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夫妻谈判1

　　苏漓猛然一惊，转头望进他一双深思的星眸，仿佛这一刻已看穿她心中所想。不禁心头狂跳起来，飞快起身道：“我乏了，先回宫歇息。你请便。”说罢，逃一般地扔下他走了。

　　东方泽看着那匆忙离去的背影，目光若有所思。

　　回到寝宫，苏漓心中仍是烦乱不安，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三年来，她一直认为自己此生不会再拥有幸福。为何今日竟轻易动摇了心志？莫非是孤单太久，才会对温情如此渴望？

　　她忽然分外怀念昔日在旧都宫中，与父兄母后相处的情景，心中不由浮上伤感，定了定神，起身去往西佛堂。

　　西佛堂供奉着郎氏皇族祖先牌位，先皇与郎昶的灵位也在那里，每每她觉得心思烦乱之时，总要来此呆上半日。

　　远远地，就看到霍小蛮跪坐在佛堂中央，她的侍女锦云站在门口，见到苏漓，连忙上前行礼，苏漓微微迟疑一瞬，仍是走了进去。

　　霍小蛮一见到她，脸色立时大变，愤然起身，指着她声色俱厉道：“你还有脸来这儿？他昨晚是不是留宿在你宫里？”

　　苏漓沉默着，她不想说话，这些年早已明白，所有解释，对于霍小蛮都是徒劳。在她眼中，郎昶死在东方泽手中是不争的事实；自己也的确与东方泽联了姻，即便有名无实；昨夜东方泽在西华宫呆了整夜……这也是事实，至于背后的原因，苏漓相信，霍小蛮并不关心，也不会关心。

　　苏漓径直取香点燃，刚要插进香炉，却被霍小蛮一把夺去，狠狠丢在地上。

　　霍小蛮愤懑叫道：“你们两个都是无耻之人！害死了昶哥哥，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在一起！长乐……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上香？你出去！昶哥哥不想见你！”

　　她叫苏漓“长乐”，不肯承认苏漓已即位为皇的事实。在她心里，定国新皇只有一个，就是已过世的郎昶！

　　苏漓抬眼望她，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微微发抖，却淡淡道：“我敬你是皇兄的妻子，怜你失去腹中孩儿，你怎样对我，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若再敢背地里兴风作浪，做出有损国家社稷的事来，莫怪我到时保不住你。”

　　霍小蛮眼光躲闪几下，飞快背过身去，用力挥了挥手，大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苏漓捡起地上的断香插进香炉，慢慢回身注视着她，皱眉叹道：“你在国宴上当众胡言乱语尚且不提，还让人蛊惑肖大奈口出狂言，制造两国矛盾，真是胆大妄为！”

　　霍小蛮昂起头，张狂笑道：“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就不要血口喷人！”她似乎笃定苏漓不会找到证据，即便找到，也不敢把她怎样。

　　苏漓目光一痛，仍然苦口婆心地劝道：“皇兄生前最大心愿，便是社稷安稳，国家太平，你这般费尽心机破坏两国关系，引发朝廷动荡，绝非皇兄所乐见！”

　　霍小蛮眼光骤冷道：“我所做之事非他乐见，你嫁给害他性命之人，就是他想看到的吗？”

　　苏漓深吸口气，目光平静道：“我所做一切皆为江山社稷，皇兄在天有灵，定能明白我的苦衷。”

　　“是吗？”霍小蛮目光怨毒地瞪着她，每每想到郎昶是为了苏漓之事，才急于赶去鸿隆客栈，最终竟惨遭不测，落得尸骨不全！恨不得上去撕碎了她，但她却百般忍住了，半晌又阴沉道：“你真的是为了国家？没有半点私情？”

　　苏漓没有说话，神色间却渐渐哀伤。

　　霍小蛮侧头玩味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方才冷冷地提醒道：“长乐，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心，倘若你敢忘记昶哥哥的死，妄想和东方泽厮守终身，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昶哥哥在天有灵，也绝对不会饶恕你！”说完，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那离去时的脚步声回响在大殿之内，一步步仿佛重重踏在苏漓的心上。她许久一动未动，望着前方父兄灵牌，眼中平静渐被哀愁取代，人心若能由己掌控，这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的苦痛纠结？

　　苏漓缓缓跪坐到蒲团上，任由心一寸一寸被冰冷侵蚀。

　　回到寝宫，已过黄昏时分，躺在榻上，不知不觉睡着了，迷迷糊糊，似有人在看她。她睁开眼来，目光望进一双深邃的黑眸，无数复杂情绪，在她睁眼的一刹那，尽皆化作万种柔情。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在暖光的渲染下，似乎淡化了与生俱来的强势，平添几分柔和。

　　苏漓有片刻的失神。

　　“你醒了？”东方泽微微一笑，扶她起身。苏漓下意识地点头，外面天已黑透，浓墨般的夜色寂凉如水，眼前他的笑意温暖如春，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依恋。

　　“什么时辰了？”她刻意抛开这令人软弱的感觉，低声询问。刚睡醒的声音，透着一丝陌生的沙哑。

　　东方泽偏头看了眼沙漏，笑了笑道：“戌时三刻。你只睡了半个时辰。”沉厚悦耳的嗓音，在静夜之中尤为动人，仿佛拨动心弦的手指，只需轻轻一按，便可令她半日静思功亏一篑。

　　竟然睡了那么久？

　　而他清楚说出时间，想来是她刚入睡，他便来了。难道这半个时辰，他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她？

　　苏漓心头微乱，连忙抬手揉了揉眉心，掩饰瞬间的失态。

　　“没睡好吗？”他关心地问，自然而然地抬手，将她鬓边几缕微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她初醒后的模样，带着三分迷茫，三分慵懒，还有三分罕见的娇憨。

　　东方泽唇边不觉露出一丝微笑。

　　苏漓揉了几下眉心，再度抬起头来，眼光已变得清亮。

　　“还好。”她轻声答道，刻意回避他专注的目光，假装环视四周，似在寻找沫香的踪影。

　　仿佛看出她的疑问，他笑道：“沫香和盛秦一起去煎药了。”

　　苏漓讶然，只见他含笑的眸子意味深长，分明对沫香和盛秦之事了然于心，且乐得成全。

　　这时，周礼带人送来晚膳，摆了满满一桌，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全是她从前最喜欢的，尤其那碗看似简单的粥，入口香滑无比，不禁让她想起在圣女教时，他假扮夏伏安陪在身边的日子……一国之君扮作一教管事亲自下厨，至今仍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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