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 只要有藤就能摸瓜
从都察院“落荒而逃”之后,刚一出门徐钦就以袖掩面,并且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在发泄了一下压抑的兴奋之后,马上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锦衣卫衙门,积极组织反攻事宜。
在他亲自带人去都察院搅局的同时,这边的案件侦破工作也有了重大进展。
去调查魏博财务情况的人查出,魏博这两年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在地下赌坊前前后后输了不少钱财,而且还欠下了数量不菲的外债。甚至据说此事还曾导致其父魏安,也就是方山魏氏一族的现任族长,不止一次狠狠教训过他。
这些情况经方山魏氏长房的下人们口中传出,锦衣卫在查到这条重要线索之后,马上去找了相关地下赌坊的人。
虽说帝国的《大明律》明确禁止赌博行为,而且对涉赌人员施以重刑,但由人类贪婪的本性滋生,又流传了数千年的恶习又岂是那么容易根除的?因此即使是在高压政策之下,仍有各种地下赌坊生存的空间,只不过是数量多少的问题而已。
赌博问题很明显是地方治安的问题,主要是地方官的职权范围,跟锦衣卫一毛钱的关系没有。再加上锦衣卫办案需要这些地头蛇的配合,而这些地头蛇也不傻,就算是锦衣卫不可能直接出面罩他们,他们也绝对乐意和这种暴力执法机关保持基本的合作态势。因此一来二去,锦衣卫非但不会像一般的条子那样受到这些非法势力的排斥,反而可以算是他们的座上宾。
所以锦衣卫一找到地下赌坊的人,很快就拿到了魏博参赌的所有资料。在方山镇外的一处地下赌坊,魏博参赌一年多,前前后后共计输了超过三千两银子的钱财。
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要知道现在应天周围的的良田,一亩也不过十两上下。换算过来,他这一年多之中,就输掉了三百多亩良田。再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方山魏氏长房所拥有的田地,总共也就不足千亩,把其他的一些小产业一块儿加上,估计也不足两千亩。也就是说,这位博公子输掉了自家差不多两成的家产!
在还没有当家做主的时候输掉这么大一笔钱会有什么后果?随便举个栗子就能明白了,比如说撕葱公子赌博输了三四百亿,你说健林粑粑是会打断他的腿,还是打得他半身不遂呢?
最重要的一点,根据赌坊的记录,最后一笔也是最大的一笔赌账,竟有一千两之多!而且借款的抵押,竟然是方山魏氏名下良田两百亩!
徐钦拿着缇骑们带回来的借据,认真品味了一下借据上的遣词造句,觉得实在有点儿意思。
什么叫“方山魏氏名下良田”?莫说他一个族长之子,就算是等到他坐上族长的位置了,也不可能代表家族就把族人的财产给处理了。正常情况下,这不是该写某某人名下,或者是具体何处的么?
本来徐钦就怀疑他谋财害命,这张借据上的抵押条件就显得更为可疑了。
另一方面,锦衣卫还查出,魏博之妻张氏娘家有一个表兄,正是从事药材生意的商人,因此其完全可以接触到各种药材,包括作为原料药的剧毒马钱子!
至于更加决定性的证据,现在也已经有人在跟进,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一旦拿到这个结果,那就只需坐等解敏将李氏及吴全定罪,然后告御状翻盘打脸,这顶“错判冤案、攻讦朝臣”的帽子便死死扣在他头上了。
解敏虽然猜到了锦衣卫绝不会放弃翻盘的尝试,但都察院毕竟更擅长的是“闻风上奏”的嘴炮小分队,在真正的刑侦工作上经验严重不足。他们做的唯一算得上是干扰的事情,就是将已知的重要证人全部保护起来。至于像张氏娘家表弟之类的“完全无关人士”,他们连想都没有想过会成为最大的漏洞。
徐钦这边也不着急,对于这些已经摆在明面上的“证人”们,基本上可以肯定大多数都是做的伪证。后期翻盘肯定要用到,但现在为了诱使解敏入坑,锦衣卫只是采取了盯而不动的策略,只要保证他们跑不了就行。
而就在徐钦“愤然离席”的第二天,锦衣卫的缇骑就已经将那位句容县的刘姓药材商给带回来了。于是徐钦马上亲自提审了这个极其关键的间接涉案人物。
“草,草民叩见大老爷!”作为一个京师辖下县城的“大商人”,刘老板自然是认得锦衣卫的,因此他现在也已经是紧张得有些磕巴了。
“你放心,锦衣卫找你来,只是想问你一些事,如果你从实招来,本官保证你不会有任何事。不过此案案情重大,若是故意知情不报,形同谋反!”徐钦一手萝卜一手棒槌,直接将这位刘老板吓得瘫软在地。
其实徐钦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人应该是没有直接参与到这桩杀人案之中的。根据调查结果显示,这位刘老板虽说不是什么大得不得了的商业巨子,但也是基本垄断了句容县的药材批发生意,家中也算是颇有资财。
在自己的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情况下,作为一个成功商人,他不可能为了一个表妹家里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或者是什么蝇头小利,就参与到杀人案里面去。极有可能只是张氏或者魏博,编了一个借口从他哪里弄了一些马钱子,这样没有经过其他的药房、医馆之类的地方,如果不是专门去查,便很难查到了。
“你有一房表妹,嫁到了应天城外方山镇魏家,对吧?!”
“是,草民是有这么一个表妹。”
“那你最近一年内,可有见过你这房表妹或者表妹夫?”
“见过的,见过的!七月初三是草民老母亲生日,表妹和表妹夫曾前来草民家里贺寿!”
徐钦见他应答积极,进一步确定了刚刚的初步推断,因此继续保持了循循善诱的问话策略,甚至还让人给他搬来了一个凳子,只不过刘老板打死也坐。不过这至少让他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以便于接下来的重点。
“嗯,那在贺寿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呢?”
“呃…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哦!对了,表妹夫说是要在应天城内买一间宅子,想从我这里借二百两现银。”
“你借给他了?!”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把徐钦给吓了一大跳。
“没,没借…”而徐钦的反应,也把刘老板给差点儿吓尿了,仿佛随着他的动作,旁边十几个彪悍的锦衣卫官爷,已经发出了实质性的杀气。
“草民早就听说,他染上了赌瘾,输了不少钱,草民怎敢将这么大一笔钱轻易借给他…而且要一下拿出这么多现银,也着实有难处,所以草民就没借给他。”
“然后呢?然后难道他们扭头就走了?”
“那倒没有,毕竟草民说得也很委婉…”
“呃…本官不是问你这个!本官问的是,他们有没有再跟你说过其他的事?尤其是涉及药材之类的?”对于刘老板的理解能力,徐钦实在是有些无力吐槽。不过这是由于思想水平相差六百多年造成的客观事实,徐钦只能尽量更直接地诱导他去回想当时发生的所有事。
“药材?到还真有!草民婉拒他们借钱的企图之后,他们又说起家里鼠患严重,看能不能卖点儿厉害一些的鼠药。草民还记得,表妹夫说起这事的时候,表妹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看来确实是挺严重的…”
这个家伙的跑题能力实在厉害,眼看到了关键时刻,他突然又跑偏了,徐钦不得不再次出手把他拉回来。
“然后你就卖给他们了?卖的什么?”
“哪能啊!之前他们借那么大一笔钱草民没借,些许草药也值不了几个钱,草民就亲自去挑选了一些上好的生马钱子,送给了他们。”
终于说出来了!马钱子!有了这个证据,就至少足以将魏博夫妇定为何李氏同等的嫌犯地位!
如果再考虑到都察院或者说魏家提供的很多认证物证都是伪证,绝对经不起推敲和复审的因素。只要等到解敏正式宣判,把事情往大了一闹,再把魏博夫妇拉出来一审,真相自然就可以大白于天下!
“都记录好了?”徐钦在兴奋的同时,也没忘了正事。即使谅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在锦衣卫面前公然翻供诬陷,但该走的手续还是要走到,在朱元璋面前才能更有说服力。
“你知道锦衣卫为什么找你么?”
“不,不知道。草民一向是奉公守法,丝毫不敢有任何行差踏错,还望大老爷明鉴啊!”
“方山镇魏家的命案你听说了么?”
“什么命案,莫非是那鼠药毒死人了?大老爷!草民再给药的时候就再三叮嘱过,此物剧毒,要万万谨慎啊!而且真就算毒死了人,那也不该草民偿命呀!”
以这个时代的信息闭塞程度,相距上百里,刘老板没听说过这桩案子也是正常的。而且这应该也是在魏博夫妇的计算之中,只是没想到锦衣卫有远超他们想象的侦缉能力,硬是把这瓜藤给找到了。
“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方山魏氏第三房的公子被人故意下毒毒死了。”
“啊?魏显魏六爷?”
“这么说你是认识死者的?这就好办了,你是聪明人,这其中的逻辑应该不难猜测吧?”
“这,这,他们竟敢…”
“对,魏显被毒死,魏博牵头状告魏显的妻子李氏谋害亲夫,可是打得一手好算计呀!不过本官也无需你做什么猜测,只要证明你送他们夫妇马钱子之事即可!”
“是!草民知道该怎么做。”
“很好,你放心,这些天你就暂时在锦衣卫小住几天,待事情水落石出,本官绝不为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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