下了浅浅一滩混浊的洪水,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涨。
原本还计划着建立养护道路的工程队伍,后来直接被堤坝维护队伍给顶了上来,而且这支队伍的规模是越来越大,每年都必须新增上百的岗位,才能保证浊水溪沿线堤岸的稳固,还有暴雨时节及时抢救工作。
“下水!!!”
就算是族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双肩扛起个几百上千磅的原石,对这些家伙来说也没有话说,可是在湍急的泄洪点里,上千磅的原石丢进去转眼就给冲没了,想要堵住一个溃堤点实在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二十几名雄壮的地精们三五成群,配合着扛起边上一条条被修整出大致形状的灰色岩石块,艰难地行走在湿滑泥泞的岸堤上,缓缓朝着溃堤点前行。
越是溃堤点接近,越是危险, 因为你无法预测脚下的堤岸是否还坚固, 或许它们早就被冲刷的洪水带走了地步的泥土, 随时可能再次出现泄洪口扩散的情况。
“一二!!”
轰!!!轰!!!
一块块沉重的原石,被丢下溃堤口,缓缓往下沉去,另一边泡在水中的地精勇士纷纷发力,双腿直接插进泥土中,上半身死死顶住了被水流冲刷的原石条,头顶上一柄木锤砸下,将粗大的石条往淤泥里砸下去。
也幸亏族中的这些战士,许多都是激发了本职业能量的中阶以上战职,不管是爆发还是持久力都很强悍。在他们共同的努力下,这片溃散的堤岸,渐渐被堵住了缺口,奔腾的溪水驯服地沿着河道,往下游冲去。
奢侈到连维护堤坝这种工作,都得调动中阶战职者参与,放眼这荒野中也是没谁了。
“呼!!!”
满身都是黏糊糊泥浆的塔奈,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只有两个眼眶、两只鼻孔和一个嘴巴露出来,就连呼气吸气这个动作,都得注意,不然一口泥浆灌进嘴里或者鼻道,那就有得难受了。
“队长!!!”
还没有来得及休息一下,远远地便有步伐轻快的游侠大声呼喊着,压过了天上淅沥沥的大雨声。
“下游五里处的河湾,好像有溃坝的迹象!!”
“我……”
“走!!!”
一群地精来不及整理,一边就着雨水不断刮擦身上的污秽,一边跟上队长的步伐,往西南方向狂奔。
沿途,到处都是堆积的巨大原石,也只有绿野这样的庞大部族,才有资本做下这么多的准备,也只有艾伦这样的首领主持,才会提前备下这么多的资源。
艾伦此时也很忙碌,镇外的绿湖湖水上涨超过两米,水面已经漫到了镇子外围,不少居民房屋现在都已经泡在了水里。
无数的小地精,此时很兴奋地在水中嬉戏,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他们却不知道这样的大雨,对于一般的部族来说意味着什么。
小镇山顶的广场上,有一队队施法者集结,不断施放法术驱散头顶天空的乌云,不让它再下暴雨来荼毒镇子。
可是这对于从西边过来的丰沛积雨云来说,它终究需要有一个地方将这水汽挥洒在大地上,就算不在绿湖镇下雨,它还是会去其他地方降雨的。
而作为浊水溪的下游,绿湖镇本地就算不再降雨,它上游汇聚的雨水洪流,最后还是会从东北的卡托尔山脉,一路往这边涌来,最后形成绿湖镇的灾难。
飞在高高的天空,俯瞰地面上那一条曾经细小几乎不可见,现在如同庞然大物的黄色河流,艾伦脸上写满了担忧。
本以为做好了万全准备,本以为奥斯卡他们说的可控自然灾害,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可是真到了即将打通西蔓莎山脉通道的关键节点,这剧烈的自然变动造成的灾害,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加持了鹰眼术后的目光远眺,能清晰看到浊水溪滚滚洪流的上游,又有一股汹涌而来的浪潮,如果真让它继续肆意奔腾地涌进绿湖镇,那么恐怕山脚下大半个城镇都会被大水覆盖。
而在绿湖镇的下游,一个个巨大的泄洪区,如今已经形成了一片汪洋,几乎看不见汪洋对面的群山,可谓内陆海洋一般的存在。
就是这么多提早布置的泄洪区,也无法引导最近这几天来连续特大暴雨形成的降雨量,当它们无法完成泄洪的任务后,无处可去的洪水,便只能倒灌进沿途它们能去的低洼地带。
艾伦迅速往下游飞去,距离绿湖镇一百多里开外的下游区,正有一队地精们奋力拼搏,挖掘一条长长的人工渠,准备将一座山谷连通,临时打造出一片泄洪区。
“都让开!!!”
山谷距离河道有些遥远,已经挖通了二十几里地的宽阔引水渠,但是仍有近十里才能连通奔腾的浊水溪。而在一片连绵山丘的背后,则是数十里连绵的低洼地,漫长的降雨已经让这里形成了珍珠般密布的小水潭。
艾伦临空而立,对着底下就是一声大吼,一群被泥浆染成土黄色的高矮劳工们纷纷慌不择路地往两边跑去。
还不等劳工们完全跑远,艾伦手中的斩骨者就已经开始发出暗淡的橘红色光芒,沉凝的气势载他身体表面形成一道无形的气罩,嘀嗒的雨点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体,就往四周滑落。
“哈!!”
一斩‘开天’,艾伦的身体从数十米高的虚空狠狠砸进地面,伴随着剧烈的地震,还有无数土石四溅、一群劳工东倒西歪跌落地面等等画面,眼前一条深邃的沟壑突兀地往前延伸,直抵十里开外的浊水溪。
轰啦啦!!!
前方一道白线奔腾,势如雷霆,发出激荡的声音,很快就临近了艾伦的所在。
一脚发力,艾伦身体再次飞起,脚底下一道混浊的奔流沿着新开辟地渠道,往一片连绵丘陵之间的狭窄山谷处涌去,浪峰拍打在山崖石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沿途遭遇的各种植被,还有那些躲在地下、石洞中的无辜动物,无一幸免直接被洪水裹挟,往低洼地冲去。
…………
艾伦的身影越升越高,越过那一片丘陵飘向后方的低洼地,冷漠地俯瞰着洪流在这片地区肆意的翻滚。
幸好族里制定有备用的计划,早就摸清了周围地利环境,以备部族泄洪区无法完成任务时启动,眼前这片需要用三十多里长的引水渠连通的山谷盆地,就是其中之一。
从天空依稀能看到,有土著的身影在洪水中挣扎,有人侥幸爬上了山坡,有人似乎直接被洪浪卷走,消失无踪。
对于自己一手制造出来的惨案,艾伦无动于衷,荒野中每天都有无数的部族灭族,自己只是为了自己部族的安全而牺牲对方的栖居地,并没有错,要怪就怪他们自己没有做好灾害到来的应对。
在这片泄洪区没有逗留多久,艾伦便有往回赶,看到绿湖镇中景象跟自己离开时没有太多变化,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一次从上游来的洪峰算是被他们给渡过去了。
奥斯卡带着橡木教廷的施法者们,同样在忙碌,他们正在无尽大海与蔓莎采石场开凿通道的缺口处施法,拦截了无法估量想要通过被拦腰劈断山峰,露出偌大豁口的通道往里面涌入的水汽与积雨云。
预测的数据模型,与实际的现实,出现了极大的偏差,奥斯卡唯一能做的就是亡羊补牢,祈祷着橡树之父庇佑,让自然气候尽快稳定下来。
在他身边,除了橡木教廷在北境征调的数十名施法者外,还有来自绿野、阿尔冈等部族的施法者。这次的自然气候巨变,影响的不只是绿野平原,就连绿野平原千里之外的达木沼泽、枯木林地等地方,也都遭遇了或大或小的自然灾害。
当然,这些自然气候的变化,对于遥远的许多地区来说,影响更多是正面的。比如阿曼沙部族所在的枯木林地,虽然不缺水资源,不过对于喜好潮湿气候的蜥蜴人来说,气候还是干燥了一点,如今枯木林地竟然有向枯木沼泽的方向变化,却正适合蜥蜴人的喜好,也极大改善了林地的自然需求。
与自然抗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数百名各族施法者分作几个队伍,轮替着向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挥洒着魔法的光辉。
狂风术、飓风术等风系法术,与无尽大海从未间断的海风在数千米高的天空对抗,将头顶乌云搅得乱七八糟;沉降之水、暴风雪等水系冰系魔法作用下,让本就丰沛的水汽受到影响,化作豆大的雨点,瓢泼一样从天空倾泻而下,最后落向海岸线一带,与海水重新融汇在一起……
采石场中数千的劳工、爆破工程人员,终于能够放假休息一阵了,眼看就要挖穿的通道,因为这自然灾害对绿野平原带来的破坏力,不得不暂时停工。
可实际上大家都清楚,海岸线上最后一条五千多米的山脉被拦腰凿断,通道虽然还剩下半座山腰往下的部分没有打通,可对于从数千米高的天空掠过的水汽与云层来说,通往荒野的大门已经向它们敞开了。
“希望大家珍惜难得的休息时间,后天开始,你们就要去东边要塞建筑工地,加入修筑的队伍!!”
微微眯着一双眼睛,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大地精雌性副主管,说出来的话顿时引起采石场中一群劳工们的哀叹。
虽然心中多少不情愿,可是大家却没有人站出来提出抗议,只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部族给出的日薪,足足提高了一半,让大家看在这丰厚的回报面前,一切安排都能接受下来。
采石场最初所在的场地,早就被清理干净,几乎浑然一体的硬视地面上,一条从通道内部挖掘出来的人工河道里,已经积满了雨水,奔腾着往山脉外的荒野中流去,直到消失在东南方向。
要塞的基础已经通过魔法的力量,跟西蔓莎山脉的山根融为一体,并不缺少原石材料的情况下,建筑速度很是不慢,但是因为要塞建筑的规模几乎堪比卡托尔峡谷两端,阿吉纳加一族数十代人不断营造的要塞规模,所以实际上到现在能看到的,便还是一座占地面积超过百亩的基础雏形而已。
拖着老迈身体,亲自在建筑工地上监工的法卡多、特里克两位族中前任掌权者,如今在这里生活十分享受,虽然比起在镇上、城里要辛苦得多,可是却还能享受到权力的滋味,还能感受到自我有用的价值,怎能不让两人心里有所平衡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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