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二章 来来来先走两步
“北天王这城头的指挥就交给你了，南天王你来准备反攻的兵力，本座马上开坛做法，请天兵为众将士附体助威！至于东天王嘛！你前几日亲自密探汉中府贼情着实辛苦，不如先好生歇息。”光头大汉见青衣汉子似乎欲言又止，于是在分配完了任务之后又补充到。
“是！佛爷！”众人欣然领命。
纵使青衣汉子心中万马奔腾，但为了大局着想，他也不得不听命行事。毕竟若是没有此人的这门手艺，他们连起事的资本都捞不到，现在又正是关键时刻，更不能平白便宜了官军！
待日后局势稳定了，要让这个胆小如鼠又没其他本事的死胖子消失，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罢了。
然而还不等胖子和青衣汉子走下城楼，一阵震天的雷霆之声就从官军大阵中传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阵连续的，仿佛地动天摇般的感觉传来。
正准备下城楼的胖子正好走到城墙楼梯口，猝不及防之下，眼看就要栽下去。亏得青衣汉子反应极快，虽说也是在生变的第一时间有那么一丝的惊诧，但也就仅仅是一瞬间而已，胖子才刚往下栽到四十五度左右，他便伸手硬是将其拽了回来，否则官军的第一轮炮击说不定就可以取得意料之外的大战果。
这一轮意想不到的炮击使得城墙上严阵以待的贼军一片恐慌。虽然实际的人员伤亡仅有一发击中垛口的弹丸溅起一片碎砖石打死了一个，打伤了四五个。但整个城墙上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明显震动，也对官军的火器威力有了新的认识。
好在几位“天王”等高级将领都是勇悍之人，这点儿震撼还不足以让他们六神无主，他们迅速反应过来，马上采用喝令、安抚，以及陈述真实伤亡等手段，将军心重新安定了下来。
另外，见官军好像没有要马上强攻城墙的打算，主导城墙守备的天王又下令撤了一部分人手下去。同时，接下来的炮击也证明，除非是恰巧击中垛口等部位，否则这样的炮击只是声势吓人，却很难对守军造成实质性的伤亡。
不过也不知官军是怎么想的，摆下阵势之后，就一直不紧不慢地展开这种“收效不大”的炮击，甚至打个四五轮之后还休息好长一段时间。炮击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大约打了二十轮左右，官军便有序地撤离了战场班师回营，就连之前设置的拒马都拆开一块儿撤走了。
贼军这边先是清点了一下自己的伤亡，发现仅有六个超级倒霉蛋被打死，二十多个受伤的。讲真，这种程度的伤亡，对于双方总兵力近十万人的大战来说，简直是有些儿戏的。不过贼军将领们发现，己方的士气损伤却不小。
一来是只要智力正常的人都可以看出来，己方的伤亡虽小，但官军更是连毛都没少一根，这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战斗，让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的贼军非常紧张。二来是贼军中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识过这种真正的军用重型火器的厉害，被官军这一顿爆锤，不免有些对未知事物的自然恐惧感。
更关键的问题还不是这些，贼军将领们在战斗结束后的巡查中发现，官军的火炮虽没有造成己方的大量人员伤亡，但城墙经这么一轰，明显出现了几处小范围的崩塌，以及数量不少的裂缝！
这踏马就很要命了！要是明天官军继续这样打，己方士气只会进一步衰弱不说，估计要不了几天，这城墙就会坍塌，到时候大军肯定会受到惊吓，若官军再趁势掩杀过来，士气降到冰点，就算人数再多怕也不能阻挡如狼似虎的官军了。
“佛爷，不能再守下去了！”晚上的军事会议中，贼军四天王中的南天王何妙顺和胖子佛爷的关系最为亲近，而且此人也算是有些本事，所以力主出城决战。
“为，为何不能守？”胖子显然是有些底气不足，或许是早上的炮击让他有些怕，又或者是曾经在官府做事的他对官军的实际战力有些了解和恐惧，他很明显不想搞什么公平的决战的。
“佛爷去看看城墙便明白了。今日官军动用火器轰击不过两个时辰，城墙上便有数处崩裂、缝隙无数，就算明日支撑得住，后日怕也够呛。到时候就算咱们不出城，官军也要轻松冲进城来了。”青衣汉子作为四天王之首，虽然和胖子有些不对付，但表面的文章还是要做的，尤其是在这种困难时期，更不是内讧的好时机。
“那，那本座还是在城内开坛做法好了。”
几位天王听了他这话，都是又好气又好笑，心中不由得都默默吐槽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佛爷。不过众人也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就算是躲在后面，也总好过在战场上拖大家的后腿。
只是这名义上的领兵主帅人选，就又是一番令人头疼的事情了。作为名义上的统帅的佛爷不喜欢东天王，南北二位天王也自然是有意要争一争这天王之首的位置。众人讨论了半天，最终还是有佛爷全力支持的南天王何妙顺成了明日的前线统兵主帅，北天王李秉才为副，而身为四天王之首的东天王竟只捞到了一个留守城池的差事，甚至本部兵马都被分走了一大半。
官军这边倒是没那么多的幺蛾子，毕竟有长兴侯耿炳文这位大将坐镇，基本上没人敢在他面前有半点脾气。当然了，徐大少如果想的话，事情倒是有些麻烦，不过他又懒又有自知之明，更没什么抢功劳、表现自己的欲望，气氛当然是非常的和谐。
反正作战计划已经基本确定，就是打定了主意用远程攻势对付城墙，要么等到城墙大面积坍塌再强攻，要么是逼贼军出城硬刚。
至于说炮击强度的问题，倒不是说耿炳文或者官军敷衍，而是这老式的铁炮质量可不敢保证，而且目前数量也少，如果炮击强度过高很容易发生事故，反正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如稍微稳妥一点儿，多消耗三五天也就三五天而已。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大军还没出营，就接到前方抵近侦察的探马回报说贼军大队人马居然一大早就出城列阵了。
“哦？竟有此事？”耿炳文接到线报，不由得有些惊诧。
从昨天贼军坚守城池，始终不肯出战的情况而言，他们心里大概还是有些逼数的。可为什么今天却突然彻底改变战术，准备跟官军来城外列阵厮杀了？究竟是昨天那一战之后看到官军不过尔尔，自信心爆棚，还是看到了事情的本质，知道死守城池是守不住的？
“大帅，末将有一言。”虽然两人关系不错，但是在军中，尤其是在这种公开场合，徐钦跟耿炳文说话还是要用比较正式的用词和方式的。
“嗯，徐将军请讲。”对于徐钦，耿炳文基本上是当自家的亲侄子看待的，所以在这次一同出征的过程中，徐钦但凡有什么问题和意见他都是悉心听取、耐心解答的。
“末将以为，不管是贼军出于何种目的出城，现在都并非是决战的时机…”
“那以徐将军之见？”
“今天咱们不打了，只要防备好贼军突袭咱们大营的准备，全军再营内休息即可。”
“呃…哈哈哈…子敬真乃…青出于蓝也！哈哈哈…”耿炳文听了他这个建议之后，稍微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品出了其中的韵味。当然了，他这后半段夸奖的话，就有待进一步的理解了。
本来帝国军此前的计划就是稍微等一下收复了徽州的北路军，等他们从西北方向抵达略阳城下之后，官军的总兵力就会达到四万余人，考虑到双方战力的差距，到时候再来决战就是个稳到不能再稳的局面。只是若贼军愿意出城刚正面，耿炳文凭手中的两万余人的精锐也是一点不虚就是了。
经徐钦这一提醒，他还是决定继续制造有利条件，尽量减少官军的伤亡为第一优先选项。而且他也很想看看这位徐小公爷的相关水准，因此在选择了按兵不动之后，他便将安抚将士的任务交给了徐钦。
对他而言，这也不算是什么高难度的任务，而且他还选择了和官兵们打成一片，直接向中下级军官，甚至部分普通士兵传达战术思想的手段。借着视察伙食、纠察风纪的借口，在大营里面晃荡了一圈。很快全军上下就都知道了，今天贼军自作聪明，以为官军还会像昨天一样列阵攻城，可偏偏今天大将军就不去了，让大伙在大营里面看热闹，看他们敢不敢杀过来。
这差不多就是明说要摆贼军一道了。众官兵又有笑话可看，又还能在紧张的战事进行中休息一天，何乐而不为？于是整个官军大营上下都抱着一种看傻子笑话的轻松心态，耐心地等着下一步的消息。
而贼军方面就略显尴尬了。为了抢在官军抵达之前完成人数众多，且训练极差的大军列阵，他们刚到辰时就开始出城列阵，忙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才堪堪弄好基础的阵势。期间几个天王还担心官军在阵势列成之前杀过来，到时候这帮乌合之众肯定是一触即溃，那就全完了。
不过好在官军行动看起来也比较迟缓，直到巳时时分都还没什么动静。然而大家又等了半个时辰，依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家就觉得有些期盼和奇怪了。
何妙顺不得不再临时加派了一些密探前去侦查官军的动静，然后得到的情报就是：官军完全没有动静！既没有一点要大军出营准备攻城或者和义军决战的意思，也没有要派出什么小股部队扰袭的倾向，完全就是一副打定了主意窝在大营里边不出来的意思。
如果让徐大少来描绘何妙顺此时的心情，用万马奔腾这个词再恰当不过了。
这一来二去的，时间已近正午，数万大军鼓了半天的劲，吹着初冬的寒风在外面站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现在竟被敌人放了鸽子？这下怎么搞？
直接杀过去强攻官军营寨肯定是脑子有坑，何妙顺虽然不是什么超级专业人士，但有之前攻打沔县的经验在前，要强攻这个有两三万官军驻扎的大营，他还是有些虚的。
可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的退回城里去，面子上也太难看了，而且恐怕会对己方的士气造成进一步的打击。
最后，就这么杵在这儿也不行，且不说真相难以掩盖，更重要的是，万一等再过一会儿大军的士气和体力都耗尽了，官军又突然杀过来，那才是一场灾难。
最后三相其害取其轻，何妙顺和李秉才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尽快班师回城，并且编了个官军害怕了的蹩脚借口敷衍了事。
可接下来，第三天官军又早早来到城下原处列阵，还是熟悉的套路，还是熟悉的味道，官军反正就是架起火炮一顿乱轰，大军却是一动不动。
贼军这边就更不敢动了，人家官军从十里之外冲过来，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等到城里接到斥候报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毕竟人家列好阵势只需要两炷香的时间，而自己这边差不多要一个时辰，估计还没等大军全部出城，人家就已经杀过来了，这种蠢事何妙顺等人还是不至于做的。
可死守的问题也很大。前天官军轰击城墙留下的破损虽已经过修缮，但也就是拿泥浆什么的抹了一下，让表面不显得那么坑坑洼洼而已。等官军的大炮一砸上来，这些敷衍性质的修补痕迹瞬间化作了无用功，甚至四处翻飞的土块什么的，凭空给官军的炮击增添了许多气势。
这一天官军还是只炮击了大概两个时辰便收兵回营了。从官军的角度来看，整个场面就仿佛是第一天攻城的镜头重播。哪怕是其中有一段城墙已经完全坍塌下去，形成了一个可以直接从城外冲进城的豁口，官军也像是根本没看见一样。
而白莲军这边，由于早有准备，所以即使是城墙被轰塌了一段，真正的伤亡也并没有超出第一天太多，只有十几个超级倒霉蛋直接被炮弹或者炮弹溅起的碎石砸死，另有二十几个不同程度受伤的。
至于普通士卒的士气，这些高层也想了法子，说是要将官军引诱进城来消灭，所以在看到城墙垮塌的时候，下降的程度比想象中也要好很多。
接下来在第四天，心里门儿清的白莲军高层不得不指挥大军在一大早又提前出城列阵准备迎战官军。
可很遗憾，他们的主要对手是徐钦这个套路满满的家伙，非但这一天白莲军的列阵又做了半天无用功，就连第五天也同样如此。
一开始或许有人还会信白莲军高层自圆其说的鬼话，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中人家的套路，只要智力不低于平均水平太多的人都看明白了，自己这边是被官军耍得团团转。
同时白莲军的高层也是被他这一手给气坏了，据说天王和佛爷议事的时候，不但有人砸了东西，甚至还一度差点动刀子。不过对于大多数小兵来说，这些都仅仅是私下里悄悄传播的小道消息而已，至于这个消息从何而来，却是没人能说得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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