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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一章 宿命之酒


  他并未理会和凝委婉的拒绝,起身径直走出去,和凝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明玉和彩碧,明玉总觉得那匆匆从自己身上掠过的目光带着怜悯,同情,和期盼,只是她不清楚,这个太后面前的红人,她最大的仇人的最得力的助手,为何要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

  这道目光来得如此轻,离开得又如此匆忙,让她来不及深究,何况她如今也没有时间细想,太后突然召见,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明玉一早做好了准备。

  只是她想太后想错了,自己并不怕死,她经历过靖国公府满门的惨死,也看见过红棉死在自己眼前,又怎么会再害怕死亡降临到自己头上呢?

  只是她觉得遗憾,不能再亲眼见到郡主,她觉得羡慕,羡慕彩碧至少曾出宫见过郡主,亲眼确认过她如今依然安然无恙。若是她的死亡能换来郡主一生的安宁,她愿意如红棉一样,心甘情愿地接受太后赐给她的死亡。

  她与皇上一同来到太后面前,看着那个依旧坐在高位上,姿态不可一世的女人,明玉与往常一样行礼,等候着来自她的最新的指令。

  穆长俞的到来是徐幼容没有想到的,她在见到自己的儿子与明玉和彩碧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从来平静又神色昏暗不明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少见的慌乱,她本能地用探寻的目光看向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和凝,期待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和凝与明玉她们一起站在下面请罪:“奴婢办事不利,去请明玉和彩碧姑娘时,皇上正好也在凤阳宫,听闻奴婢要请她们来面见太后,皇上要跟着一起过来。”

  徐幼容的目光轻轻扫过下面恭敬行礼的和凝,淡淡地说到:“这么巧?”像是在问和凝,又像是自言自语。

  和凝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头低得更低了,却并没有回答。

  穆长俞已经为她解了围,他走到徐幼容旁边的位子上自顾自得坐下,看着自己的母亲干脆地问她:“母后为何要见明玉和彩碧?”

  “哀家自然是有要事要问她们。”

  “那母后便问吧,正好朕也在一旁听听,母后最近又在处理什么要事。”穆长俞转过身,随意地坐在徐幼容的前面,徒留给她一个倔强的背影。

  徐幼容心中有过一丝犹豫,看着那道背影,她还记得他当初曾经如何为那个所谓的皇后的骤然离世悲痛,也记得他如何为了当初答应过她的允诺跑到自己面前哀求,哀求自己放过这两个同样犯下欺君之罪的奴婢。

  她是他的母亲,却也是如今的太后,她可以暂时答应他留住这两个人的性命,但是在为了朝堂稳固,国家安定必须牺牲她们的时候,她将毫无犹豫地将她们推出去做刀下的亡魂,即便这注定会招致自己亲生儿子的愤怒甚至仇恨。

  她看着下面站着的两个人,她们是如此渺小,如同天下不计其数的百姓一样,在面对绝对的权势和威严时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

  “来人。”徐幼容最终开口唤来一早准备好的兰心:“赐明玉宿命酒一杯。”她已经是格外宽仁,给了她最体面的死法,她的死并非自己一手造成,而是宿命,命运的车轮滚滚转动,凡人根本无力阻挡,她不过是充当了命运的一只手而已,执行着的是命运赋予她的权力和责任。

  明玉不明白什么叫宿命酒,但是她懂得什么是宿命,更懂得那道又匆匆从自己身上划过的怜悯,同情,悲哀的眼神,它同样来自那个一直跟在太后身后,最得当今太后信任的人。

  在彩碧慌乱而焦急的眼神中,明玉看到了她眼中倒映着的自己,她笑着,坦然而从容,在这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极了郡主,明玉从容地跪下谢恩,打算接过这杯太后赐予的宿命之酒。

  只是曾经答应过红棉会保护她们性命的皇上,又一次开口为她求情。

  “母后,她们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赐死她?”穆长俞看着自己依旧高高在上,表情冷漠地赐死一个人的母亲,眼中充满了质疑,甚至是愤怒。

  这样的愤怒,徐幼容并不陌生,她曾经见过很多次,不仅来自于他,还来自于其他人,只是只有他眼中的愤怒,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用这种带着愤怒的眼神看自己的时候,她会觉得生气。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她难得地对穆长俞说了重话,这源于她心底的愤怒,更多的是恐慌,只是她很快就明白,这样的愤怒并不能改变什么,只会将自己的儿子越推越远,于是她很快压制了心中的怒火,挥手驱散了下人,又缓和了语气,与以往一般以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的语气,告诉他:“皇儿难道不知道最近西北军到了京城,突厥人入侵西北边境,已经攻占了三座城池?”

  穆长俞对于她的语气转换并没有任何感觉,她是对自己疾风骤雨,还是对自己温言细语,在穆长俞看来都没有任何区别,所谓的温柔慈爱背后隐藏的一样是不可见人的肮脏黑暗的目的,他早就看透了这一点。

  “朕知道,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既不是西北军中的一员,更不是入侵我边境的突厥人,母后为何要赐死她?”

  徐幼容对于他回馈自己的冷漠从心底感到失落和悲哀,她不懂,明明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为什么在别人不能理解她的时候,连他也不肯理解自己。

  她恢复了平日冷淡的表情,似乎打定了主意今日必须要赐死明玉:“她虽不是双方中任何一员,但是她是安阳郡主的贴身婢女,是那个罪魁祸首曾经的身边人,她竟敢算计哀家,哀家绝对不会放过她,即便现在找不到她,也一定要让她知道,哀家清楚,是她在背后搞鬼,哀家要让她明白,所有试图算计哀家,与哀家作对的人,不论是她,还是她身边的人,都会招致哀家最迅速又深切的报复。”

  她越说语气越激动,不仅是因为被安阳算计而愤怒,也为自己的儿子不能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反而帮着那个算计自己,甚至想要自己性命的人说话而悲哀。

  穆长俞却对自己母亲的激动和愤怒无动于衷,经历过一切之后他已经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了,哪怕她表面的愤怒之下,他甚至也怀疑她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今日母后要杀她,就先杀了我。”穆长俞回身,看着自己的母亲,为了遵守当初他许下的承诺,不惜以自己的性命相威胁,可是他不知道,他这样的举动无疑更加激怒了徐幼容。

  她看着自己这个一手养大,亲自教导,为了他不惜杀了无数人的儿子,感到一阵心寒,她的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和悲凉,这是一个母亲在被自己的儿子质疑和对抗时产生的悲凉。

  “长俞,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尽力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对着自己的儿子尽量以一个克制的母亲的姿态问他。

  “我知道,今日只要我还活着,母后就别想伤害她们,除非母后想让我今日死在你面前。”穆长俞说着甚至带了微笑,他轻声说着,似乎在自言自语:“反正这个皇上我做得也并不开心。”做这个皇帝唯一令他高兴的事就是遇到了她,那个温柔得如同三月春风,四月暖阳的女子,她是他在皇宫清冷,孤寂得看不到希望的生活中照进来的一束光,只是那束光是这样的短暂,她的离开是那样的猝不及防,他没有丝毫准备,又一次坠入黑暗和无边的孤寂,若是死了也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可以早一些去见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在等着自己。

  只是在见到她之前,他必须遵守自己的承诺,保护她要自己保护的人。

  “你给我跪下!”徐幼容对他的话勃然大怒,拍到桌子上的手将一旁的茶盏碰倒,滚落在地上,茶盏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水顺着桌子流下来,沾湿了她的手和衣袖,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他所作的一切,最终能换来的只有他的敌视甚至仇恨。

  穆长俞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愤怒,撩起长袍跪在地上,只是却并没有退让和妥协的痕迹。

  徐幼容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奴婢真的伤害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在穆长俞跪下后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对他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兰心,示意她将明玉拉出去,她虽然不愿意与自己的儿子矛盾激化,但是也并不代表她会因为他的求情而妥协,从而放过她。

  兰心上前拉住明玉想将她带出去处置,跪在地上的穆长俞急忙从地上站起来,跑到明玉面前,一把拉开了扯着明玉的衣服想把她拖出去的兰心,喝到:“住手!”

  他毕竟是皇上,也是太后的亲生儿子,他要自己住手,兰心只好停手,看向上面的太后。

  “长俞,你给我放手!”徐幼容终于从上面走了下来,也足以见得她的愤怒,这样的愤怒主要来自于她自己的儿子。

  穆长俞果真放了手,徐幼容深深叹了一口气,想要缓和一下方才因为急怒在两人之间产生的紧张氛围,下一瞬,她就眼睁睁得看着自己的儿子从兰心手中抢过了那杯本该赐给明玉的宿命酒一仰而尽,看到这一幕的徐幼容几乎从上面的台阶上跌落下来,手中的酒杯早已被皇上抢走的兰心几乎是恍惚得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那个曾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慢慢地倒下去,被站在一旁的明玉急忙伸手接住,看到太后不顾形象地扑过来,一把推开明玉将皇上紧紧地抱在怀里,看到那个高高在上,不论遇到什么都能保持冷静和最理智的头脑的太后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抱着自己的儿子跪在地上,听到她在质问已经躺在怀中的皇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长俞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母亲,感受着她依旧温暖的怀抱,脸上带着放松的微笑,他想的不错,死亡果然是一种解脱,有的时候,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和痛苦。

  “母亲。”他艰难地开口,没有再唤她母后,反而叫她母亲,如他小时候一般。

  “为什么,长俞,为什么这么对我?”徐幼容不敢置信地看着怀中的儿子,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大把的时光,只需要再等一等,至多两年,她就可以把一切都处理好,无论是朝政还是后宫,到时候她会亲自将已经打理好的一切交到自己的儿子手中,然后看着他稳稳地坐在龙椅上,坐拥四海,享万世太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能理解自己,不能理解她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将来。

  “我是你的母亲啊,这天下只有我们两个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唯一的儿子,我爱你,所以我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交给你,我帮你取得皇位,帮你稳定朝堂,帮你平定叛乱,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这么报复我,你真的这么恨我?”宿命之酒,徐幼容比谁都清楚,一旦喝下去,便是神仙也无能为力,所以她看着躺在自己怀中的儿子才更加愤怒,甚至有一瞬间她想亲手掐死这个躺在自己怀中的人,因为他辜负了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反而以这世间最残忍的手段来报复自己,没有什么复仇比亲手杀死一个深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的孩子更令人绝望了。

  “母亲。”穆长俞看着几乎陷入疯狂,连对自己也露出了恨意的母亲,艰难地开口,试图唤回她的理智:“母亲,其实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父皇的突然暴毙,皇兄背负着弑父杀君的罪名从此流亡,吕家满门和靖国公府上百人的性命,还有她,我的皇后,他们的死,都是母亲您一手造成的吧?”他看着自己陷入疯狂的母亲,将一直一来所有人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的事实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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