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打到服（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太子妃这几年真没少为苻溱微的婚事操心。
从一开始打算让她做自己的儿媳，到后来想让她嫁给某一位皇子，再后来便是公府侯府的世子。
太子妃对侄女婿的要求可谓一路降低。
然而，苻溱微却始终没有点头。
眼看着侄女到了实在不能再继续拖下去的年纪，她的要求甚至低到了只要对方长相周正出身中等即可。
当然，这样的想法她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所以，当准儿媳说出侄女的心上人竟是前程远大的司徒少将军，太子妃激动得险些不顾形象地大声尖叫。
然而，她毕竟做了二十年的太子妃，头脑很快便清醒了。
侄女喜欢人家，可人家喜欢她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也有人的审美情趣非常特别。
大众觉得美的人或物，在他们眼中却只是寻常。
万一司徒少将军就是那种很特别的人，看惯了司徒家人那出众的美貌，觉得溱微的长相不过尔尔，那该怎么办？
她总不能仗着自己是司徒箜的婆婆就硬逼着司徒篌娶自家侄女为妻吧？
再说了，溱微就像她的亲生女儿一样，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嫁给一个不是真心待她的男子。
太子妃是过来人，这样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她比谁都清楚。
她看着娇羞的侄女和欢喜的准儿媳，忍不住泼了一瓢凉水：“箜儿，你弟弟今年也十六了，他的婚事长辈们有没有什么打算？
还有他自个儿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姑娘？”
这个问题正好戳中了苻溱微的心事，她也敛住笑容看着凤凰儿。
凤凰儿笑道：“母妃放心，阿篌是外祖父带大的，他的婚事司徒家无人敢插手。”
听了她的话，太子妃却比方才更紧张了。
如果司徒篌的婚事是成国公司徒恽说了算，这件事反而好办些。
那老家伙向来就是个趋炎附势的主儿，让他的孙子娶太子妃的嫡亲侄女，他多半不会拒绝。
可阮大将军……
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他是什么模样，但光是听别人形容他的那些话就足够吓人了。
司徒篌是他最喜欢的孙辈，在他的眼里什么样的姑娘才配做他的外孙媳妇？
凤凰儿见姑侄二人的神色都有些惶恐，忙温声安抚道：“母妃和姐姐不用担心，我外祖父人很好的，他从来都不会干预小辈们的婚事。”
姑侄二人神情稍微轻松了些，但嘴唇还是抿成一条直线。
凤凰儿只好道：“你们只需想想当年我父母的婚事就知道了。”
当年阮家和司徒家是怎么联姻的，在京城里并不是秘密。尤其是太子妃，对此事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姑侄二人总算放下了一半的心。
凤凰儿笑道：“其实以微姐姐的条件，我外祖父和外祖母只有高兴的，怎么可能不答应，是微姐姐太紧张了。”
太子妃拍了拍侄女的手：“现在就看司徒少将军的意思，可咱们是女孩子，这种事不能太主动了。”
苻溱微红着脸点点头。
如果不是顾及这一点，她早就去汾州寻司徒篌把话挑明了。
凤凰儿道：“母妃和姐姐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去做。
我不敢保证阿篌一定会答允此事，但绝不会让微姐姐失了脸面。”
太子妃道：“你做事母妃哪儿有不放心的。”
又对苻溱微嘱咐道：“你自个儿也要做好准备，成了自然最好，要是不成也别太难过了。”
苻溱微正色道：“姑姑放心，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得起。”
太子妃笑道：“你能这样想很好。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我们苻家的姑娘该有的做派。”
苻溱微点点头：“多谢姑姑提点。”
太子妃道：“你们两个也别再屋里闷着了，去瞧瞧那俩傻小子打成什么样儿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怎么说，事情总归是因溱微而起，总要你去将它了结干净。”
“是。”苻溱微应了一声，拉着凤凰儿冲太子妃福了福身，二人一起走了出去。
太子妃的院子是整个东宫里最大的院落之一。
因为两个儿子都习武，她特意命人在花园一角修了一个宽敞的练武场。
凤凰儿和苻溱微也不叫人伺候，两人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朝练武场那边走。
苻溱微脸颊上的红晕被屋外的寒风一吹，终于渐渐散去。
凤凰儿见她神色恢复如常，轻笑道：“微姐姐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么？”
苻溱微顺手折了一根枯枝，轻声道：“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约就是那次比武之后吧，我脑海中总会不时地闪现出司徒少将军的样子。
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输给他不服气，所以才整日想着。
直到前年他和涂少将军离开京城后，我才惊觉自己的心似乎已经随他一起去了汾州……”
听着她淡然的语气，凤凰儿的心突然有些酸酸的。
她和阿福的感情和婚事似乎都太顺利了。
就拿她来说，先知晓婚约才对阿福动情，没有波折没有阻拦。
太子最初对她的那一点点不满，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而姐妹们虽然也各自有了归宿，却各自都经历了一番坎坷。
左姐姐的退亲、盛姐姐和悦儿的齐大非偶，微姐姐的亲事如今尚不明朗。
可酸楚之外，她却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羡慕。
不经历风雨，不能见彩虹；不经历坎坷，不懂得珍惜。
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婚事遇到坎坷，但一切太过顺遂了，心里总会隐隐有些不安。
总觉得会有什么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发生。
她甩了甩头，笑道：“姐姐莫要多想，阿篌虽然是个简单的人，却很擅长把握时机，你这么好的姑娘他一定不会错过！”
苻溱微浅浅一笑：“但愿如此。”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练武场附近。
“姐姐你快看。”凤凰儿停下脚步，指着前方扭打在一起的两名少年。
苻溱微把手里的枯枝一扔，眯着眼睛朝练武场看去。
三皇子和赵重华比武之前就把锦袍脱了，两人都是一身短打扮。
因为已经打了好半天，两人都有些力竭。
此时谁都没有气力再出招，只是大口喘着粗气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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