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两制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庶俘芈悄悄回头看了一下那个粗壮的胡人骑手,悄悄勒了一下马缰绳,减慢了速度。
白星不知道主人的意思,但还是顺从地放缓了脚步。
庶俘芈悄悄回头观察着,但却没有完全转头,以让那个胡人误以为自己只是在拼力骑乘,故意扭动了一下身体。
他的耳朵里有呼呼的风声,但在风声中依旧可以听到胡人马匹的踏步声,距离已经很近了。
就在两匹马几乎要并驾齐驱的瞬间,庶俘芈余光扫到了那个胡人的动作,他心下暗笑,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那胡人想要把他从马上拽下去,以确保胜利。
他之前故意放缓了一下速度,扭动着身体,都是在诱骗这个胡人动手。
就在胡人伸手的瞬间,庶俘芈一只脚勾住马镫,身子直接翻到了马腹一侧,同时轻拍了一下白星。
多年骑乘的默契,让白星猛地朝着胡人那边挤了一下。胡人伸手抓了个空,庶俘芈腰部用力,身体就像是掰弯的竹子一样回弹在鞍子上坐直,只是一个交错,胡人的白马已经超过了白星一个马头的距离。
胡人抓空,又被庶俘芈让出来半个马头的位置,已经没有机会再对庶俘芈动手。
而庶俘芈坐直之后的瞬间,猛地踢了一下马腹,白星吃痛,向前猛蹿一步,庶俘芈伸出手腰间发力,抓着那个胡人的羊皮衣衫猛喝一声道:“下来吧!”
双臂用力,双脚站在马镫上,正可以发挥出腰腹的力量,抓着胡人的身体用力贯在了地上。白马知道主人坠地,急忙停下,庶俘芈也不去看那胡人摔得如何,俯身继续狂冲。
他这一躲、一提、一掷,几乎都在一瞬间,摔完之后,义师齐声呼啸以壮威势。
距离终点还有百步距离的时候,庶俘芈回头看了一下,发现已经没人能追的上自己。
他也是个喜好卖弄的年轻人,轻拉了一下缰绳,让白星慢一点,反正已经无人追的上。
双手按住马鞍,双脚从马镫上脱出,等到白星的步伐渐渐平稳的时候,猛然用力向上一撑,双脚站在马鞍上,在马鞍上站立起来,手指含在嘴里,冲着四周吹了一声响哨。
这一声呼哨,换来的是数千人的欢呼,不过他为这一声呼哨付出的代价,却是小时候在马背上摔了许多次,不知道挨了妈妈多少次用笤帚抽打屁股的痛苦。
四周的欢呼声更大,庶俘芈吹动几声,身子一矮倒着坐在马背上,又在百姓冲破终点的瞬间,在马背上翻身做好,一只脚勾住马镫,朝着胡人首领的方向奔驰而去。
义师这边欢声如雷,擂鼓之人敲鼓助威,数千人欢呼不止,便是不少胡人也被庶俘芈的马术折服,各自称赞。
看台之上,屈将捋着胡子,面带微笑。庶俘芈这个年轻人,终究因为父亲的缘故,屈将知道他的名字,看到这小伙子露出的年轻人的生机,更是喜欢。
一胡人首领有些酸意的说道:“若都无鞍镫,你们赢不了。”
屈将心想,废话,要是比种地,你们也赢不了,只是我们不比而已。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道:“人兽有别,就在于智,在于人可以掌握天志,做出马鞍马镫。要不然,比凶残人不如狼、比勇猛人不如虎,可狼皮虎皮却被人铺盖,这就是人了解天志用智而兽不能用的缘故。”
“中原耕种,不善骑马,可有了鞍镫,中原亦可有十万善骑之士,这就是草原所不能比的了。你可知道,中原广阔万里是有多大?又有多少人?”
那胡人首领默然无语,也不再争辩。
又看了一些表演,双方各有胜负,但最后义师展示炮击、齐射、持矛冲击之后,这些胡人首领的脸色终于变了,也不再去想庶俘芈胜之不武的事,不敢言声。
那个拒绝了抢劫邀请的首领暗道:“原本只知他们善于守城,不想竟然如此勇猛,部落这些人如何能敌?”
刚才武骑士的持矛冲击,奔踏之下犹如一座山移动,将一切挡在前面的敌人都碾碎。
胡人没有马镫,没有高桥马鞍,只能骑射不能冲击,如今火枪结阵骑射也占不到任何的优势,若要相遇,实在没有胜算。
一番演示,屈将也颇为满意,看着胡人首领的神情,缓缓说道:“前几日,我们的人归来,做了交易,这本是正常的。但是交易之后,却被袭击,不守承诺,这是我们所不能允许的。”
“你们部族既然没有参与,我们当然不会报复在你们这里。有朝一日,将那几个首领抓获,必在此地立下木杆,绞死在此处,教化他们的部落族人!”
墨家守信,这些距离高柳比较近的胡人也知道,他既这么一说,又在之前展示了军力,这些首领均想,那几个部落恐怕要完。
又想,若是能够跟着参与,倒是可以分一些女人族人马匹之类的战利品,于是纷纷道:“那些部落不守信诺,这是祖先所不喜欢的。这样的人,就该受到惩罚,若是你们出兵,我们愿意跟随!”
屈将见持干戚而舞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开始和来到这里参加集会的、方圆数百里之内的胡人部落首领们商量起将来的制度问题。
此时胡人部落尚未有正式的制度,还处在一种制度真空期,武力威慑之下,又有泗上那边制定好的制度政策,这些部落的首领便不得不接受。
如今土地尚未测量,胡人的牧地也没有明确的划分,还不会晒干草预备冬天,也没有足够的工具,这都为这一次在高柳以北推广许多政策提供了基础。
高柳会派出人在各个部落之间,绘制图册,询问各个部落的传统牧场。期间各个部落不得伤害,所有吃用会暂时记录或是给钱,可以在高柳换取胡人急需的各种货物。
一旦绘制成功,为了防止各个部族之间“互相厮杀”,实际上是为了防止大鱼吃小鱼做大,会划定各个部落的牧场范围,不得随意越过牧场放牧。一旦越过,高柳会出兵干涉,同时其余部落也要出兵维护这个制度。
在此会盟的九个部落,盟誓不再相互侵攻,违背者高柳会出兵征讨。
各个部落都要派人在高柳生活,名义上是逃避苦寒的生活,实际上是就是做人质,同时尽可能将他们中原化。
今后的各个部落,实行均分继承制,这一点可以得到除了首领之外的贵族支持,而首领虽然不情愿,但高柳这边打了一个巴掌又给了甜枣,又有武力威慑,他们也不得不接受。
继承之后,再划定各自的牧区,不得随意越界。越界即视为背叛,墨家会出兵进行惩罚,惩罚牛羊的数量赔付给被越界的部落,如不赔付,则进行惩罚。
每年夏天,各个部落的首领都要前往高柳城,除了要领取换取交易凭证外,还要领取每年的“甜枣”,包括一定数量的铁锅、棉布、粮食、丝绸、茶叶、玻璃等。
给的数量不多,比起贸易所得的利润只是一小部分,但这个甜枣足够这些苦寒的部落觉得是份大的恩赐。
高柳这边会指定九个部落的巡视官,主要就是调解各个部落的纷争、清点部落的人数。
巡视官由高柳委任,同时由九个部落选出三个副官,副官待遇优厚,不得由部落首领兼任,同时副官今后必须是在高柳生活过做人质几年的才有资格被推选。
高柳这边,以那几座山为界,默许胡人的农奴制度,暂时不会用太激进的、部落贵族紧张不安的政策对抗。主要是现在人手不足,等到人手足够的时候自然会翻脸。
各个部族按照人口,派遣一定数量的人丁服劳役,在一些盐湖区开办煮盐、煮碱的作坊。
这些盐湖、碱湖的所有权,归属于高柳和九个部落,任何部落不得侵占。
煮盐、煮碱的收益,除了支付那些徭役工资之外,五五分成,由各个部落按照提供的人数来分配利益,这一笔钱直接付给各个部落的首领和贵族。
给的钱,可以在高柳购买粮食、奢侈品等。
如果遇到灾荒,高柳会提供一定数量的粮食支持,但是数量不会太多,那些不能保证存活下去的人口可以迁徙到高柳,高柳这边会组织他们耕种以使他们存活下去。
如遇到需要出兵的情况,各个部落按照人数出动一定数量的骑兵作为辅助,主要是针对草原上的威胁。包括任何对这九个部落发动攻击的草原部落、背叛了今日盟誓发动内部战争的部落等。
所得的战利品中,马匹、牛羊等,会分配给这些部落的首领,但是人口不得分配,全部迁徙到高柳,由高柳组织农耕。
内部部落如果出现了冲突,严禁自行解决,必须在每年的会盟中,等到巡视官后,进行决定。
九个部落认可墨家的保护,墨家的军队随时可以在九个部落内行军、驻扎。但是部落的内部制度,在此时既定的盟誓范围之内,墨家暂时不干涉。
对于逃亡到边堡的牧民,部落不得追讨,一旦抵达边堡,一切按照墨家的制度律法。
互市贸易,由九个部落首领共同出一部分人,和墨家一同组织商队,在更远处的部落进行交易,所得利润也由各个部落的首领分润。这会让各个部落的贵族眼红,贵族们也就会更加支持这种内部的分权均分制度,想来用不了几年,这九个部落就会分成几十个。
这几个部落人口也不算多,高柳能够控制的也就向北几百里之内,但现在胡人尚未有个统一的首领,这种分化实行起来,在这个小小范围之内也就容易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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