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红岸
“收到信号了！”卫旭忽然喊道。
众人立刻围到了电脑前，只听音响中传出了模糊的对话声音。
“E4街口...发现一个密封舱，应该...还是...完好的。但埋得...很深...需要增援。”
“好的...我这就过来。”
“你先别急...让罗伊带两个生命循环...背包过来，你开着月球车回基地...去拖挖掘机...”
周成一掌拍向桌面：
“这肯定是月球基地的声音，呼叫他们试试。”
卫旭按下了通话键：
“月球基地，这里是地球，听到请回答。”
音响里的电流声持续了一会之后，传出了一句带着愤怒情绪的话：
“别开这种玩笑，特别是现在。”
卫旭沉思片刻，又按下了通话键：
“相信你们已经看到了我们在西北制造的湖泊，在西太平洋岛链引发的火山群。这里是地球残存的人类，我们还没有放弃抵抗。”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音响里响起了激动而嘈杂的声音：
“真的是来自地球的消息！我们的家园还在！这真是太好了...别占着频道...保持频道安静....”
“地球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不太好，与你们取得联系非常困难，现在我们需要一个人。他是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的建造总工程师，他叫李林杰，我们需要立刻确认他是不是还在。”
“收到，明白！”
一阵焦急地等待之后，音响里传来了一个清晰的声音。
“我是李林杰，收到请回答！”
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卫旭让周成坐到了话筒前。
“林杰你好，我是周成，你还记得我吗？”
“周教授！我当然记得您，您参与过高能粒子加速器的验收。为了更好地完成维护加速器的任务，我还读过不少有您署名的学术刊物。”
周成在惊叹之余，又问道：
“中央环形山加速器还在正常运行吗？”
“月球城被毁以后我只去过一次，那时候依然在运转。最近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但应该没什么问题。”
周成拿着提前写好的清单念道：
“我现在需要一系列很重要的数据，这包括粒子加速的方向、大小、工作频率、反应堆运行功率、电磁线圈工况、中央撞击塔振动记录数据等等，你有办法采集到吗？”李林杰几乎没有停顿就回答道：
“这些都没问题，我对加速器的整个结构和运行状态都很熟悉，您要的所有这些外部数据我都能帮您拿到。但我现在所在的临时基地位置离中央环形山很远，如果开月球车过去需要五六个小时，您要得急我就开穿梭机去。”
周成看了看时间：
“我们现在的相对位置很快就接收不到信号了，不用消耗宝贵的穿梭机燃料。我们12小时之后再联系。”
“收到，明白！”
断线以后，卫旭感叹道：
“虽然在望远镜上看到过他们活动的痕迹，但听到他们的声音才感觉到人类的伟大。在月球那样极端的环境下，都还能生存下去。”
曹锐悠悠地说道：
“所以在地球上的我们就要更努力了，这折腾了一整天加一整夜。褚羽晟把睡袋都给我们铺好了，赶紧去休息，等着李林杰给我们汇报消息吧。”
周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卫旭正坐在电脑前吃着自热食品：
“周老师，您醒啦！我给你弄点吃的吧。”
周成起身披上大衣，四下扫了一眼：
“好的，老曹呢？”
“曹处长说他在外边转转。”卫旭回答道。
“还有多久能收到月球的消息？”周成问道。
“从时间上来看，用不了多久了。”
“我出去走走，一会回来。”说完周成就拿着帽子手套推门而去。
来到室外，山顶的凛风像刀子一般刮在他的脸上。周成赶紧戴上了帽子手套，裹紧了大衣。
两旁的小楼已经盖上了一层雪衣，地面也结上了薄冰。仔细看去，每一栋小楼的入口上方都有一个五星的痕迹，想必是悬挂了多年的标志摘掉后留下的印记。
嘈杂的柴油发电机声音里夹杂着一股浑厚的轰鸣声，周成抬头看去。巨大的弧面天线就像巨人用的锅一般压在头顶，让他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了几下。
沿着弧面天线走了半圈，果然看到了正在悬崖边上的曹锐和褚羽晟。
“老周，起来啦！吃东西了吗？”
周成走了过去：
“卫旭正在给我弄，一会就去吃。”
曹锐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直指天穹的弧面天线：
“知道这儿以前叫什么名字吗？”
周成看了看周围：
“我怎么知道。”
曹锐把身子微微探出厚重的石质栏杆:
“你看看这里。”
周成学着曹锐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把身体探出，只见栏杆底部和悬崖之间的一小段台阶上，放着一块已经被打碎的石碑。碑文上的油漆已经没有了，但依然能辨认出几个较大的字：
“红岸2号基地——1969年”
“那个时代要建设这样规模的基地，可得花费不小的功夫。你觉得当时的科学家们建造它来是做什么的？”曹锐指着头顶说道。
周成仰视着放到现在依然能堪称浩大工程的弧面天线：
“也许是对宇宙和未来的浪漫探索吧！”
曹锐怔怔地看着悬崖之外如龟裂钢碳一般的灰白世界，叹息道：
“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几十年后的世界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周老师！周老师！李林杰传来消息了！”卫旭连跑带滑地边走边喊。
几人赶紧回到了楼内，周成拿着笔和纸将李林杰采集到的数据一一记下，很快就写满了几张纸。
“周教授，您看这些数据够了吗？”念完数据以后李林杰问道。
“非常好！辛苦你了林杰，我们保持一个固定通讯频率，如果还有需要，我们再联系。”
“收到，明白！另外，请帮我照顾好我们的家园！”
“收到，我们会尽力的！”
挂线之后，曹锐问道：
“老周，怎么样？采集到有用的数据了吗？”
周成把写满数据的纸累成一摞，四下寻找着什么：
“数据比我要求的更完善，林杰他确实对整个加速器非常了解。虽然不如直接拿到实验数据那么直观，但他对现象观察的描述非常直观，设备运行状态详细数据非常详尽，应该能让我从中找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周成说完以后站了起身来，目光依然在四处找寻。曹锐拿起桌边的一根短钢筋：
“找黑板？”
周成点点头：
“运算量大，能写到一起最直观。”
曹锐颠了颠手里的钢筋,笑着说道：
“早给你找好了，跟我来吧。”
说完，他带着周成来到旁边一间教室大小的空房间。其中一面大墙并不是砖砌的，而是一整块金属板，应该是弧面天线深入基础的结构。铁板表层的油漆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脱落殆尽，表面均匀地覆盖上了一层赤红色的铁锈。
曹锐走到铁板中央，用手里的短钢筋在铁锈上画出了一个五边形，然后转身将钢筋递给了周成：
“下面就看你周教授给我们揭开宇宙的谜题了！”
周成接过钢筋，走到铁板墙的一头，在这块由铁板和铁锈组成的黑板上写下了第一个算符。随着字母、算符和数字占去了铁板的小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曹锐他们搬来了火炉和照明灯。
当铁板的大半都布满了铭文一般的字符时，周成的速度放慢了下来。他时而踱步沉思，时而奋笔疾书。有时端着饭盒刚吃两口，又回到了铁板前，有时站在漆黑的窗口良久不动。但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只敢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说话。
夜渐渐深了，一旁的人们都开始打起了哈欠。铁板下散落着十几枚烟头和一层厚厚的铁锈碎屑。周成写下了最后一个算符之后，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走到窗边，回头看着那布整面红墙的演算过程。
周成绷紧了很久的脸总算有了些许放松，但不等他刚刚微微翘起的嘴角破出微笑，脸色忽然变得惨白，表情也瞬间凝固。他双目圆睁，眼神空洞，微张的嘴唇微微颤抖。若不是口中还有呼吸的白气冒出，便说他是一座雕塑也不算夸张。
就这么矗立了好一阵，大家都感觉到了事情不妙，但又不知那张写满字符的黑板上到底正上演着怎样的惊鸿。曹锐正要起身去问，只闻“咚！咚！咚！”的声音传来，周成手中用于书写的钢筋掉落在地，滚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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