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 蝴蝶有梦

　　很早之前，天闲就从那个老骗子那里学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想吃最香的炒鸡蛋，那么不要去反复的尝试，而是应该去找一个最好的厨师。

　　专门的事，交给专门的人去做。

　　所以，天闲就作为“最好的厨师”一直做着采药和磨药的工作，好多年……

　　关于人类大陆上龙族的情况，天闲始终心存疑惑，虽然无论是大长老还是龙王都没有恶意，而且龙王也明确表示龙族是迫不得已才进行迁徙，但更具体的却不愿意透露。

　　小灰虽然拥有很高的智慧，而且可以和天闲进行一定程度的沟通，但毕竟不会说话，许多复杂的意思是无法传达的，像龙族迁徙的详细消息这种复杂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

　　天闲希望能从正牌龙族这里多少得到一些启示。

　　毕竟，终究是要回到那一片土地，重新面对所有人，所有事。

　　关于小灰，老多利的解释十分简单，那就是偶然个体的变异。

　　在巨龙一族之中，这种不正常的，与同族差别极大的变异是十分罕见的，甚至千年也没一个，龙族强烈的生命烙印和无以伦比的强大力量保证着他们的血统无比纯正，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下来。

　　但是亚龙的情况却并非如此，因为是混血，甚至本来就是依靠某种不明确变异存活下来的亚龙，这种变异是很常见的。

　　在亚龙成长的阶段，如果受到外界强烈的刺激，往往就会表现出与同族极大的差异，这种差异有时候甚至可以达到种族隔离的程度。

　　小灰只是长的体型异常庞大，力量也远超同族，这种变化还是十分微小，甚至在亚龙之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变异。

　　天闲听完放下心来，一直以来还有些担心小灰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毕竟看其他的火云睛可没有小灰这样吹气球般的成长速度。

　　不过同时天闲也有点失望，这么说的话，老多利嘴里似乎也说不出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了。

　　几经询问之后，天闲也大概的摸清了老多利的意思。

　　对于天闲，老多利还是十分小心应付的，宛如在对待最尊贵的客人。

　　但是对于亚龙，极力克制之下老多利依旧是难掩鄙夷之色，对于亚龙的处理办法也几乎都是简单粗暴，第一个武力压制，第二就是侧面的武力压制，直接去制服亚龙领袖。

　　其余的，老多利说的不多，不过在天闲看来，老多利也几乎是把知道的都说了，看他那对亚龙鄙夷的样子，肯定对于这样的种族也是不愿意去了解，那就好像是什么恶心而肮脏的东西，连想都不愿意想起，怎么可能愿意去研究。

　　把得到的情报稍微整理一下，好好的记在脑子里，天闲主动结束了今天的话题。

　　老多利似乎也松了口气，天闲不再追问让他感到浑身都轻松了起来，说起那些亚龙，就算是背叛了龙族的老多利也是浑身都不自在。

　　天闲没有许诺任何事，老多利也不多问，十分恭敬的告辞，转身离开。

　　真是老谋深算，就算是被问到了龙族心中忌讳的地方，这位老龙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失礼的地方，而且对于双方的关系也是不骄不躁，那么一份详细的情报统计起来肯定是下了血本，但就简单的丢在那，连问都不再问，也不提有什么交易照顾的事情，回答完问题转身就走，潇洒从容。

　　想起当时阿穆隆特在杂役居住区差点丧命的情景，天闲不由得摇头，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年来这些龙族在沸水城里看来混的也是比较窘迫，这才如此降低身份的来到这里，对一个年轻的人类恭敬无比。

　　老多利离开后，天闲第一时间将阿穆隆特叫了过来。

　　阿穆隆特似乎已经很习惯穿着火雾一族的装束，她身型娇小，倒是也十分适合这种装扮，轻轻摇曳腰肢款款走来，天闲发现倒是有几分族人的味道。

　　一身打扮干净利落，再没有刚刚穿上时的窘迫不适，边边角角贴合身体，来到天闲面前盈盈一礼，天闲看的微微一愣，差点以为回到了火雾山，眼前是谁家里的姑娘。

　　“老爷，您叫我。”阿穆隆特一开口，天闲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你……你叫我什么？”天闲瞪大眼睛。

　　阿穆隆特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惊慌的说道：“对……对不起，我是听瑶瑶姐姐说可以这样叫，您……您不喜欢的话，我一定再也不说了，请您息怒……”

　　说着阿穆隆特就跪了下来，“主人，请您责罚我吧！”

　　天闲无力的揉了揉脑门，瑶瑶真是到处添乱，就算是在家乡，这种叫法也已经几乎听不到了。

　　“快起来……”天闲拍拍阿穆隆特的肩膀，“我没生气，只是有点意外。”

　　阿穆隆特低着头慢慢站起来，几滴泪珠落在了地上，却是吓的。

　　天闲让她坐在对面，想了想说道：“今后，你就和洛比一样，先叫我先生好了。”

　　“和洛比……”阿穆隆特抬起眼，脸上全是失望落寞之色，“我……我……是，我知道了。”

　　天闲暗暗责怪瑶瑶多事，解释道：“称呼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不要多想了，刚才的叫法是我们家乡的一种，但现在也几乎不用了，这是不必要的事情。”

　　阿穆隆特眼神闪了闪，“这么说，现在……没有人叫您老爷吗？”

　　天闲咧咧嘴，心想我还没有那么老呢，当下点点头，“是的，没人这么叫。”

　　“那……那我……”阿穆隆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几乎把所有的力气全拿了出来说道，“我……我可以这么叫吗？如果……如果您不讨厌的话。”

　　天闲不由一阵挠头，“嗯……”

　　“称呼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您才刚刚说过的。”阿穆隆特满是殷切希望的望着天闲。

　　天闲心想得了，自己把自己装进去了，这个小妞倒是伶俐，一转眼把别人的话还了回去。

　　苦笑一下，天闲只好点头，“行，你愿意这么叫那就这样好了，也没关系。”

　　阿穆隆特大喜过望，立刻起身，再次对天闲行礼，“老爷！”

　　天闲不得不应了一声，不过，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但看着阿穆隆特的样子，心中倒是真的越来越想念人类大陆的一切。

　　火雾一族已经打算离开火雾山了，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找到合适的居住地。

　　“老爷，您叫我有什么事吗？”

　　得到了一个对天闲新的称谓，阿穆隆特如获至宝，亲昵的叫着，目光落到了桌上那厚厚一摞的情报上。

　　“老多利送来了一些情报，和上次差不多，只是更加详细，看来他是想真的结交我们了，不过考虑到之前他曾经想要害你。”

　　阿穆隆特飞快的接口说道：“老爷，请您不要考虑我的事，这件事对老爷您应该是十分有利的，多利带领很多龙族盘踞在沸水城这么多年，许多地方都可以用到他们，结交下来对老爷绝对是有好处的，还请老爷重新考虑。”

　　天闲摸摸鼻子，这一口一个“老爷”的叫着，心中还是有点别扭，可是话已经答应出去了……

　　“嗯……这个我再想想，现在有一件其他的事我倒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阿穆隆特顿时精神百倍，“老爷请问！”

　　天闲随即把关于亚龙的情况说了一遍，几乎是和老多利相同的话。

　　阿穆隆特听了之后深深的皱眉，沉吟着思考了起来。

　　天闲放轻声音，“我知道，亚龙对于你们龙族来说不是什么光彩的存在，所以如果不好说的话，希望你也不要勉强，我只是……”

　　“您多虑了。”阿穆隆特斩钉截铁的回答，这让天闲微微一怔。

　　阿穆隆特面色从容的说道：“如果说亚龙是龙族的耻辱，那么我也一样不是龙族光彩的一面，我虽然是血统纯正的巨龙，但……和那些亚龙其实又有什么分别呢？”

　　天闲心中微微一震。

　　“我没有见过亚龙，也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他们更没有伤害过我，我并不觉得亚龙的存在有什么不对，我之前的生命里也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些东西，但我明白的是，无论是谁想要活下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阿穆隆特微微笑了笑，淡淡说道：“那些亚龙没有选择自己是否诞生的权利，但是作为生命，我想谁都有希望活下去的权利，我希望活下去，那些亚龙一定也是一样的想法，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鄙夷的地方，相反，诞生了亚龙一族却又鄙夷他们的龙族，却显得十分无耻。”

　　天闲略微惊讶，没想到小小的阿穆隆特，这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穆隆特轻轻叹息了一声，“其实，亚龙不就象是被龙族抛弃的孩子，父母因为乱性留下孩子，又狠心的抛弃，这样还有什么理由去怪罪孩子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孩子们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一定不会放过抛弃他们的父母吧。说起来，亚龙一定也憎恨着龙族。”

　　缓缓的，天闲点了点头，心中对于面前这个小小的女孩有了新的认识。

　　阿穆隆特继续说道：“所以我并不敌视亚龙，不过我的年龄太小了，对于亚龙的了解十分有限，甚至只是偶尔的听过名字，要如何和他们沟通这种事，恐怕我没有办法给出什么建议。”

　　这个回答已经让天闲十分满意了，本来也没抱希望，还听到了一番惊人的言论，天闲觉得十足的赚到了。

　　想了想，阿穆隆特眼神亮了起来，“虽然我不了解他们，但我好歹是龙族，如果能见到他们的话，我想一定能更容易的沟通，所以……到时候这件事老爷不妨交给我去试一试，或许……或许会有好事发生。”

　　天闲不由一笑，才觉得阿穆隆特内心其实十分成熟，见解独到，她就立刻流露出了小女孩的天真，这种事哪有期盼着好事发生的道理，那岂不是等着天上掉馅饼。

　　见天闲笑着看过来，阿穆隆特不由低下头，“嗯……我，好像说的太多了，但是……但是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天闲笑着说：“好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让你去试试。”

　　阿穆隆特抬起头，并没有天闲预想中那种兴奋的表情，而是用一种莫名平静的目光望过来，然后又低下头，有些落寞的说：“老爷您……其实并没有打算带我离开，带我回您的家乡去，所以才这么说，对吗？”

　　天闲的确没有这个打算，同时也知道这是一个没办法说清楚的事情，当下转移话题道：“要回去，那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呢，我也在等。”

　　阿穆隆特沉默了一下，轻轻的问：“老爷，您要我怎样，才肯带我走呢？”

　　天闲看了看她，阿穆隆特的目光落在地上，幽怨而温柔。

　　“阿穆隆特，我是人类，在另一个世界，你是龙族，属于这里，我们注定要分开的，你有无限的未来，明白吗？”天闲不得不这样说。

　　阿穆隆特并不意外，听了之后只是微微点头，轻轻的说：“我明白，我明白的……您能亲口对我说，我很高兴。”

　　抬起目光，阿穆隆特笑了，“也就是说，原因只是这些，如果以一个人类女人的条件来说，我多少……多少也能让您喜欢的，对吗？”

　　天闲诚实的笑了笑，“一个一定会忠于自己的美丽女孩，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我想大多数人都会喜欢的。”

　　阿穆隆特面上流露出几丝红晕，睫毛缓缓垂下，呢喃的说：“好……我知道了，请您等一等……我很快，很快就好……”

　　天闲眨眨眼，就算以落针可闻的耳力也没听清阿穆隆特在说什么，“什么？”

　　阿穆隆特莞尔一笑，“没什么，老爷您还有事吗？瑶瑶姐姐说一会儿要教我编头发。”

　　天闲看着笑容灿烂的阿穆隆特，心中顿起疑惑，“嗯……没什么事了。”

　　阿穆隆特笑着，起身行礼，一只蝴蝶般轻盈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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