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云滢没想到皇帝会回来得这样早,她向皇帝问了一个安,有些疑惑地瞥向那个孩子。
江宜则也换去了那身紫色的内侍服,换成了民间寻常的打扮,他提醒云滢道:“这位是河间郡王。”
皇帝收养嗣子之后便封了一个郡王爵位,宫中的人心照不宣,不大称呼这位宗室子弟为大皇子,而是以爵位名号相称。
河间郡王见皇帝待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子随和,便在圣上的身后发问,“这位姐姐也是爹爹的嫔妃吗?”
宫中关于服饰的规定森严,一般只要瞧一眼就能判定这人是什么品阶,然而云滢换了一身走百病的白衣,生得又这样貌美,难免叫人多想。
云滢微微一怔,随即双颊生晕,向河间郡王问安:“殿下取笑奴婢了,奴婢只是官家身边的梳头娘子,与几位女官相约去走百病,因此才换了白衣。”
——虽说她这个梳头女官有些名不副实,可是名分上就是这样的。
圣上并没有回答河间郡王的问题,目光仍然停留在她的身上,“不怕冷吗?”
女要俏,一身孝。她今晚的白衣裁剪合体,极显腰身,纵然赏心悦目,可叫人看来不免会觉得她穿的太单保
皇帝说话之间已经走入了内殿,她也只能跟着一同折返,云滢侍立在皇帝坐榻旁边,还没有等那一句不冷说出口,圣上已经轻轻碰触了一下她的手指。
他泰然自若,仿佛只是试一试她手上温度,并没有其他旖旎的心思,“果然是凉的。”
圣上的眉峰微聚,江宜则已经率先将手中的暖炉递了过去,云滢谢过了他,将手炉拢在手中。
“你倒是怕冷得很,才出去片刻手上就凉了。”皇帝似乎是在取笑她,可是面上却没有笑意,“你去走百病,就不怕将自己冻病了吗?”
云滢顾着旁边还有河间郡王在,不敢同皇帝分辩,只是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官家教训得极是,奴婢记下了。”
圣上难得见她这样听话,瞥了一眼旁边的河间郡王,随后才看向她:“但你下次还敢。”
云滢低着头,听见坐在下首的河间郡王笑了一声,面上有些挂不住,小声道:“奴婢以后不敢了。”
“去让人给那几位女官送手炉,别等元夕夜过了朕身侧服侍的人都病倒了。”圣上吩咐道:“你去换一身衣裳,少顷随朕与郡王出宫一趟。”
云滢稍稍抬头,面上满是讶然之色,她八岁进了教坊司以后几乎没有出过宫,衣裳都是宫中模样,突然要随着皇帝出宫,一时间也没个准备。
江宜则知道她的为难之处,示意云滢跟着他到侧殿去,“云娘子不必为难,衣裳和首饰已经备好了。”
云滢这才放下心来,她向总管道过谢,悄声问道:“都知,圣上怎么突然要出宫了,老娘娘和圣人可知道吗?”
“官家今日与圣人叙话时说起几位长公主,突然就想出去走一走。”江宜则微微一笑,“老娘娘冬日不爱动,早早就离席歇下了。”
被他这样一说,云滢反而又生出许多疑惑,元夕夜乃是情人相会赏灯、家人合聚之时,皇帝既然同皇后说起,又有意带上河间郡王,但居然没有携皇后一同外出?
只是帝后之间的事情她还够不上资格去问询,就自己退到更衣处解了衣裳换好。
福宁殿是天子居所,侧殿的更衣处宫人是不能轻易使用的,若不是江宜则引着她到这里来,云滢还得回自己的地方去更衣梳洗,来回路上多费许多时间。
外间还有两位主子在等她一个女官,云滢不敢太在妆扮上花心思,但女郎的衣裙比男子繁复,等她再度到正殿伺候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河间郡王毕竟年纪小些,他见一位锦衣华服的美人踏入内殿,定定看了几眼,才认出这和刚才那位白衣女官是同一个人,惊讶地赞了一句她的美貌,反倒是圣上没有什么话同她说。
“圣上恕罪,是奴婢耽搁了。”
云滢见圣上淡淡,也只是稍微失落了一下,旋即又自己释然了,圣上是日日能见到她的,宫中的娘子打扮又比她华丽上许多,自然没什么可惊讶的。
“民间的女郎哪怕平日再怎么朴素,这一日也是要华服盛妆的,怎么你竟是这样素面朝天?”
她人生得美貌,固然怎样穿搭都是好看的,可若是妆容精致些自然会更出众,圣上看着她素面朝天,不禁一笑,“好歹也是朕身边服侍的人,不怕出宫被人比了下去?”
云滢在教坊司中自然会在这些上多留意一些,然而皇帝不喜欢御前的宫人太过妆饰,又恐怕误了时辰,所以连口脂都没有抿就出来了。
谁知道反而遭了圣上的取笑。
“去取一盒胭脂过来。”圣上吩咐了内侍一句,闲适地瞧着她:“朕知有的女子是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但今日民间热闹,你也该稍稍打扮一些。”
坤宁殿中的女官早早就换了新衣,簪了满头的象生花,把自己打扮得花团锦簇,福宁殿的女官却是淡妆素裹,瞧起来倒像是皇帝苛待了服侍的人一般。
皇帝只吩咐拿一盒胭脂,但内侍们却取了女子整套的妆奁过来,云滢心下微感后悔,早知道要在河间郡王的面前打扮,还不如她刚刚自己描眉点唇,还少了些不自在。
她刚要拿起粉盒先扑一扑,孰料圣上竟步下御座,细细观赏这些女子所用之物,取了一盒胭脂,信手拿了一支小笔蘸染其中的香甜嫣红,像是作画一般点在了她柔软的唇上。
皇帝在书画的方面颇有造诣,要为仕女点唇也不会像是寻常男子那样笨拙,而且这个仿佛是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美人原本就生得极好,她的唇瓣柔软润泽,只消稍稍勾勒便已经叫人挪不开眼。
说来有些奇怪,她唇色未染之时总觉得是位素净的娇俏姑娘,可一旦点了口脂就瞬间艳丽了许多。
云滢心如擂鼓,却只能强装着不动声色,悄悄看了一眼河间郡王。
不说他是皇后的养子,要是回去之后告诉了坤宁殿那位自己或许要遭殃,就是在随便哪个孩子面前由官家为她妆点,这也叫她生出些女子的羞怯。
所幸河间郡王只是开头好奇了一下,随后像是知道这些乃是“非礼勿视”之举似的,自己低垂了头转到另一边去看官家御案上的笔墨纸砚,像是看不见这边的动静。
天子将她的下颚稍抬,见云滢白皙的肌肤透着淡淡红意,犹胜胭脂晕染,便只执笔在她眼尾轻扫,簪了一朵牡丹模样的象生花在她的冠子上,吩咐内侍拿了菱花铜镜过来与她细看:“如何?”
云滢松了一口气,她低声答道:“好是好,可这样张扬,就不大像是伺候在官家身边的人了。”
内侍们准备的衣服虽然比不上宫中嫔妃,可也绝不输给外头的富家小姐,她哪里还像是女官?
“无妨,”圣上轻声笑道:“介仁觉得可好?”
介仁是河间郡王的小字,他听了父皇的问话,才转过头走到皇帝的身边,认真地回答道:“爹爹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其实他养在坤宁殿许久,很少能见到这位父皇。
圣上与皇后连见面说话都极少,更不要说为大娘娘描妆,今日好不容易帝后同宴,官家也问了一句皇后要不要见识一番民间景致,可是皇后娘娘稍微推辞了一句,父皇就再也没有提过要与她同行了。
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常常是说过一句话就没了后文,宫中人说圣上胸襟宽广,御下温和,可是直到来了坤宁殿之外的地界他才算是第一次见识到皇帝除却冷淡威严的另一面。
原来他的父亲也不是不苟言笑的人物,只是不在坤宁殿中说笑罢了。
圣上为之妆饰的女子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自称是福宁殿的宫人,可是父皇却对她这样有耐性。
圣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是刚刚父皇走到她身边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好奇地偷看了几眼。
她生得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后妃都要美丽,站在父皇面前的时候却又有几分柔弱纤质,官家替她点唇的时候外面正好在燃放烟花,倏然腾空的烟花在夜幕中绽放出绚丽的光彩,也照亮了她的眉眼。
“官家,外面说已经套好了车马,不知道贵人什么时候要用车,来请官家的示下。”江宜则看着圣上放下了笔,忙让人将这些东西都收拾了下去,请示什么时候出宫,“圣上白龙鱼服,这马车虽然比不得官家旧日的车驾,但几位内侍也用过些心思,还请官家与郡王将就一些。”
“走罢,再过些时辰,集市上的烟花都要燃尽了。”圣上听了江宜则的禀报,回身与他说道,“介仁,今夜咱们乘车出去,改日朕再带你去骑马。”
河间郡王恭敬答了一声是,可是迈出福宁殿门槛的时候又悄悄看了云滢一眼。
她生得可真美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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