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圣上见她神色凝滞, 连那所谓的生子之法都顾不得了,只得依着她停下步伐,坐回她的身边。
“怎么了?”
云滢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的什么, 她迎上皇帝略含笑意的目光,又有些说不出口, 用指尖轻轻碰触到了那道露在外面的齿痕, 便转过了头去。
颈部是人脆弱的地方,情浓时就算是感受到了她这份大不敬, 圣上也不会分出心神去计较, 也不会感觉到疼痛。
然而现在这份痛楚被人提醒,不用她多说,皇帝自然也就注意到了不妥, 让人捧了铜镜过来细看。
常服简素但又不失威严, 可颈上的浅浅牙印却与天子威严半分也搭不上边。
但是眼下这个罪魁祸首比他还怕羞,因此圣上也说不出来什么诸如“瞧你做下的好事”的责备话。
“叫人拿些珍珠粉来遮一遮罢,”云滢不厚道地笑道:“后宫娘子们素日用的香粉都太香了,不适宜官家见大臣。”
男子敷粉在士大夫中也是极为流行的,并不觉得这是妇人专属事, 不过皇帝因为这种事情而遮掩, 也不见有多大的好脾性,沉着脸让人把女子梳妆的东西悉数捧过来,供两人择选。
江宜则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元后被废的时候云滢还是个不知事的小女孩,那个时候皇后做了些不体面的事情, 为了争宠特地吩咐尚衣局,在嫔妃日常所用的衣物熏香上添了些叫圣上不适的花汁,使得那些嫔妃不能见君。
这件事被查出来之后, 皇后就因为善妒猜忌、不惜有损圣体被众臣请旨废黜,而后出家修行,至死未曾回宫。
那道咬痕不算太重,可却是在颈项上,然而皇帝非但没有问罪,反过来要替云滢遮掩。
云滢对梳妆方面还是很拿手的,这些重臣皇帝平日都是要见的,全脸敷粉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就用热鸡蛋在那伤痕周围先滚了一圈,察觉到身前男子因为不适而发出的轻微嘶气声,连忙轻轻啄了一下那个地方,聊作讨好。
圣上是头一遭被人服侍着上妆,多少有些不自在,可她又极有眼色地讨好人,教人把什么气都消了。
但见她稍微用水调了一点珍珠粉,而后用尾指轻轻在自己颈处轻轻匀开涂抹,继而拿了些淡黄色的细粉,沾在手上重新施为一遍,遮去那过分耀眼的白皙,甚至就像是作画一样,还挑了一点淡色的胭脂调和颜色。
只要不走近了直视天颜,臣子们是不会看出来圣上有什么不妥之处的。
云滢自觉差不多了才停手,她稍有些惋惜:“若是官家不急,我还能弄得更逼真一些。”
皇帝不做什么表示,内侍们也屏气敛声,他们知道官家素日不喜欢这些的,谁也不敢笑一下。
云滢瞧见旁边还有宫人取来供她选用簪头的象生花,突然想起元夕那夜圣上为她簪戴牡丹,便起了促狭的心思,将一朵逼真的牡丹簪到了圣上的乌纱冠帽边,失声轻笑。
风流雅士簪花成风,就算是宫中逢年过节也会赏赐给臣子们鲜花簪戴,可是有些生性古板的人不太喜欢这项规制。
其中也包括皇帝。
圣上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即便身旁没人敢来笑他,亦要斥责她的胡闹,“前面尚有臣子等候,你还敢如此?”
“可我觉得官家这样还是很好看的呀,”云滢凑过去在他面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旋即躺回坐榻倚着软枕欣赏:“官家平日高不可攀,簪一朵牡丹,反而俏皮起来了。”
圣上惯来隽秀清雅,如日月华章般令人敬畏远观,簪一朵淡色的牡丹在纱帽之侧,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反差感,倒有些不符合人实际年龄的少年感。
“花若有灵,知道你这样说,也要羞愧而死。”
圣上随手将那朵象生花拿走,起身往前面去,刚行两步忽然顿住,笑着望向坐起身的云滢,吩咐宫人伺候她沐浴更衣:“既然东西已经留不住了,便随她们去浴间罢。”
云滢愣了片刻才回神,白皙的肌肤上霎时染了无尽
绯红,她拿了枕头,重新将自己埋得谁也瞧不见,偏偏又有一只手掌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像是爱抚狸奴一般,顺了顺她的毛。
“这些有什么好可惜的?”圣上抚摸了一下她柔软的发心,怜爱道:“晚上还有呢,不用可惜。”
……
龙图阁大学士曾弘毅已经在圣上的书房里喝过两盏茶了,官家素日是不会叫臣子等太久的,他又极得皇帝的宠信,圣上突然这样避而不见,只吩咐内侍赐茶,教他心底也生出些疑云来。
或许是内侍们记错了皇帝的喜好,书房内燃着些后宫常用的甜香,叫他闻着总觉得有些怪异。
“曾卿这个时辰来见朕,可是有什么急事要禀报么?”
圣上从内间而来,叫曾弘毅的疑惑更深,但还是即刻放下了茶盏,躬身向皇帝行礼:“臣请圣安。”
“朕安。”
皇帝坐在了书案之后,吩咐人起身,他今日是去过一次龙图阁与臣子议事的,如果不是突然又出了什么急事,曾弘毅完全没有必要再来这一遭。
“回圣上的话,臣确实有一桩蹊跷事要禀明,但不知当讲不当讲。”曾弘毅面露难色,这桩事叫人不解得很,但又与前朝后宫有干,要说出来恐怕会叫宫中生出许多是非来。
但是不说,日后皇帝问责,他们这些知情不报的人恐怕难以将自己择得一干二净。
“不知当讲不当讲,你也到朕的书房里来聒噪了。”圣上端坐在御座上的时候瞧见了奏折中间一粒豆青色的蝴蝶玉坠,稍蹙了眉:“到底是什么能令朕生气的事情?”
臣子们一般这样委婉的时候,基本说出来的东西都是要惹人生气的,只不过前面含蓄地加上一句,叫皇帝即便翻脸也不至于降罪罢了。
曾弘毅看不见皇帝撑在桌案上的手拢住了什么东西,因此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今日午后到龙图阁的时候还待人亲厚,到了如今竟像是有淡淡的不耐烦。
“事涉太后之兄,臣也不敢妄言。”
曾弘毅见圣
上颔首,知道是要他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元夕夜后,曾有一对贫苦夫妻至登闻鼓下执槌,尚在犹豫之时已经被人堵嘴拖走。”
他的身子略低了些:“有人瞧见,当街抢人的是张相家奴张仓头。”
登闻鼓是臣民越级告状的一种手段,若登闻鼓响而主司官员不上奏,罪加一等。而圣上此时无论在做何等事情,哪怕是在上朝,只要有人敲鼓,也必得接见敲鼓之人,细问冤情。
太||祖高皇帝在宣德门南街设立了登闻鼓和登闻鼓检院,受理民众的申诉,不管其冤情大小,哪怕是为了一头猪的走丢,都可以直面天子——当然黎民多畏惧宫廷,很少真的有人为了一头猪而走入天子庙堂。
敲鼓的人不必承担任何惩罚,就可以直接向天子申诉,所以很多心虚的贪官会派心腹小厮守在登闻鼓的旁边,生怕有人敲鼓。
而留意这些人,就是登闻鼓检院要做的事情了。
“这是登闻鼓检院需向朕禀明的事情,卿在龙图阁,与你有何干系?”
曾弘毅见圣上不问那对夫妻去向,反而盘问起他来,知道圣上是不喜欢他越俎代庖,插手别的府衙需要做的事情。
但这也不出他的意料,曾弘毅不慌不忙地禀奏道:“臣并非有意插手,事情已然过去几日,臣也不知为何,登闻鼓检院至今未向天子禀明实情。”
登闻鼓这几日都没有响过,皇帝也没有接见那对夫妻,检院不肯向皇帝奏明,那就是主司官员的失职了。
“臣询问过有司主管官员,皆似不知此事。”
曾弘毅有心再向皇帝说一说他所探知到的消息,然而官家却打断了他。
“这个时候禀来,恐怕也迟了。”
皇帝微冷了面色,登闻鼓前有人当众被拦,且加上官官相护,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情,若说张相或者他亲近的人与这件事无关,谁也不会相信的。
而那些有司官员知情不报,到底是看在张相颜面还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是不得而知。
“这件事情朕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曾弘毅在御书房里等候许久,尚且没来得及同皇帝说上几句话,就被圣上下了逐客令,这叫他多少感到震惊,但他论说起来也不是一个强项令,圣上知晓这件事情也就罢了,横竖挑不出他的错处。
他应了一声是,正要退下的时候却被皇帝叫住了。
“卿家说的那对夫妻,其中丈夫是不是有些瘦削,还跛了一足?”圣上若有所思道:“说话似乎带了些蜀地口音。”
曾弘毅微微怔住,心下升起许多猜想,但面上还是极恭敬地答了一句,“圣明无过陛下,正是如此。”
他当时正好骑马路过,只看了个大概,他又是汴京人士,那对夫妻说话并不能完全听懂,但相府家奴与那对夫妻推搡之间,好像那男子被缚住之前蹦出过一句“我||日||你先人板板”这类粗鄙之语。
实在是不登大雅之堂,听了都让士大夫面热。
“那便不干卿的事情了。”圣上轻笑了一声,叫他宽心,“原不是什么大事,张相同他并无怨仇,想来过几日就会送人返乡了。”
曾弘毅这才彻底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笑着向皇帝请罪道:“原来圣上已经知晓了,原不需要臣来多嘴。”
如果皇帝不曾问他那男子的体貌特征,他或许还会觉得皇帝是瞧在太后的颜面上有意遮掩,但现在却无此等顾虑了。
民间传闻天子身侧有充当监管百官的耳目,皇帝知晓也不算什么新奇的事情,张相大约早已私下同皇帝说明,因此也不见圣上加罪失职官员。
等送曾弘毅步出书房之后,江宜则才发现自己背上已然有涔涔汗意,被风一吹,觉出透心的寒凉。
他在御前伺候的时间最长久,即便不当值,也不敢错过圣上的一举一动,可以说,虽然国朝不允许内侍干政,但是圣上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瞒着他的。
然而曾大学士口中的夫妇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皇帝少年御极,更没有可能到蜀地微服私访,认识一对贫苦夫妻
。
而张相这几日觐见天子,也没有说起府中奴婢做下的这些事。
他正站在书房外想着,突然听见圣上唤了他一句,连忙折返回官家的身边。
圣上面色平静,不复方才端正坐姿,指节在桌上轻叩,发出笃笃的声音,恐怕是有些不耐烦的。
这也更叫人害怕。
江宜则知道,太后与张家其实没有太多的关系,纵然是宰相门前七品官,但张相家奴当街扣押普通百姓,依照官家的性子,不至于为了这一点面子连一个家奴都不去惩治。
他垂手静立,一句话也不曾多言。
过了良久,皇帝才吩咐道:“等张相放了那家人之后,派人跟着些,查查到底是谁暗地里怂恿他们上汴京的。”
蜀地距离京城并不算近,来回往返,总得一月,一般人家谁不是趁着这个时候老老实实等着春日播种庄稼,到汴京城敲响登闻鼓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这一年的收成就没了。
江宜则并不清楚为什么皇帝笃定张相一定会放了那些人,圣上的吩咐,他照做就是了。
“朕记得蜀王有一处别苑,原本是预备留给先帝巡幸时住的,”圣上执起朱笔,开始看还没有批阅完的奏折:“拟一道密诏给王兄,等他们回到家中以后便让王府中人接走,不许苛待。”
江宜则怔了片刻方应是,“奴婢立刻去办。”
……
云滢沐浴之后也没有离开福宁殿,而是一直待在内殿等候皇帝,她全身的衣裳都换了样子,现在回宫等于明晃晃地告诉人她同官家在福宁殿的书房里做了些什么。
况且圣上有意叫她留下来夜间侍寝,云滢虽然对皇帝的身子略感担忧,但也不愿意虚伪地请辞离开,到了晚上再来——毕竟是圣上有心亲近,她一味假正经地害羞推拒,反倒会泼了男子冷水。
万一官家这工夫去找别人了呢?
但是皇帝当时说完之后似乎就顾不上她了,连晚膳也是她一个人在内殿用的,一切按照天子的规制来,要比群玉
阁的菜肴丰盛许多。
是夜福宁殿内殿灯火通明,不知道要令多少后宫的娘子心碎,然而为外人所不知的是,那种她们以为的事情在午后就已经有过了,现下被女子们嫉妒的姑娘,一个人伏在罗汉榻的小桌上,伴着满室烛火好眠。
云滢终究在这种事情上开拓得还不够,哪怕后面被人折磨到了求而不得的地步,但前面几乎有些骇人的欢愉也耗费了她许多精力,膳后用了好几盏茶依旧挡不住浓浓睡意,倒在了案上甜甜入睡。
“怎么不叫人熄了灯到床榻上去睡?”
她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眼,下意识检查了一下自己衣袖边与眼角有没有可疑痕迹,才抬起头面君。
皇帝见室内明烛高照,还以为云滢仍在等他回来,要是她已经在榻上安寝了,他也不欲扰人清梦,福宁殿可寝之处尚有许多,没必要苛责她给自己腾地方。
不过幸好他进来瞧一瞧,否则明日再遇见的时候,就要见到一个歪脖子的云滢了。
“疼疼疼!”云滢被人按到肩颈的酸痛之处,一下子眼泪汪汪,她忍着扼住自己后颈的那股力量,望向他的眼神既委屈又可怜:“我在等官家。”
“朕不是派人同你说过,叫你不必等朕的么?”圣上瞧不得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软话,但还是冷硬了心肠,用力按了按她的后颈:“要是想人,书房里也没有大臣,你去就是了。”
云滢稍微能从按摩的力道里感受到经络被疏通后的轻松,她用手环住圣上的腰,像是他养的狸奴一样,要求爱抚:“反正我胡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您说不叫我等,难道我就不能等吗?”
“再说……”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圣上:“我累得走不动了,到前面也没办法伺候笔墨,只能叫您一边操劳国事,一边看我偷着打盹。”
虽然后宫女子都会期待圣驾的降临,但或许是习惯了嫔妃之间含蓄的美德,她这般耍赖一样的直白更叫人无法抗拒。
圣上忍俊不禁,俯身将她抱到了榻上。
本来嫔妃陪寝是应当睡在外侧的,方便圣上夜间要茶,但不知道是圣上将人放下的时候图一个方便,还是觉得这姑娘留在外侧也伺候不了自己,还是把人放到了里侧去睡。
内侍们会意地替圣上卸了常服,将满殿的烛火熄灭,只在案桌上留了一盏并不刺眼的琉璃宫灯方便贵人夜间取用。
云滢能明显感觉到皇帝并没有那份兴致,不过这也不算叫人失望的一件事。
皇帝毕竟不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隔几日能有一次便好了,哪能一夜行幸数次?
她也不敢有什么举动,万一主动得叫皇帝在嫔妃面前露怯,那才是真的麻烦。
官家也是要脸面的,以后恐怕她也要成为后宫中长久不能伴驾的一员了。
云滢觉得自己要睡着的时候就咬一下自己的舌尖,皇帝虽然没有宠幸人的兴致,可是却时不时会挪动一下,如果突然想与她夜半闲聊,她岂能不知趣地睡过去?
但云滢实在是困得有些熬不住了,圣上的呼吸过了一刻钟尚未变得深长,她已然有些忍无可忍,只好主动侧身揽住了圣上的腰。
“官家,您怎么了?”美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像是被他弄醒了一样,“是我在这里叫您睡不着吗?”
天子的床榻平日只有一人独寝,倒也不显得如何局促,但两人同榻共眠,轻易就能影响到对方。
“无妨,朕方才做了一个梦。”皇帝的声音并没有困倦的意思,他抚在云滢的后背上,轻轻拍着:“是将你吵醒了么?”
云滢摇摇头,她哪里敢睡,“是我自己醒的。”
她的预感并不算太错,皇帝像是哄小孩子那样哄了她一会儿,忽然就停住了。
“朕记得不错的话,林教习算是你养母?”
皇帝突如其来的开口将云滢惊得几乎要坐起来,她怕和姑姑联络太多让皇后不喜,就几乎没有同林芳烟怎么来往过,仿佛是出
嫁的女儿,得不到夫家的允许,不能回门探望。
但是圣上突然提起来,恐怕是姑姑做错了什么事情,被人告到御前来了。
“官家记错了,杨娘子才是我养母呢!”云滢抬头去望,四目相对,正好撞上天子澄澈的目光。
但皇帝所能见到的,只是一个睡得迷茫,连自己说什么恐怕都不清楚的小姑娘。
“不过姑姑确实待我像是母亲一样好的,这官家也是知道的。”
她思忖着自己如今的恩宠,若是稍微吹些枕头风,替教习说几句好话,圣上大约也会听的罢?
“那你在教习与云夫人之间,更喜欢哪一个?”圣上静静地看着她:“云夫人将你送入宫,阿滢害不害怕?”
云滢不大明白圣上怎么突然有了闲话家常的兴致,但皇帝叫她阿滢的时候,总会格外叫人紧张。
“我自然是一样喜欢的呀,阿娘对我们三个是一视同仁的,即便人在宫外,还是很记挂我们几个的。教习平日督促虽然很紧,但是私底下是最疼我的。”
云滢紧紧地依偎着身边的人,似乎要叫他感受到自己格外的依赖与信任:“要是阿娘不把我送入宫,我怎么有机会服侍官家呢?”
圣上抚摸着她的青丝,轻声问道:“若两个之中非要择一个出来呢?”
“那或许是教习罢。”
天子这般认真,云滢甚至以为皇帝并不是听人说起姑姑的不好,而是想着荫封她的母亲为诰命,但不知道封谁才好。
不过这种可笑的念头只持续了一个呼吸那样绵长,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皇帝没有开口,似乎是在等她道一个理由出来。
“教习养了我好多年,她没福气为先帝诞育子嗣,也没有多高的名位,但一直尽最大的力气护着我。”
云滢歪着头,忽然也生出了一些伤感:“可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阿娘了,她去世的时候我固然伤心,可是在教习怀里哭过几日,也就能慢慢走出来了。”
亲情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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