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因为她对自己的行为原本就没有一点胜算可言,但是她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切会以那样的方式结束
她将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竟才发现自己已经身陷重围,原来,他真的早就发现了她的所作所为,当她站在冰冷的城楼顶上看着他冰冷的面容时,心头交杂的竟不是自己以为的恨意,而是一种决绝的痛苦
他望着她,眼中的伤痛那样明显,像是他从来都不曾想过他们会有这样面对的方式,但是他却偏偏早已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套等着她走进去闭上眼,往事的历历顿时如浮影一般从自己的眼前划过
他将她从战场带回,连她的名字都不问,就丢到了皇后身边,让她成为婢女
树林中,他对自己出言轻薄,但留在她额头的吻虽然冰冷却轻柔至极
‘御花园’中,他让她挑选自己最喜欢的花送给皇后,然后在御花园中种下了一百多棵梅花树,却说是因为她喜欢
他亲手杀了她的青梅竹马,在天牢中,当着她割断了他的喉咙,却将这一切罪孽推到她的头上,他说,她是他的,他不容许任何人夺走他想得到的东西
他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在每夜夜晚坐在她的床前凝视她的睡颜,虽然她假装睡熟,但是她知道,其实她根本没有办法骗过他的眼睛
皇后死了,凶器却在她的房间内找到,他说,她杀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如果她不想死,就必须代替皇后侍奉他,否则他就将她杀死皇后的罪名公布天下,让她承受车裂之刑,株连九族
新婚之夜,他强要了她,让她惊恐的沉沦在他的癫狂与猛浪之中,却又震撼于他狂乱的喊出爱自己的话语
他疼她,宠她,将一切东西都给了她,为她大肆送土,建造宫殿,为她用白玉砌铸‘观月台’,但却从来都不曾站在上面赏月,却对她说:“朕要你站在上面,因为你就是朕心头的清漪,朕只要你”
他杀了所有接近她的男子,他曾在自己拉拢镇国将军之时,随意判了一个罪名将那名将军抄家问斩,然后掐着她的脖子说:“清漪,你是朕的,只能是朕的,所以你别惹怒朕,因为朕不知道在克制不住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她怀孕了,他更将她视若珍宝,百般疼惜溺爱,常伴左右,可是她却因为恨意,将自己腹中的孩子扼杀了
眼泪滴落,却随着冷风飘去了不知名的地方,她站在城楼上,任狂风飘飞她一身素洁,她握着手中的弓箭,在自己心痛的瞬间举起,执着一支箭,满弓指向他
狂风中,她看到了他严重划过的一丝不敢置信,粉唇不禁抿成了一抹讽刺的弧度,她不知道自己今天会怎么死去,但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就如同那些如风的过往,她也从来都不曾想过,她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会有今日的造化,更没有想到她会因为不想沉沦在他的眸中而选择弑君
“清漪”他的薄唇微动,在风中传出了简短的两个字,他望着她,那眸光弥漫了一种她无法解读的悲伤,那种凄凉的寂寞她看过很多次,在每一次她拒绝他或者抗拒他的时候,他都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可是,她却从来都不曾在意过
“你毁了我的一切”她声音带着颤抖,可是声音却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他杀了她的青梅竹马,他杀了一切愿意亲近她的人,他将她变得孤立而绝望,即便拥有这样的万宠千爱
“你杀了朕的孩子”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绝望,从风中徐徐吹来,她一怔,虽然她早就猜到他一定会知道这件事,却没有想到他竟她的眸光扫到了他身后的一抹碧色,顿时看到了那个在后花园中向自己汇报消息的侍女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计划是千疮百孔,因为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亲信的人,因为他早已将她孤立得只剩下他可以依靠,闭上眼,在绝望的尽头抿唇一笑,猛的松开了手中的弦
箭,从她的指间飞出,在狂风中发出一阵心悸的声音,而后听到了众人的一阵惊呼,接着,是一阵扎进血肉中的撕裂声,但是,她却只看到了一个俊美的男子用手掌挡出了那支箭
他就是炽烈,他们再一次照面了,她依稀记得第一次在‘御书房’门口碰见这名冷俊男子的场景,他大胆而放肆的望着她,在她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冷声警告她:“贵妃娘娘,您是皇上心头的致爱,所以臣下还请娘娘多多陪陪皇上,不要让皇上在为国事操劳之时,还要担心娘娘”
此刻,他依旧大胆放肆的望着她,而眼中已经没有了上次在‘御书房’中的恭敬与请求,而是一种不屑与仇恨的眼神,她笑了,轻柔的声音满是苦楚与疼痛,她是寂寞的,因为他不让她接近任何人,而他也是寂寞的,因为他是君王,他是孤家寡人,可是究竟为什么老天偏偏要他们这两个人在一起
她一步一步的后退,笑出泪光的眸子望着他脸上已经看不清楚的神情,在自己的脚踏在城楼边缘时,对他凄楚一笑,摇首道:“但愿来生,我们永不相见,若真有来生,我不会爱上任何人,我不会懂得情感,我宁愿在黑暗中生存”,说完,她闭眸,将自己的身子从空中跌落
如果有来生,她希望生活在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哪怕一辈子卷缩在黑暗中,因为只有那样,她才不会爱上谁,不会看着对自己好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不会再遇见他,不会再沉陷进这种让他无法自拔的痛苦中
她是一个受尽千宠万爱的女子,因为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她身上带着一个象征权贵的胎记——凤形印记。
她是木氏的千金小姐,从记事开始,身为镇国统帅的爹,和出身名门的娘就视自己如珍宝,将她奉为天上的月亮一般呵护,直到她十六岁那年,遇到那个如神一般的男子
爹和娘从来都不曾让她接近过任何一个男子,他们常说,她的将来必定尊贵无比,她会成为如她胸口印记那般,成为高高在上的凤凰,母仪天下。但是,那时被保护在封闭世界中单纯的她,并不知道母仪天下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成为凤凰
那一日,木府中不若平常安静,就连爹娘的神色都显得慌张,娘穿着一身华贵的一品诰命夫人霞帔,匆匆的走进她的闺房中,神色紧张的为她梳妆,当时纯净的她什么都不明白,但却在感受到母亲的慌张之时,不安的问道:“娘,您怎么了,为什么现在要为月儿梳妆?”
娘为她梳妆的手一僵,在镜中,她看到了娘眼角浮出了泪,她慌了,可是娘却按住她的肩头,不让她站起身,温柔而欣喜的对她说:“月儿,爹娘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这一日了,月儿,皇上今日驾临了”
皇上这个称呼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因为爹娘小时候一直都跟自己说,她将来是要嫁给皇上,成为皇妃皇后的人,所以她不可以跟任何男子接触,甚至是家丁与长工也一样。她睁着双眸,呆呆的望着镜中悲
喜交加的娘,心头顿时像裹着什么一般,乱跳了起来
那天,娘为她精心梳妆,将她装点成了一个鲜丽却不失纯净的少女,为她更上了一件准备了多年的丝绸锦袍,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忐忑不安却又期待的心走进了前院大厅,将她送到那个俯视天下的男子面前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呼吸停止了,眸光只能怔怔的望着那个站在窗前,懒散却英挺的背影,这一生,她从未见过如此另她着迷的身影,那种弥漫在龙涎香的气息,像是她挣脱不开的魔咒一般,将她整个人都卷进了一个另她感到迷惘的轮回里
“臣女木蓉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在娘的指示下,乖巧的下跪,向这个犹如神抵的男子下跪,轻柔的请安,想借此让他注意到自己
他微微转身,窗外的阳光洒落在他如刀斧般雕刻的英俊侧容上,她的心跳再一次失了节奏,窒息的望着那个背着阳光,俊美绝伦的男子面容,但是,却又在看到他那双深幽得如同九月寒谭的黑眸时,吓得怔住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神,冰冷,深沉,另人看不到他的内心深处,却又偏偏另人觉得沉迷,她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俯视她的男子,全身都僵住,更觉得不知所措,直到这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如清风拂过一般的响起:“起来吧”
“臣女谢皇上”她慌张的起身,为了不失仪态,紧揪着手中的丝帕,涩涩的望着他,可是想看他却又不敢放肆,直到他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她心一动,随即婉约的答道:“臣女名为单字‘蓉’,小字如月”,她带着欣喜的回答道,但是在说完之后,突
然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生怕自己的表现让眼前这个男子觉得庸俗,想到此处,她不禁低下首,紧张的扯着手中的丝帕,不知所措
爹和娘以为她是害羞,二人竟乐呵呵的向眼前的男子告退,退出了大厅,而她,在爹娘离开之后,竟更加慌乱起来
她看着他懒散的执起一杯茶碗,神态自若的抿了一口,却未打算继续与她说话的神色,心头更加害怕急噪,于是她望了一眼空旷的大厅,上前一步,窘迫的道:“皇上,茶凉了,臣女再去为皇上沏一杯”,说
着,便走上前,想接过他手中的茶碗,但他却将茶碗放在桌案上,冷然的说了一句:“不必,留着吧”
她的手一抖,缓缓的握在一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见他懒散的起身,又走向刚才的那扇窗前,深幽的眸光不知在看什么,而后却听他冷沉的道:“你长得与朕的一个故人极为相似”
“我我?”她怔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面色窘迫得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得出有多傻,她站在大厅中央,等待他下面的话,但是他却像是陷入某种难解的迷思一般,整个人僵直的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海棠花,久久不语
他走了,临行前也不曾对她说过一句话,只把所有的不安全部都留给她,爹娘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她也能感觉到他们也很紧张,毕竟君心难测,而且这个君王是个心思深沉的男子,没有人能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又过了半个多月,爹娘的心焦越来越明显,后来她才知道,皇上册封了镇国将军暮铁云的大女儿为淑妃,又将皇后的妹妹欧阳红玉册封为了充容,而那些太后与下层官员的女儿,也大多都册封了一个美人,婕妤与御女、宝林的位置,就连尚书大人的千金都封了一个贤妃
她当时,不知道自己内心是什么样的感觉,酸涩吧,酸涩得另她想痛哭,可是她哭什么呢?她竟连哭泣的理由都没有,因为皇上驾临这里的时候,正巧是从偏远地方私服回朝而路过歇脚而已而那个贤妃,正是从那个穷山僻壤的地方,被皇上带回来的。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所有的饭菜都是由丫鬟送来,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傻,但是他的样子却像是一种侵噬她思绪的巨毒一般,让她每一刻都不能安宁,让她茶不思,饭不想,甚至都无法安睡。她知道,她喜欢上了那个男子,可是,这种喜欢却让她跌进了无法挣扎的噩梦,于是人生第一次,她尝到了什么叫作痛苦
她的变化,让爹娘担足了心,也让在自小就被送到山上学艺归来的仙儿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做为一个姐姐,在妹妹偶尔回家探亲时如此,的确不该,但是她却怎么都走不出他的迷障,只能将门关起来,告诉所有的人她病了
说到仙儿,她突然就想起她七岁那年,来府中帮她看相的那位居士,也就是仙儿现在的师傅,她清楚的记得,当时那位居士看到她之时,大叹一声,对她父母说:“令千金是贵人之相,将来必然嫁王侯将相,成为人中之凤,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只是命中有三劫,若是三劫过了,这一生,也就安乐无忧了”
当时她的爹娘欣喜若狂,忙将刚满五岁的仙儿抱出来给那位居士看相,但那位居士一看到仙儿,便对爹娘说道:“此女命中带煞,但是却又可为天下安定出一分力,是个不可多得的豪杰女子,但却又是煞星,所以不能留在府上,若木元帅不弃,可由老道带为收养,教她武艺,待您的掌上明珠出嫁三年后,老道自然会让她下山”
爹娘被他的话吓着了,一个将门之家,怕就怕基业不保,于是爹娘只能忍痛割爱的将仙儿交给了居士,当时什么都不懂的她,只是那样看着妹妹被带走,却无动于衷,因为她当时很害怕,害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会跟妹妹一样被带走,虽然,当时仙儿没有哭闹
想到仙儿,她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可是她却当真不想见任何人,直到第三天,娘匆匆的走进她的闺房,拉起她的手,面带欣喜的笑道:“月儿,你爹接到皇上的圣旨了,皇上册封你为天朝的贵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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