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温润柔软
宴落帆完全没想到会因简单两句话惹上麻烦, 他正驱赶着实际上并不存在的飞虫,以证明自己并未说谎。
不过追究起来不算意外,毕竟于殷施琅而言, 刚才殷辞月态度不错算不上敌人, 这一时脑热将怨愤推到对他不满的宴落帆身上也在情理之中。
开神志的凶兽一般会在后山深处,他们这些人仅在最外层游荡面临危险的可能极低,最倒霉也是遇到空有一身蛮力的低智灵兽横冲直撞。
一般十五猎兽,弟子们都会选择猎杀玄阶镪熊, 它住在避光的洞穴,有极大攻击性,不过迫于体型巨大在密林中容易被好几人一起风筝死。
宋青望敲定,事先给几人分发御风符,到宴落帆时还多给了一张,看着好兄弟说道:“都要参加,不然齐长老那里也没法交代, 我多给她张跑得更快,不会出问题。”
殷辞月冷淡道:“不必同我解释。”
对, 就该是这个态度,宴落帆满意轻笑:“没事,我自己还有几张。”
宋青望不屑咂舌,想着搞什么装模做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殷施琅站到了他的身侧,觍着脸伸手:“多给我几张,你作为师兄本就应该保证我们不受伤。”
宋青望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 要别人东西如此理所应当, 本来御风符这些东西都应该是新入门弟子自行准备, “这位师弟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我虽为你们的带队师兄, 却只有带你们找灵兽的职责,至于想找死的——”
他拉长尾音,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实在无能为力。”
宴落帆用手中的御风符遮住嘴,为防止别人看见他在偷笑,还转过了身。
然而在他与殷施琅擦肩而过时,未曾发觉自己衣袖中多了一块轻若鸿毛的祸石。
宋青望将猎兽时尤其需要注意的点细讲,“应该都知道镪熊体型巨大因此行动不便,尽可能朝着狭窄的缝隙钻确实有一定作用,但它的力气同样不容小觑,若只是在密林穿梭,很有可能反将自己逼入绝路。”
他端正态度,正色道:“我们一共五个人,朝着与镪熊相对的方向使用御风符,同时还要进行攻击,用术法或者远程灵器都行。”
“麻烦师兄了。”殷施琅态度突然两极反转,下一句便暴露本性,“可以将我安排在你和殷辞月中间吗?”
宋青望一点头,回答得利落干脆:“不能。”
殷施琅退了半步不再出声。
宋青望偏过头继续说道:“我和殷辞月在最两侧,方便随时支援你们,至于其他你们想在谁身边都行。”
宴落帆本以为这个时候殷施琅应该会跳出来第一个选,结果半天也没等到,默默举手,“我在殷辞月旁边好了。”
也就他话音刚落,殷施琅马上作出选择:“我在宋师兄旁边!”
于是顺理成章的,楚厉在队伍中间,不过他也不怵,担忧别人以为他靠不住甚至主动出言解释:“我们楚家在速度上也算个中翘楚,不会被追上。”
一切都水到渠成地顺利,可宴落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选择在殷辞月身侧是为防止殷施琅趁机使坏,可就从刚才那反应来判断,殷施琅都要将避之不及摆在脸上了。
难不成是已经被得手了?
任他疑虑万千,没证据,猎兽只能继续。
殷辞月见小骗子朝他看了不止一次,“怎么,害怕?”
宴落帆没否认,努力回想了一番中对祸石模样的形容‘通体黝黑布满空洞,只有小拇指指节的大小,轻如鸿毛’,他左看右看在殷辞月身上也没找到适合放的位置,蹙眉发问:“你身上是不是多了什么?”
殷辞月不解,可被这样盯着他不做点什么也不合适,将手中御风符递出。
宴落帆无可奈何地轻哼,“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自己留着!”
一边殷施琅看着这“郎情妾意、打情骂俏”的场面,无声冷笑,别以为他不知道殷辞月纵容这小郡主的原因,还不是为那张脸?
死在一起更好。
宋青望晃悠半天,终于找到目标眼前一亮:“这便是镪熊脚印,本体应该就在壁崖附近,再仔细找找。”
宴落帆自认没见过世面,凑过去看修真界的熊爪印长什么样子,当即倒吸一口冷气,发出灵魂质问:“我们真能猎杀这个爪子比我人还大的镪熊?”说出去能吹一辈子。
宋青望循着爪印的痕迹,拍掉掌心的泥土,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不是有殷辞月护着你?”
宴落帆赶走身边突然数量增加的飞虫,还没来得及反驳,一声震耳发聩的熊吼将视线震得地动山摇,他差点没站稳倒在地上。
是殷辞月将他扶住,此刻盯着熊吼传来的方向,凝眉道:“这只镪熊不对劲,必须立刻离开。”
“走!”宋青望同意这判断。
这时殷施琅“好心”提议:“我们照原计划分开来跑吧。”
几人四散离去,宴落帆下意识抓紧身侧殷辞月的衣袖,“你和我一起。”
要让无自保之力的殷施琅提出分开,祸石绝对已经被转移。
被激怒后镪熊唯一目标便是怀有祸石的人,宴落帆储物袋中别的不多,保命逃跑用的符咒灵气成堆,可以保证不拖后腿。
殷辞月看着他用力到泛白的指尖,“好。”
只当成小骗子是受惊害怕。
两人将御风符拿出,符纸瞬间烧成灰烬,他们如离弦之箭穿梭于密林,可是身后镪熊的怒吼却愈发清晰,甚至随着距离拉长,有更多凶兽参与其中进行追赶。
在密林中曲线根本不可能甩掉镪熊,毕竟它是循着祸石的气味来的,这样还会更消耗御风符。
也顾不上之后该如何解释,宴落帆随手朝后丢着攻击系符咒,将自己的猜测半真半假讲出:“刚才殷施琅拿着什么黑色的东西,好像在别人没注意到的时候塞在了你身上,殷辞月,你检查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多东西,那个似乎可以引来凶兽。”
对这番话没有丝毫质疑,殷辞月将神识放出,迅速检查。
他说道:“没有。”
宴落帆一怔:“没有,怎么可能?”
可镪熊正追着他们总不是假的,不是冲殷辞月来的,难不成是冲他来的?
只想着,“嘶!”
一条盘踞树梢的翼骨蛇突然发动攻击张着獠牙扑上来,宴落帆躲闪不及吃痛出声,他们还是缺少经验,只顾着提防身后的危险。
下一刻这翼骨蛇被斩成几段跌落在地,痛苦挣扎。
殷辞月手中的剑闪着寒光,明知翼骨蛇无毒却无法停止不安,他看向宴落帆被咬伤的手腕,没有发现变紫黑的预兆,外放的神识刚准备朝小骗子身上放——
“别!”
宴落帆做出比被凶兽追还要激烈的反应,一下松开抓紧的手,“不许把你的神识朝我身上放!”
要不然没找到祸石先发现了他胸口塞得两团布包,那才是真完蛋,现在都已经因快速奔跑有了掉落的趋势。
说完他慌忙按住胸口,立刻将神识散出,终于在衣袖里发现了那颗黑丸子一样的东西,正准备随手丢弃却被殷辞月拿过去,下一秒祸石在指尖消失。
宴落帆这才发现身侧人若绷紧的琴弦下一刻便会断裂,连那黑沉的眸色都仿佛要吞噬进什么,更别提其难看的脸色,他默默道歉:“我不知道这个会在我身上……”
殷辞月的回应是将他整个人圈住,安置到刚好能将人藏匿住的树杈上,声线浸着压制过的冰冷:“不是你的错。”
小骗子非要与他一起,是以为镪熊会冲着他来,就算害怕到指尖都在颤抖也从没提过分开。
是他的错,才让殷施琅的矛头对准了表示反感的小骗子。
“胸口不舒服?”
殷辞月注意到未婚妻的小动作,毕竟天色昏暗,他更未怀疑方才蛇的种类,紧蹙眉头,“等我。”
这方向是要去哪儿?宴落帆眼瞅着殷辞月将他放下后离开,连拦都没来得及,只望着背影听到一声嘱咐,“一会就好。”
“不是!”宴落帆默默屈起腿团成一团,只能将剩下的话说给自己听,“我们难道不是正在逃跑吗?”
又悄悄调整了下胸口的布包,刚将手从领口拿出,殷辞月刚好手中握着什么株草,一回来就再次将他拥住,低声安抚:“不要怕。”
果然言而有信,说一会儿便是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宴落帆感知到其胸腔的震动,发觉将他圈住的臂弯愈来愈紧,咬咬牙提醒,“先松手,我不害怕。你把祸石扔到哪里去了,不能保证它在储物袋就不起作用的。”
殷辞月没追问这名字从何而来,言简意赅:“秘境。”
宴落帆一时语塞,尝试挣脱失败,无如奈何:“……所以为什么不开始就躲入秘境?”
这时已经能听到细碎的谈话声,依稀能辨认出是宋青望和殷施琅的在争执,可殷辞月却带他停在有一定距离的高树枝杈,冷眼相望,同时用被压低过的音量向小未婚妻解释:“现如今的筑基期只能让物件于秘境自由转换,人会被灵压碾碎。”
宴落帆瞧见宋青望已经甩袖离开,隐约听见因愤怒音量放大的言语。
“听声音镪熊分明就冲着那两个人去了,我们得马上去帮他们,谁有空和你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宴落帆由衷赞叹:“青望师兄这人真不错。”
果然是跟殷辞月时间最久的好兄弟,他偏过头准备看看殷辞月此刻的表情,却刚好四目相对,莫名从那眼神中看出烦闷。
宴落帆:我说错什么话了?
在小骗子嘴里谁都能被夸一句好人,殷辞月扭过头,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将在秘境中的祸石取出。
“还拿出来干什么?”
“物归原主。”
话音刚落,殷辞月指尖的祸石以肉眼无法窥见的速度朝正骂骂咧咧的殷施琅射去,没入胸膛,紧接着是痛彻心扉的惨叫。
“啊——!!”
惊鸟四起。
宴落帆对这发展说不出话,张张嘴欲言又止:“他……”
殷辞月凤眸森寒:“这颗祸石位置不致死。”
然而宴落帆要说的不是这个,他以为事情解决应像中殷辞月醒来后那样,几人先是当面对峙,然后好一通扯皮,最后将殷施琅定罪并告知齐长老,让门规进行处理。
这不才是一般正派主角该有的行动方式吗?
殷辞月还记得半个时辰前对殷施琅的态度吗?这反转未免过分明显。
还没来得及往下深想,被抓住的手腕让他回神。
伴着殷施琅不明所以的鬼哭狼嚎,殷辞月正扶着他的手腕上药,动作轻柔,仿佛箍住的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宴落帆并不适应这轻柔的对待,比起这个倒不如继续紧抓着,心理至少不会如此诡异,他试图将手抽回,“我吃颗丹药就好。”
殷辞月冷然抬眼,“天南愈?”
确实宴落帆是计划这样做,毕竟天南愈是见效最快的丹药,他无言以对:“……不行?”
“我不追问你长期服用天南愈的缘由,”殷辞月并没有使用找到的株草,而是拿出褐色药粉,运用灵力按揉,“但天南愈会损伤根骨这种事,你应是知情。”
是的,宴落帆一清二楚,从他开始服用天南愈那日起便了解。
服用一两颗会使修士的状态更佳,连同体内灵根的杂质都一并去除,可超过一定的量天南愈便会不断将已经淬炼好的根骨回退,一般不会有修士这样做,毕竟光这一点便有可能断绝成神的希望。
可他作为这个修真世界的外来者,对成神这种事从不抱任何希望和兴趣。
宴落帆组织着语言,“我的根骨和悟性本来就一般,没必要在意这种虚无缥缈的事。”
话虽这样说,却也没有再提服用丹药的事,任由殷辞月将他手腕缠得里三层外三层。
现在他另有需要担忧的,那便是殷辞月为什么没使用取回来的株草,难不成是看见他伸手进领口调整布包的动作了?
与此同时,殷施琅嚎叫音量逐渐降低,看来已经适应现下的疼痛服用过丹药,但祸石应该还没从体内取出,这种只敢在背后使手段的鼠辈小人并没有将自己开膛破肚的胆量。
祸石已经开始发挥自己的力量,不少灵兽已然开始躁动,低吼以及爪牙摩擦的声响随风传来。
作为将被围攻的当事人,殷施琅更为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他几近发狂,声嘶力竭喊:“你做了什么?!出来,你藏在哪里?宴落帆,你这个——”
一片木叶如箭矢,精确无误地刺入他的舌根,让接下来的咒骂化作痛苦哀嚎。
宴落帆看了动手的殷辞月一眼,主角前期就是这样果决的人设了?“你就不害怕我是在骗你,说不准祸石从一开始就是我准备的,只是单纯想嫁祸给他呢?”
“那么,你就不会说出现在这番话了。”
殷辞月阴郁地将眼睫垂下,“做错事,受罚是理所当然,对吗?”
宴落帆又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含糊其辞道:“大概,总要再给一次机会?”
中霁月光风的殷辞月,前期遭到折辱仍处之淡然的殷辞月,竟是这种性子?倒像是后期那样杀伐果断,充满陌生。
随着凶兽位置的逼近,殷施琅已经开始抓挠胸口祸石的伤口,必须、必须要立刻刨出来,否则一定会死!
可已经来不及了。
在巨大凶兽到来之前先抵达的是细小的鸟虫兽,本就因祸石刺激抓狂的它们在吸嗅到鲜血后更加暴动,逐渐将殷施琅整个人吞没。
密密麻麻,多足虫行走时所特有的牙酸声响。
宴落帆认为自己算不得圣父,对中的各种人物也产生不了过多的感同身受,就像是看电影,会为其中的人物遭遇悲伤高兴,但不认为自己有干涉其中的权力,更会迅速遗忘。
就像当初郾城的赵老板。
殷施琅绝对活不了,他清楚这一点,没人能在吸血鸟虫中存活。
“落落,我们该去找宋青望他们会合。”
宴落帆略显失神:“嗯。”
直到无法再听到殷施琅发疯的喊叫,他才终于意识到——
殷辞月!主角!你干了什么?后期有大量重要剧情的反派角色就这样被轻易干掉了,那后面的主角落魄被欺压的剧情怎么过?
不过,这应该能称得上是好事。
可殷辞月不堪其辱离开临谷峪,转而被隐世门派收入门下的剧情还有戏吗?
两人没走出多远,碰上人。
“你们没事这实在太好了。”
宋青望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之前大话说得好,可要自己带着新弟子出事多少还是会有责罚。
他三步并两步走来,满头雾水打量几眼,最后看向他好兄弟,问:“你未婚妻脸色怎么那么苍白,被吓到了?”
“没,”宴落帆自己给出答复,“可能是因为被蛇咬了一口。”
“蛇?”宋青望瞪大眼,“有毒吗?”
宴落帆指指身边的殷辞月,“他找了草药。”
宋青望放下心,握了握拳头准备大展身手,“那我们去和那俩外门会和,然后去找镪熊算账。”
与其同时殷辞月从腰间的竹青储物袋将一庞然大物取出,眉眼是一如既往地冷淡:“不需要了。”
宴落帆表现得比宋青望还要震惊,他记得两人并没分开多长时间,可从这镪熊眼部的符咒灼伤来推断,确实是追赶他们的那头,“什么时候?”
殷辞月给关键字:“找草药顺手。”
顺手?宴落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对自己身为拖油瓶的更加清晰,再不愿多管闲事,干巴巴地夸赞:“……厉害。”
宋青望像是被卡住脖子的大鹅,半晌沉默后哥俩好地拍拍殷辞月的肩膀:“你行,入门没一个月就能单挑镪熊。”
殷辞月用陈述事实的语气:“不是单挑,落落的符咒伤到了它的要害。”
原来还有他的功劳,宴落帆为了求证朝镪熊看去,果不其然在胸口位置发现雷烈符咒造成的伤痕。
宋青望接受这个说法,一点头道:“好,你们俩都比我厉害。”
虽说只有两人参与其中,可也算完成任务,宋青望环视一圈找到自己来时的方向,“把那俩人找出来咱们就走,总感觉今日的后山不太对劲……”
刚走出去没两步,便听到一阵不稳的呼吸,伴着凌乱狼狈的脚步声,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楚厉。
此刻楚厉满脸惊慌,嘴巴都失去血色,“师兄,殷、殷施琅他死了。”
“什么?”宋青望窒息,没料到自己最后还是摊上事了。
原来楚厉在和众人分散后一直在尽力寻人,谁知突然听到巨兽声响,他心中不安赶去查看看到的确实殷施琅被围攻的惨状。
等众人赶过去,无力回天,只能看到殷施琅被鸟虫蚕食到千疮百孔的尸体,以及狰狞扭曲的面目,胸口脊柱破碎不堪形如肉泥,许是之后祸石引来的巨型凶兽的手笔。
宴落帆还未来得及细看,视线突然转为黑暗,原来是殷辞月将他眼睛遮挡住。
他没拨开,不想多看。
宋青望眉头皱成川字,他也不是没见过比这更血腥的画面,稍一叹息:“都说了让他跟我一起去寻你们,这就是他自己的命数。”
“接下来怎么办?”
宴落帆控制,努力让自己语气寻常,无论这件事殷辞月是否偏激,既然已经做了,那就不能被怀疑。
宋青望使出火诀,蓝青火焰将尸体瞬间燃为灰烬,他从储物袋中找出一青白小罐,将灰白骨灰收起,“等回临谷峪给他堆个坟头算了。”
正收拾着,他蓦然抬头,看着他的好兄弟殷辞月扯出个笑,“看来这思过崖是非要再去一次不可,到时候别忘了探望我。”
宴落帆盯着脚尖,毕竟连累了无辜的人,他有点愧疚,“你想要什么,我给你送。”
“不用!”宋青望差点将手里的骨灰撒了,连忙阻止,找补道,“那里天寒地冻,你这小身子骨可受不了,让你未婚夫去就行。”
殷辞月硬直眼睫在眸底留下阴翳,应下:“好。”
如宋青望猜想的一样,齐长老听说这么个十五猎兽居然有弟子折在里头,脸色比锅底还要黑几分,怒火中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死了,怎么死的,尸体呢?”
宋青望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将怀中小罐朝外一推:“长老你可不知道那惨状,尸体残破不全,也不知道怎么惹上了那么多灵兽。为了防止您看到伤心,我就地烧成灰了,这不在小罐里。”
齐长老将这混小子的头当成鼓不断拍动,忍无可忍怒吼:“宋青望!!”
“在这~”
齐长老咬牙切齿:“你到省刑峰领三十骨鞭,然后自行去思过崖,什么时候知错什么时候回来。”
宋青望临走还要顶嘴,“那我要是现在就知错了呢?”
“你给我滚!”
“好嘞。”
临离开宋青望抬抬下巴,在众人目睹下对殷辞月丢出一颗小石子,言语饱含深意:“再怎么说我也是为了去帮你才把你哥撂下的,道歉就免了吧?”
殷辞月接住那黑色石子,“我会向父亲说明此事。”
宋青望这才放下心来,伸了个懒腰,吊儿郎当吹着小曲离开,背着众人感叹:“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齐长老也没心情去盘点其他人的战果,长袖一甩,将手中被硬塞过来的小罐交到殷辞月手中,极其郑重:“世事无常,也确实是临谷峪的疏忽,若你父亲问起如实相告即可。”
殷辞月双手接过,垂下眼,“父亲会理解。”
宴落帆看着那小罐,也不知道自己未来能不能有这待遇,心想殷家主能不能理解他不敢断定,可殷夫人那边绝对是无法理解,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
最后众人散去,他坐上腾蛇,夜里的临谷峪显得陌生,意识到殷辞月一直沉默,忍不住开口:“后悔了?”
殷辞月将视线落到小骗子被白布缠绕的手腕,语焉不详,“或许。”
后悔是有,却不是因为这罐子里的人,而是为在小骗子面前过早暴露真面目会让其心生忌惮。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确实让宴落帆为之反思,到底哪一个才是主角的真实?“宋青望最后丢给你的是什么?”
殷辞月答:“祸石。”
宴落帆并未惊讶,和他的推测完全相同。
从一开始,宋青望并未仔细察看尸体而是选择一把火烧掉,这本就不合常理,不要说尸体过分可怖摄人,这都是借口。
宋青望发现了殷施琅死因的不寻常,可他本就是能在演武台挖人灵根的狠角色,在猜测此事为殷辞月所为后,提出让殷辞月去思过崖探望的要求,这便是求证,最后出于兄弟道义或是嫌麻烦,选择进一步将事实掩盖。
此刻腾蛇的高度下降,岚星峰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宴落帆决定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现在的一切,都在你的计划当中?”
半晌沉默,殷辞月给出答案:“是。”
腾蛇终于落地,灰尘四起,宴落帆从提出那个最后问题后就没再开口,甚至在殷辞月准备扶他时选择无视,直到发觉腾蛇一直停留在原地,眉眼低敛:“走吧。”
殷辞月看向自己落空的手,眸色黑沉,却没开口追问这冷淡的缘由。
说实话宴落帆也是茫然的。
他只是继续作精蛮横仅此而已,为了殷施琅那样的人生气实在不至于,至于一切尽在殷辞月掌握之中这点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超厉害,发自内心的那种。
对做错事殷施琅处罚的同时,殷辞月还能同时去试探宋青望这个人如何。
他相信就算宋青望最后没选择一把火烧掉尸体,殷辞月也是有后手的。
最后所以感慨化作一句话:主角就是主角。
只是现在殷辞月不出声算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今日情绪不高他这次刚好撞枪口上了?
于是宴落帆仰起脸,将语气调整的好了一点:“不走吗?”
殷辞月这个人很有气势和魄力,尤其是在他面无表情进行俯视时,总会让人产生眼前不是什么临谷峪弟子,而是无情无爱神明的错觉。他薄唇轻启,伸出手将眼前小未婚妻的脸抬得更高,“落落。”
宴落帆下意识服从,任由白皙透着黛青血管的修长指节勾着他的下巴,或是入夜风凉,他瑟缩了一下。
“不要怕我。”
下一刻宴落帆试图解释的言语被堵在喉咙,化作挣扎的呜咽,可对方展现出贪婪和强烈的占有欲,几乎要将他的呼吸都夺走,在口齿纠缠过程中,彼此沾染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气味。
待二人分离刚才的一切荒谬如错觉,可唇上遗留的凉意仍在为宴落帆不断确认这事实:殷辞月,这个修真升级文主角,在剧情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的人,刚才亲了他这个男人。
疯了。
他一双桃花眼瞪圆,盯着眼前人连夜色都无法遮掩住的烧红耳根,一时不知该为自己失去的初吻叹息,还是去同情不明真相的殷辞月。
宴落帆指尖都颤了,本来习惯性咬唇的动作也被生硬克制,“你、你会后悔的。”
“殷辞月,你刚才干了什么?!”
殷辞月面临质问,依旧淡然,注视小骗子茶色瞳仁蒙上细碎水光,连那因羞耻和恼怒而沁红的眼尾都显得讨喜,怎么会有这样合心意的人?
尤其是嘴巴湿润,染上属于他的气味时。
还想,得到更多……
一道略显耳熟的女声传来,其中充斥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怒火,循声望去竟是多日不见的金舒荣。
她正从院门大树下火急火燎赶来,活像是抓住红杏出墙妻子,走到宴落帆身边就掏出帕子一通猛擦,“不干净!”
明明被人看到刚才那一幕应该更为羞耻,可宴落帆却奇妙地不再无措,甚至还能劝金舒荣冷静,“不算什么大事。”
“怎么不算?”金舒荣眼泪都要掉下来,她没料到分明是为早些见到小郡主才守着,却看到这让人心碎的一幕,“就算是未婚夫妻也要…也要保持距离才行。”
这话听着都矛盾,宴落帆失笑。
殷辞月凤眸微眯,声线冷冰:“游云小姐,这和你无关。”
金舒荣横眉,气得头上珠钗乱晃:“怎么无关,我和落落是好友,我不能让她受登徒子的调戏。”
本来在撒火和抓狂中做选择的宴落帆拉起架,承担起岔开话题的责任,“我以为你会很快回到临谷峪,没成想花了至少半月的时间,伯母身体还好吗?”
“已经大好了,只是前不久有些铺子出了问题,就没能立刻赶回来,没成想你已经……”金舒荣又说到伤心处。
宴落帆有些窘迫,虽说不知为何要解释,“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金舒荣假意抹泪,倒也好哄:“嗯,我相信落落。”
然后她继续指桑骂槐,“有些人看着清心寡欲的,其实骨子里还不知在想些什么,越冷淡的人,他越……”
再不打断是不行了,宴落帆尬笑两声,双手合十,“已经丑时了,你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金舒荣不太满意,她等那么长时间可是冲着和落落促膝长谈来的,可看落落这憔悴的模样,只得勉强松口:“好吧。”
但要求要是要提,“明日我和落落一起去早课可好?”
宴落帆正愁和殷辞月见面尴尬,自是毫不犹豫一口答应:“好。”
殷辞月连表达意见的时机也无,但目光落到小骗子红润的唇瓣上,回想到柔软温暖的触感,也没再多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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