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进化者
乐泰夜总会六楼，装饰豪华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吴空微微躬下身体，双手把一个信封递给面前沙发上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面色黝黑，身形短小粗壮，宽嘴大耳，双臂上有俩条张牙舞爪的黑龙纹身，脖子上戴着一根拇指粗的金链子。
“火哥，这是这个月的停车场抽成。”吴空语气恭敬。
中年人接过了信封，也不打开看，随手放在一边，对吴空笑道，“阿空，停车场赚不了几个钱，一年才几万块，有什么意思？我还有很多其他生意，你真的没兴趣？收入比停车场好得多！要赚就得赚大钱！”
“谢谢火哥关照。”吴空微笑着，“我能赚到停车场这份钱已经很知足了。我是个学生，眼看就毕业了，想找份专业相关的差事，老老实实坐办公室，赚点安稳钱就行。”
“安稳钱？你别蒙我了。”火哥哈哈大笑起来，“人是藏不住的！有多大本事就得赚多大钱！你不想要都不行！像你这样的人，坐在办公司里每天摆弄电脑打打字？别逗了！
你看看如今这社会，各行各业都是机器人！要不是有法律限制，机器早就把人的饭碗抢光了！大学生还能干什么！
你是学物理的吧？能干什么？在学校里当老师？你的学生学了你教的东西又有什么用？你几十年学的那点书本知识，放在机器人脑子里，兴许连米粒大小一块存储都占不满吧？
专业？知识？有鸟用！！！和机器人抢饭碗，你抢的过吗？现在这时代，赚快钱才是王道！”
吴空听着火哥吐沫四溅的演说，不说话，只是微笑。
火哥说了半天，看他不吭声，只好无奈地摆摆手，“好啦，现在不愿意，以后再说。今天就这样。”
吴空微笑着点头向火哥示意，转身出了办公室。
火哥若有所思地看着吴空的背影。
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
俩年前初来这里，不过是打打零工，在下面端盘子、给客人送送酒水，赚点零钱。
后来有一次，城西牛金刚喝多了闹事。一个陪酒姑娘不小心把酒滴在他衣服上，他拽着姑娘左右开弓地扇耳光。姑娘被打的满脸鲜血，哭嚎不止。场子的保安过去阻拦，都被牛金刚带来的保镖打倒。
满场人听见姑娘凄厉的哭喊声都愤愤不平，但没人敢上去阻拦。这个送酒的小伙子看不下去，也不多话，直接上去动手干倒了牛金刚的四个保镖，然后把牛金刚扔进了一楼大厅中央的喷水池里。
火哥带着满堂客人给吴空鼓掌叫好。牛金刚栽了面子。俩人结了梁子。
一周后，有俩边都交好的中间人摆了和事酒，约了牛金刚和金哥，想了结此事。
宴席里，牛金刚拿出五十万甩给金哥，说是赔偿那个陪酒姑娘和当夜打烂的东西，但要吴空砍一只手赔给他。火哥把钱扔回去，说钱不用陪，但以后不能找吴空的麻烦。
和事酒不欢而散。
酒席后，火哥立刻邀请吴空加入他的娱乐公司。吴空的身手他是亲眼看见的，牛金刚的保镖都是退役特种兵，能弄倒这样的四个保镖，这个年轻人绝对有用。
要不是起了招揽之心，火哥也不可能这么坚决的给吴空扛事儿。
入伙邀请被吴空谢绝后，火哥也没有勉强，还豪爽地把夜总会前面一个大停车场的管理权承包给了吴空。让他不用再送酒，看停车场就行。
这些年，自动驾驶出租车大行其道，私家车已经很少。但有钱人基本上都还保留有私家车，宁愿交纳高额税款。一方面是为了方便，另一方面也为了保留隐私。毕竟乘坐自动驾驶出租车会留下出行记录。
来夜总会玩儿这些豪客，基本上都是开着私家车来的。到了门口把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弟，自己就不管了。所以管理夜总会停车场是个收入很稳定的肥差。
自那以后，吴空就有了停车场这个差事，每月除了交给火哥一万块承包费，自己还能落下俩三万，俩个帮忙泊车的小弟各自发五千薪水，吴空自己还能挣个一万多。
每个月进入睡梦游戏都要花很多钱，停车场的收入对吴空来说十分重要，所以面子上他对金哥是十分尊敬的。
给火哥交过了月利，吴空下了楼，到了停车场门前，看车小弟阿凯迎上来，“空哥，您来啦。”
吴空点点头，扔过去俩个信封，“这是你和阿海这个月的工资。最近一切太平吧？”
“放心空哥，”阿凯笑嘻嘻地接过信封揣起来，“能有什么事儿？毕竟是火哥罩着的地方。偶尔有几个喝醉酒闹事儿的，我们也都好言好语劝走。按你说的，安全运转，尽量不起冲突。”
“那就好，尽量别惹事。”吴空点头叮嘱几句，就打算回学校了。
从夜总会大门走到北边大街上，得有一公里多。吴空嫌远，总是抄近路，那是一条夜总会后面的小巷，穿过小巷走到街上的公交站等待区，只需要走四五百米。
晚上九点多，天色早暗下来。小巷里面很安静，幽暗的路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把吴空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
他脚步轻盈，眼睛低垂，像暗夜里一只小心翼翼的猫。
小巷大概有一百多米长，从另外一头出去，再转几个弯就是公交站了。
眼看就要到另外一边的巷口了，吴空的脚步忽然停下。
他的眼睛盯住前方。幽暗的巷子里并没有任何动静，他内心却忽然冒出一股寒意。
“是谁？出来露个头！”
“眼神不错嘛。”伴随着一句冷冷的回应，前面小巷尽头，果然出现了三个人。
他们站在那里看着吴空，好像在等着他过去。
吴空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慢慢迈开脚步，一直走到了三个人前面六七米的地方才停下。
对面三个人成品字形站立。前面站着的俩个年轻人，吴空一眼就认出来了，五大三粗，满脸横肉，都是牛老虎的保镖，在乐泰被吴空打过。
俩人身后的那个人身材瘦小，一件黑色披风把他整个包裹在里面，脸上还带着一副墨镜，看不清面容。最奇怪的是，这人手里竟然拿着一个棒棒糖，不时地放到嘴边舔一舔。墨镜后面的目光闪烁不停，似乎在仔细打量吴空。
“好久不见啊二位。”吴空的语气慢条斯理，“怎么，事情过去这么久了，牛老板还想找我出气？”
一个保镖向前跨了一步，用带点讥讽的语气对吴空说，“吴大侠，行侠仗义是要付出代价的。虽然时间已经很久了，但那件事情并没有了结，你总不会以为牛哥就这么算了吧。”
吴空沉默着没有吭声。他脸色不变，心里已经提起了十万分的警惕。
前面俩个满脸横肉的保镖，他倒没有太紧张，但站在最后面那个，戴着墨镜、半低着头一直不说话，却使他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紧张。
那人举着棒棒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是个散漫闲逛的街头少年，但偏偏身上有一股冰冷的气息蔓延开来，让吴空觉得很不舒服。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改天再聊。”吴空眼珠转了转，忽然快速地向后退了几步，回转身好像打算掉头从小巷另外一侧溜走。
“想跑？”那前面站着的俩个保镖立刻叫嚷着扑了上来，冲在前面的汉子拽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他冲过来的脚步明显比吴空退走的脚步快得多，不过几秒，匕首就要刺到吴空的后背。
吴空猛然停步回身，身体向旁边一缩，避过匕首，右手一拳闪电般挥出，砸在了那汉子的腹部。那汉子口喉咙中嘶哑一声，吞了口气，一声不吭，扑通一下栽倒在地。
冲在后面的另一个保镖看见同伴倒地，嘴里低骂了一句，从怀里掏出一把消音手枪，对着吴空就是一枪。
“砰”！
低沉的枪声响过后，那汉子还没有来得及开第二枪，吴空已经到了眼前，右手闪电般叼住对方拿枪的手腕，“咔吧”一声响，已经把腕骨折断，那汉子惨叫一声，手枪落地，捂着手蹲下。
吴空毫不犹豫，冲上去就是一脚揣在那汉子前胸，那人向后像个沙包一样，直摔出三四米远，胸骨肋骨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倒在地上一声不吭，昏了过去。
吴空长吐了口气，心怦怦直跳，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
这是他第一遇到拿枪的对手。
刚才看到对方举枪，他百忙之中向旁边一闪，枪弹夹杂着气流从耳边呼啸而过，脸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实在很凶险。
扫了眼地上的俩个人，吴空抬起头。
站在最后面的那个套在黑色风衣里面的人，仍然标枪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到吴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人宛然一笑，把风衣的帽子摘下来，再摘下墨镜。
居然是个女孩。
一头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背后，剑眉细长，眼珠乌黑，透出异常明亮的光泽。也就十八九岁，样子就像一个青春靓丽的邻家少女。
她举着棒棒糖，眼神似乎带着几分嘲笑，但声音却十分低沉，没有任何感情色彩，指了指地上的俩个人道，“你不够果断，打这些人，就应该一下了结，怎么还让他们带伤倒地？这样拖泥带水，会留下后患。”
“了结？难道打死他们？”吴空皱着眉头问道。
他自从在训练场训练过，自知拳力远异于常人，和人动手都一般最多使三分力。他可没有要打死人的念头。刚才打这俩个人，已经收着劲儿了。
眼看那俩人已经昏迷，他已经有点后悔下手太重。
少女微微一笑道，“当然不必要留命。在进化者眼里，凡人不过是草芥一般的存在，何必在意？更何况他俩本来就是来杀你的。”
“凡人？难道你是神仙吗？”吴空皱眉道。“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眼前这少女让他有点吃不准。混混他见的多了，但这女孩的容貌气质透着股邪气，绝非普通的江湖混混。
“我不过是受人之托来看看你而已。他们死活关我屁事。”那少女微笑道，“有人怀疑你是进化者，特意让我来看看。现在可以确定你是进化者无疑。我任务完成。要走了。再见。”
少女拿起手里的棒棒糖舔了一下，冲吴空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要走。
“站住！说明白点！什么进化者？谁派你来的？”吴空鬼使神差般地叫住了这个本要离去的人。
他的语气显然激怒了这个本来对他没有多少敌意的少女。
她转回头的一瞬间，眼中已经多了一股可怕的寒气，乖乖兔瞬间变身一条冒着冰冷气息的蛇，“你连进化者都不知道？”
看着吴空一脸警惕的不吭声，那少女叹了口气，“本来以为你是装傻。看来你是真傻。你有没有明白刚才自己达到的速度？”
“速度？”
“刚才那颗子弹贴着你的脸侧飞过去，距离你的脸大概有0.01米的距离。你肯定感觉到子弹经过时的气流了吧？你和子弹擦肩而过，具体是在哪个位置？还有印象吗？”
看着吴空仍然一脸迷惑，少女叹了口气，继续解释，
“你刚才和他相距大约8米，他的手枪激发那一刹那，你开始向前冲。”少女比划了一下，“但是你和子弹相遇擦肩而过的位置，是在你和他相距6米处发生的，也就是说，子弹飞出6米多的时候，你已经跑出了2米多。子弹的初速度一般是200米每秒左右，你可以算一下自己刚才瞬间达到了多大的速度？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
吴空听着他的话，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你刚才体现出的速度，是进化者在生死瞬间激发潜能才可能做到的事情。不过你面对火器好像缺乏经验。以后有人对你掏出枪，不用这么紧张，超过20米的距离，以你的速度，手枪子弹根本没机会击中你。
记住，进化者要有进化者的范儿。不要老是慌慌张张的像个普通人。看到别人拿出枪就冒汗。”
那少女的语气像是一个老学究教训小学生，鄙视又有点不耐烦。
她说完话就转身又要走。吴空在身后喝道，“喂，你还没说谁派你来的！”
少女脸色忽然变得如同寒霜一般，仿佛冰冷的蛇忽然獠牙亮起、吐出红芯，她鬼魅般地转回身，飘然向吴空跨出一步，左手闪电般伸出，五指如勾般抓向吴空咽喉。
那少女的动作快的电光火石一般，吴空拼命向后一缩，连续退出几步，但终究还是太慢，少女如影随形，五根手指已经扼住他的喉咙。
喉咙上一股巨大力量涌过来，铁钩般的手指立刻锁紧脖子，颈部所有的骨骼血肉开始剧烈收缩，脖子立刻要被捏断。
吴空双手抓住少女的手指，使劲儿想要掰开，但那几根纤纤玉指，却仿佛铁铸钢浇，纹丝不动。
转眼间吴空已经呼吸停顿、脸色涨红，喉咙间传来“荷荷”的嘶吼。
他双手发力、双脚乱踢，却不能碰到那少女分毫。
少女掐着吴空的脖子，高高地把他举起，像举着布娃娃一样随手一抛，吴空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小巷的围墙上。
“轰隆”一声巨响，围墙直接被撞塌一块。倒下来的砖石碎块把吴空埋在里面。
“要懂礼貌！对前辈无礼可能丢掉小命的，要牢牢记住哦。”
几分钟后，回过气来的吴空挣扎着从一堆砖石碎块里面爬出来。
那少女早已消失在小巷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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