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擅闯者死!


  贺平孤身一人出门,换了一身黄衫,脸上贴了张人皮面具,整个人也扮成了摩休罗的模样。

  他悄无声息的出门,来到一间河畔酒家里,找个空闲的位置坐下。

  这家店铺在周边邻里街坊间也比较有名,店主是个寡妇,能做一手出了名的“开口活鱼”。

  这活鱼选的鱼鲜,就来自这条河。这几日河水渐渐解冻,河畔也能够看到几艘乌篷小船,以及结网捕鱼的渔人。

  正所谓“秋打插江鱼,冬打稳水鱼”,对于年年辛苦、日日操劳的渔户来说,也不存在到了冬日就选择“倦网都收,归禽时度”。

  唤来了店小二,贺平点了一壶酒,这时店家也送来了一尾鲜鱼,

  不过,他低头看了看一眼那鱼不断翕合的鱼嘴,筷子就一动也没有动过。

  至于酒,倒是喝了几口,只是这酒是时下坊间较为流行的黄酒,属于是那种便宜的劣酒,平日里锦衣玉食的他也有些喝不惯,结果没喝几口,就没再动杯子了。

  贺平在河畔酒家里坐了没多久,身后就多了一道人影,这人穿着一袭青衫,坐到了邻桌边。

  “公子,我们派出的人四面封锁、盘查,已经找到了你说的那人下落,他与大石坡拿云寨的山匪发生冲突,把拿云寨的‘三鹰’盖雄和他的两个兄弟都被他废掉了,还打断了所有人的腿骨,然后带着商队和逃荒难民一同离去。”

  “原来如此。”

  贺平对于那些山匪的折损并不在乎,他淡淡地开口:“说起来这个骆九昭,我虽然不了解他在修行界的名声,但是他在二十年前,倒是个江湖中有名的侠客,没想到他真的躲在行商的队伍之中,为了保护几个凡人,而主动出手,这倒也是他的风格。”

  “拿云寨出事后三个时辰,又有消息传了过来,”穿着青衫的柳玉不疾不许的开口:“骆九昭与那群行商的队伍遭遇了袭击,我们最后赶过去时,整个商队的人,无论人马牲畜都已经死光,只有骆九昭本人,商队的领队父女二人不知去向,只是从一些蛛丝马迹来看,应该是往东南方向的太篷山移动中……”

  贺平听到这里,立刻明白是修行界的人盯上了骆九昭,并且在行商的队伍移动时袭击了骆九昭,至于那些死掉的人,应当卷入了双方战斗的余波所波及。

  修为提升到一定层次后,修士的杀伤力就会变得异常的可怕,哪怕是稍微交手,引发的余波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就如同他与赤心子合力对付那不死孽物时,导致一场大火差点将岁安城焚为灰烬。

  贺平一双眼若有所思,他计上心头,下达命令。

  “柳玉,你以飞鸽传书,让前往太篷山调查的人迅速回来,且速速命令诸部,让他们继续严密监视各条路线,不过这次不要轻率冒进,以监察为主,其余的事不要管。”

  贺平压低声音,小声吩咐一句,穿着青衫的柳玉点了点头,迅速起身离去。

  他则是从袖口取出盘螭玉玦,拿在手中摩挲、把玩,在思考着是否要将这个消息报告给那因达罗。

  “因达罗派出的五色财神还在赶来的路上,应当没这么快赶过来追上骆九昭,照这么推断应该是其他势力,不过也不知道现在打到什么地方去了……”

  贺平的动作微微一停,他穿的靴子在地面轻轻一踩,地面上的影子也晃动了一下。

  “师兄!”

  他以心念沟通脚下影子里藏着的赤心子。

  “骆九昭逃去了太篷山了,麻烦师兄你也跑一趟,确认一下骆九昭逃跑的方位,接下来,我们再找时机汇合!”

  “好。”

  赤心子是他的活傀儡,彼此间用神魂念力就能沟通,他听完贺平的吩咐后,又问了一句:“不过,你不是需要我和你一同演一场戏吗?”

  “时机还没到,师兄你先去吧!”

  贺平在心中下达了指令,赤心子低声“应”了一句,就见到他脚下的影子分裂出一团,诡异的化成拉长的虚影,陡然射向另一个方向。

  知道赤心子离开后,他就饮尽杯中的最后一口酒,劣酒难入腹,只到胸臆处,就有一股涩味兼带暖流,直冲了上来,至喉头方觉刺辣。

  他放下杯子,快步向河堤边走去,小小的石阶边,正好停着备好的一艘小船。

  拿着竹稿撑船的贺家的忠仆,他穿着短褐,腰悬鱼篓,斜背竹笠,伪装成船夫,见到贺平登船,也只是微微点头,接着,用竹篙一点岸边,小船就顺流而动,滑出数丈有余。

  贺平入了船,便取出盘螭玉玦,以秘法向因达罗传递急需联络的信息。

  隔了片刻,玉玦另一侧有了回应。

  “什么事?”

  那是低沉而又熟悉的声音。

  “属下已发现那厮的下落,骆九昭遇袭,被人追至太篷山方向……”

  “是吗?”

  因达罗轻声一叹。

  “应该是紫甲殿的人抢先一步动手了,听说那无因子受伤后,就迅速派出自己的两个师弟,也就是臭名昭著的双身老怪,你能够提供这个消息,做的委实不错!”

  “这是属下应尽之事!”

  贺平在心底嘿嘿一笑。

  “对了,属下接下来应当做些什么?”

  “五色财神很快会赶去太篷山,既然双身老怪都动了,那消息也很快会传开,你和宫毗罗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阻止外人靠近太篷山!”

  因达罗厉声道:“骆九昭身上的东西,我们‘东密’势在必得,你负责守住东边的入山路线,宫毗罗会负责守住进山的西路,但凡是敢于靠近太篷山的人,统统都给我杀了!”

  “属下遵命!”

  贺平冷笑一声,嘴上却是应承了下来。

  ……

  太篷山。

  阴风石岭,这片石岭背靠山阴,是一座死寂枯林,里面长满了焦黑的枯木,还有高大的石柱。

  死寂枯林之中,平日里除了阴风刮过的声音,连一点虫鸣鸟叫之声都听不见,那完全是一片死寂。

  数道光芒破空掠过,如同划破天际的流星,一转眼,化成道道人影如乳燕投林一般闯入阴风石岭中,打破了这份亘古的枯寂与宁静。

  “储师兄,这里应该是阴风石岭,”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玄衣黑裙的少女,她秀眉微蹙,手中握着一口宝剑,漆木剑鞘,古朴狭长。

  “师父那边,让我们二人打探这里的动静,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一双美目投向一旁的储师兄。

  “师兄,你不觉得这地方有些奇特吗?”

  储师兄面如冠玉,挽髻束巾,穿着一袭玄色劲装,背上插一柄松纹古剑,他听到师妹问话,也不回答,反而皱了皱眉头,片刻后,他才缓声道。

  “于师妹,此地有些古怪,待会不要多话,我们来这里只是负责查探,没必要继续涉险!”

  姓储的年轻人,向周围看了一眼,发现那几道一同来到这里的身影,都散发出异常诡秘、邪恶的气息。

  ‘来者皆非善类……’

  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意识到太篷山中应当发生了什么意外,这才引得这些凶徒群邪奔赴此地。

  “嘿嘿嘿!得了离焰洞重宝的骆九昭就躲在这太篷山中吗?”

  伴随着一阵邪恶的笑声,石柱后方跃出一个人来,血样的红袍,头上发丝篷乱,双目瞪得如铃,那紊乱的发丝中,扎着一条红巾,手里握著一条赤炼长蛇。

  这人面带狞笑,他存心要给来到这里的人一个威慑,面带狞笑,目光骤然扫了一遍周围。

  “本座出身空亡谷,姓黎名损,有些少不更事的蠢货,给本座冠了个什么赤蛇君的名号……嘿嘿,诸位要是听过我的名字,不想白白丢了性命,那就姑且散去,本座倒也不会追究!”

  赤蛇君的双眼眼瞳宛如绽放亮光一般,锐利逼人,修为稍微弱势一点的,不禁纷纷向后退去。

  ‘不成气候的一群废物!’

  他冷冷一笑,双手也笼在袖子中。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赤蛇君,你这老妖怪不待在空亡谷,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了?”

  赤蛇君闻言,目光斜睨了身后,发现从后面走来一个游方郎中打扮的老人。

  这老人长是骨瘦如柴,一张皮像是贴在脸上,连四两肉都找不出来,一双目珠却炯炯有神,开合间如一道冷电样能令人寒惧,一身灰布长衫,脚着草芒鞋,手持一竿布幡,上书“百事无成”四字,一只手拿着串铃。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瘟医孙槐。”

  赤炼蛇君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孙老鬼,你莫不是也想掺合一脚,别忘了,你那几根老骨头都快散了,哪经得起折腾,我劝你,还是回你那十瘟地享享几年清福吧!”

  孙愧嘿嘿地道:

  “难得蛇君还关心我这把老骨头,不过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那骆九昭得了宝物,自己也保不下来,那我帮他一把,收下几件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赤炼蛇君懒得与他多废唇舌,只是淡淡的道:

  “孙老鬼,丑话先说在前面,今天谁要进太篷山,碰上本座我,嘿嘿,那大伙就凭手段了!”

  话音落下,赤炼蛇君轻轻一点地面,瞬息化为一道电光,朝着阴风石岭中电射而去。

  瘟医孙愧唇边噙出一丝冷笑,嗤的一下,突地飞身而起,只是落到半空,身形渐变模糊,如一条幽灵,又如一缕淡烟般,向着枯林中飞去。

  这时候,赶来的一批人中,已经有不少人萌生退意,但也有那个姓储的年轻人,与其师妹,也驭剑飞空,紧跟了上去。

  ……

  赤炼蛇君听到后方的动静,面色冷森,低哼一声,顺便加快了飞行速度,他以直线前进,快得如一缕星火,碰到挡路的石柱、树丛,也能折向而行,弯弯曲曲,这正是空亡谷的“斗折飞星遁”。

  这门飞遁术用的巧妙,能够在空中斗折蛇行,明灭不定,不禁飞遁速度极快,还能在空中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变幻轨迹,令人难以琢磨。

  他在阴风石岭复杂的地形中不停的环绕疾射,约有盏茶功夫,疾然落向地面。

  “这是?”

  赤炼蛇君看到前方石柱耸立,正中有一条豁口,明显通往太篷山山腹,两侧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遍生铁荆棘,旁边立着一个两丈高的石碑。

  一袭红袍的赤炼蛇君,突然停下了动作。

  “赤炼蛇君,你这是做什么?”

  后方,一团模糊的影子凝实,如同从空气里,凭空钻出一个身穿灰布长衫的老人。

  瘟医孙愧赶了过来,他正疑惑赤炼蛇君为何停下脚步,一抬头,就看到两丈高的古老石碑下面,正盘坐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穿着一袭黄衫,脸上戴着一张面具,那面具似乎是异域的神灵,赤发、戴冠、怒面瞪目。

  “此路不通!”

  贺平看到赶到太篷山东面入口的赤炼蛇君、瘟医孙愧,咯咯狞笑两声,宛如被什么林中老枭附身一般,阴沉沉的嘶哑声音传了出来。

  “——擅闯者死!!!”

  刹那间,最后一个“死”字拖长,沉闷如雷中间又夹杂着金属剧烈磨擦的刺耳声音穿刺过来。

  就在下一秒,后方赶过来的一众人等,比如那姓储的年轻人、还有其师妹,只感到这声音仿佛一把尖锉子狠狠的挫在自己魂魄上,身心一震,险些张口喷出血来。

  “邪魔!!!”

  那姓于的少女一落地,双眼惊恐地看向盘坐在碑石下的贺平,瞳孔兀自巨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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