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密室里, 宁王面如纸灰,手抖得都拿不住茶杯。
王公公佝偻着身体拄拐来回走动,琢磨着此间厉害。
“父皇连她底细都知道的清楚, 怕有孕这事也瞒不住他。”宁王鬓边的冷汗淌下,惶遽让他的气息不稳,“我要不现在就安排她走, 立刻就动身,让她逃得远远的。”
思及他父皇的手段, 他越想越惊,越想越恐, 只恨不得将她立即送往天涯海角。此刻他已方寸大乱, 只觉饶是豁上命去,怕也没法给她劈开出一条生路来。
他简直恨毒了自己!当日抓她入府的时候,但凡别那般嚣张肆意, 但凡能顾忌些及时将消息封锁住, 将她给藏严实了, 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
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九爷莫慌,让老奴再想想, 此事或许并非您想的那般遭。”
闻言, 宁王灰败的双眸燃起一丝希冀。王公公在宫中的时日久,对于父皇或许比他了解的深。况且当年母妃独宠后宫的时候, 其作为玉岚殿的掌事太监是常能面圣的, 所以对于父皇的想法, 或许能更猜得几分。
王公公拄拐踱步沉思,宁王焦灼的看着他,等的焦急有几回忍不住要催促, 却都皆忍了下来,唯恐扰断了其思路。
“老奴想,圣上是没打算动她的。”
终于王公公开了口,在他满心焦灼中蹒跚踱步回来,几分肯定道:“要杀早杀了,不会等到现在人都怀上龙孙了,再行下手,这般岂不晚矣?皇家是忌讳这等事情,可圣上既没第一时间出手,便大概是默许留她性命了。”
纵使宁王也愿意相信这样的说辞,可始终绷紧的弦让他不敢松懈分毫。
“或许,父皇是打着,去母留子的想法。”
说这话的时候,他咬了牙根语气阴晦,也打了个冷颤。
“不会的,还是那话,要杀不会等现在。您要知道,圣上知她存在的时间,应该更早着的。”王公公摆手,早些年他尚在宫中的时候,也有过成年皇子间因女人起龃龉的事。那时的圣上是如何做的?三更知,绝不会让人活到五更。
“九爷,圣上老了。”
年景渐老,心大概就软了些,回忆过往,愧疚或许就会多半分。
听王公公唏嘘长叹,宁王缄默了会,殷红的唇扯了下。
“父皇最喜爱的儿子是元懿太子,景和三十三年却生生逼反了他,赐他毒酒屠戮他外祖满门。父皇最深爱的女人是我母妃,景和三十四年却逼她含冤自缢,同年押赴曹家上下百余口入刑场,除了当时游历在外杳无音信的舅公,其他男女老少皆命绝当日。”
数丈见方的密室里,说话人的呼吸沉重。
“还有我。他曾说我是麒麟儿,说我是他疼爱有加的好儿子,可转过脸就能无情的把我关在暗无天日的荒殿,整整七年。”
王公公转过脸,抬袖抹着脸上浑浊的泪。
“接着是景和三十六年,几位皇兄争夺太子之位,父皇冷眼旁观,不予置喙。等朝臣们开始纷纷站队的时候,他却突然以雷霆之势出手,将我那几位争夺储位的皇兄一网打尽。他们死的死,废的废,疯的疯,以此成全了父皇的乾纲独断,成全他的帝王威望。”
宁王看向密室里徐徐散发淡光的壁灯,许久方道:“公公你说,这样的父皇,敢让我存侥幸吗?”
王公公摆了摆手,待缓了情绪后,就与他道:“此一时彼一时。九爷也莫忘了,狮王老了,也病了。”
他看向九爷,浑浊的眼睛带着复杂:“倒下前,总不会留下群龙无主的江山,老奴猜测,圣上应已经开始考量了。不同于景和三十六年,这回圣上是真的冷眼旁观,不会轻易出手干预。”
圣上要考量剩下这些皇子的脾性、手段、行事、作风,决出最适合胜任皇位的那个。就如养蛊,到了最后决定胜负的时候,生死皆看自己的能耐了,养蛊人只需冷眼旁观决出胜者,却不会妄加干预。
所以她的命取不取,在圣上看来以无关紧要,圣上着紧要看的,是九爷怎么做。其他储位争夺者,又会如何去做。
想要那个位子,就要去做符合帝王该有的抉择。
真实也残忍。
宁王脸色几经变幻,这一层是他没有想到的。
神色凝重的站起身,他在密室内踱起了步来,开始想王公公猜测的这种可能性。
这两年里总传出些父皇龙体微恙的消息,就连除夕夜时候,都早早的退了。想来或许不单单是微恙,可能真是身衰体病了。只是可惜他宫里眼线有限,具体什么情况,他无从得知。
如果父皇真的是身染了重疾,那他跟赵元璟的储位之争,就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
就是不知那赵元璟,对此又知道几分?
“若真如此的话,也好,总归她性命无虞。”
宁王重新落了座,握了茶杯在手里摩挲,微目细眯的想着,这种局面要如何去破。
“或许,也并非没转圜的余地。”
王公公的话让他抬了头,不由就问:“如何说?”
王公公沉吟:“说来皇家好些年没皇孙出生了。民间都言,老翁爱幺孙,人一老难免就觉凄清,就想要儿孙绕膝的热闹。归根结底她这事上就差在身份这一层,若是圣上能看在皇孙的份上允她身份过了明路,她这事便就揭过去了。”
宁王虽觉他父皇可不是那等会觉得凄清的人,可到底也觉得心头明朗了些。
“那等孩子生了,我就多带着孩子去宫里走走。”
从密室出来后,他就见她立在殿门口那翘首看着。
“你这是在做望夫石呢,一动不带动的。”他笑说了句,上前去拉过她的手回殿,“今个怎么样,胃口如何,身子骨爽不爽利,他安不安生?”
边说着,他便用掌心抚着她的小腹,来回轻抚。
她点点头,等他牵着她来到榻上坐上时,就拉过他掌心,问他是不是事情不顺利。
他一回了府,来不及与她说什么,就直接与王公公去了密室。当时她瞧他牙关紧咬,浑身戒备绷紧,后背朝服都似被冷汗浸湿的模样,便心知此间事大概不好了。
她的心也一直提着,在殿中也坐立不安,遂就立在殿门口,直待他出来。
“别胡思乱想,没事……”
他墨眉扬起,就要故作轻松笑着,却没等他话说完,就见她一脸正色的看着他。
她指尖未停,一字一字飞快写着:你直接跟我说,到底是什么情况。不必去粉饰,一无所知只会让我胡思乱想,更惊惶难安。
又写:再坏的结果我都有了心理准备。元翊,我想知道。
她仰眸望着他,乌瞳里有着她的坚持。
他揽过她的肩环抱住,下巴抵她发顶轻微摩挲。
“好,我不瞒你。”
缄默了会后,他开始徐徐的与她说起这件事情。从在上书房的碰壁起,说到他回府途中的诸多猜测,再说到密室里王公公的几番猜测。
饶是涉及到储位之争,他也没瞒着,一五一十的全都与说与她听。她静听着,也在消化着这些话。
等他说完的时候,她慢慢的划在他掌心上,指尖的力道很轻,犹似她在轻声发问。
‘如果,争储败了,你会如何?’
他合拢了掌心包裹住她的指尖,紧紧握着。
这一刻他没有像从前那般,斜扬着眉眼说他怎么会败这等笑语。低头在她额头眉眼印了唇后,他抱紧了她,狭眸里神色幽深。
“尽人事听天命,倘若结果天意不在我这,成王败寇,那我甘愿服输,称臣听命也无妨。说来,当个闲散王逍遥度日,其实我还觉得挺好。不过……”
他眸染阴戾:“前提自然是他别赶尽杀绝。”
那赵元璟若敢将事做绝,他也不会引颈待戮,大不了点起人马,来个鱼死网破罢。
时文修手指挣了挣,等他掌心松开,就继续划动。
‘我会努力,不去拖你后腿。’
指尖落下最后一笔后,她细细的指根沿他指缝插进,屈指用力与他交握。他忘了刚一瞬想要说什么,只是怔怔的垂眸看着交错相握的两只手,一时间心尖酸酸软软,像是要软成了一摊水。
他好似读懂了,她是在无声的告诉他,会努力与他并肩而行。也看懂了,无论他将来会是坦途,还是逆途,她也都会陪着他,与他共同面对世间的风雨。
他手指亦紧攥着她,这一刻他想要与她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好似被堵了般,如何也吐不出个字来。他只能将脸埋她颈窝,平复着自己被冲进到的情绪。
时文修没多注意他的情绪,此刻她满脑子都在想,她要如何才能做到不拖后腿。
圣上没打算要她的命,这无疑是再好不过了,好歹给了喘息了时机,也给了转圜的余地。
她相信只有人想不到的法子,没有人解决不了的问题。
现在主要问题就是,她身份这一致命弱项。
她沉思着,若她有用,若有她功,是不是就能淡化了她那身份带来的弱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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