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尘埃


  一切杂念都被艾伦抛诸脑后,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心思深沉、瞻前顾后的绿野族长,而是一名只有眼前强敌的战士。

  怒气在血脉之间激荡狂涌,带来满满的充盈感觉,脑海中一片澄净,唯一一个念头便是保护自己麾下的地精崽子们,破开头顶那散发着恐怖、危险气息的乌云。

  守护的信念坚定到能反馈现实的地步,  一粒晶莹剔透的精神力尘埃由虚转实,在艾伦的脑海中缓缓散发出神秘的气息。无数的精神力游丝仿佛看到了猎物的鬣狗一般,从四面八方纷拥而来,汇聚在精神力尘埃周围。

  一缕游丝很幸运,第一个游到了尘埃面前,并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原本虚无,只能被艾伦直接感知到的精神力游丝,穿过、不,应该说是融合了这一粒精神力尘埃之后,似乎也有了半实质化的迹象。

  无数的游丝在艾伦的操纵下,按照以往早就变成本能的路线,与血脉中的怒气汇聚融合,准备施展出强大的技战术--开天。而这一缕与艾伦信念融合的游丝,却在跟怒气融合之后,自发地裹挟着这一股怒气,沿着血液流动的轨迹,迅速朝着强大的心脏核心部位前行。

  一路上沿途遇到的狂暴怒气,在这一股一开始十分细小的怒气面前,突然变得很温驯,并主动跟随在这一股怒气身后。等到艾伦察觉到异常之时,这一股怒气却已经抵达了它的终点--正在强劲跳动的心脏。

  作为怒气滋生与回流的核心器官,这一股突变的怒气到来,顿时在心脏位置怒气所在的异位面当中,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半实化状态的精神力游丝开始自我旋转,如同原初之蛇追逐吞咬自己的尾巴一样,  游丝化作了一个圆环,  头尾在旋转的过程当中逐渐融合一体,  再无分别。

  信念尘埃逐渐在细微到不可见的精神力圆环中,重新浮现了出来,并随着圆环的旋转交相辉映闪烁微弱的光芒。

  但是这微弱的光芒,在周围巨量的怒气面前,却是那么的亲切与温馨,新生的怒气、衰退归来的怒气两股能量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汇聚而来,并在精神力圆环的驱动下,自发地开始旋转起来。

  漩涡一开始很细微,比针尖还小,但是在艾伦的感知中,却又给人一种坚韧强劲的感觉。信念尘埃的光辉挥洒在拳头大的心脏部位,更多的怒气被吸引而至,充实着漩涡的规模,并以飞快地速度成长着。

  呼!!!

  浑身散发着橘红色气息的身体,陡然间体外的怒气往回收缩,消失不见,露出艾伦本来的真容。

  一道粗大的黑色闪电,正好在此时成形,并盯上了往云层下飞跃而来的熊地精,  当即划破虚空,  直奔艾伦的本体而来。

  轰!!!

  黑色闪电眨眼间劈在了艾伦身前的斩骨者剑刃之上,带着强大破坏力的能量即将顺着斩骨者剑刃,突破艾伦肉体时,一股更加璀璨、更加纯正的火焰,猛然从艾伦左胸口部位迸发,瞬息间重新布满了艾伦全身。

  嗞!!!

  黑色闪电淹没了艾伦的躯体和其所在的空间,虚空裂缝此生彼灭,在黑色闪电能量耗尽之前,不断吞噬着费曼世界中的空气和能量。可就在这纯黑的闪电空间中,一抹光亮始终没有熄灭,并随着闪电能量逐渐消失,内里的光华也越发的灿烂。

  咔擦!!

  又是一道闪电,在前一道闪电能量消失殆尽之前,陡然从天空落下,继续劈在了光辉的源头空间。

  控制‘末日之雷’法术的半神主母佩妮莱,很显然感觉到异样,精神力操纵着乌云深处的法术模型,更多的黑色闪电落了下来,将艾伦当做了第一打击的目标。

  咔擦!!咔嚓嚓!!!……

  漫天落雷汇聚一点,仿佛真的是末日降临一般,就在大家以为艾伦这熊地精,恐怕凶多吉少之时,被黑色与深邃虚空裂缝笼罩的空间处,一抹光华从内部轰然照耀了出来。

  如同混沌初开之时第一抹光的出现,带来了世界的希望,橘红色的光芒从黑色空间突出的时候,也让场中无数双眼眸感觉到刺目,忍不住微微眯上了眼睛。

  身体的异动,看似缓慢,可是在艾伦的感知里,发生不过是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而已。当感知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怒气漩涡,稳定运行在自己的心脏位置时,关于自己迟迟不能突破半神的谜团,此时此刻随着怒气漩涡的稳定成型,艾伦心中突然霍然明朗。

  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就好像飞禽成长到合适的时机,往往会无师自通学会建造舒适的鸟窝,会懂得孵化鸟蛋、哺育幼鸟一样,那种本能是你无法解释,但又真真切切能够明白的。

  信仰尘埃的光芒虽然微弱,但是却照亮了艾伦未来的道路,也让他终于能迈上更加强大的台阶。

  如果说,艾伦的传奇之路,是逐渐认清自我拼搏、是一路抗争奋进的道路,那么守护部族就是他一生奋斗的目标与真实追求。

  不是所有传奇强者,都能够对自己的追求和梦想,做到像艾伦这样一以贯之,从未更改过的。现实世界太多的诱惑与迷茫,许多传奇在漫长岁月的蹉跎中,早已经失去了本心,也不再记得自己传奇道路上的自我选择。

  而当这些传奇抛弃了自己传奇道路上的目标时,其实便相当于他们自我断绝了进阶半神的希望。传奇与半神之间的道路,本来就是一脉相承的,前者为基石后者建高楼,如果连基石都放弃了,那么高楼又从何而来呢!!

  一直以来,艾伦的不断尝试,最终都失败于无法让怒气漩涡稳定地运行。每每他好不容易将怒气漩涡构筑成型,但只要他的精神稍稍松懈下来,怒气漩涡便会当场溃散,暴乱的怒气同时反噬本体,带来隐伤。

  直到现在,艾伦才明白,自己欠缺了什么,那就是一股坚韧不拔的信念,通过坚定强大的信念反馈影响现实,以此为羁绊、束缚,让怒气漩涡有效地稳定运行起来。

  这就仿佛现实世界无处不在,但又无踪无影的自然规则一样,信念的存在本身是艾伦意志的体现,再浅白一点就是精神力高度集中的升华。当信念强大到影响现实的时候,即便只是无意识地反馈真实自我的思想,都能感染到周围的存在、能量。

  信念尘埃、精神力游丝、怒气能量同源而生,当它们汇聚在一起的时候,便能产生神奇的化学反应,完美契合。新生的力量自发构建模型,形成信念的主人内心追求目标的工具、基石,就像飞禽走兽的各种本能一样,不需要人为引导。

  发生的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艾伦脑海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是具体思索,他又好像一无所知,那种感觉难以用匮乏的言辞来表达出来。

  怒气漩涡稳定运行,巨量的怒气驾轻就熟地涌入怒气漩涡之中,信念尘埃渺小的光芒照映下,一滴滴晶莹匀润的怒气之液在漩涡底部凝结,滴淌到血脉中奔腾的血液里,运行到全身。

  随着怒气之液逸散全身,艾伦也终于找回了幻象中那种有我无敌的强大自信姿态,斩骨者暗金色的剑刃也开始从内自外升腾起熊熊火焰,与不断劈下的黑色闪电角力斗争,再无之前的颓势。

  “开!!”

  开天一式信手拈来,不再需要一定时间蓄力准备,在更加强大的怒气之液灌注下,艾伦握持斩骨者的右手往前轻轻一挥,眼前漫天的黑色闪电,顿时被强横的怒气生生撕裂出一道裂缝!!

  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扩张,转瞬之间便撕裂出一道足够大的豁口,庞大的怒气顺着剑刃劈出的豁口,化作一道璀璨绚烂的赤红色光柱,刺破了眼前的黑暗,帮助艾伦打开了一条坦荡的通道。

  黑龙鳞甲上斑驳一片,艾伦的形象也十分的狼狈,本就不多的新生毛发在黑色闪电的灼烧下,没有一根能完整保存下来。肌肤上也是一片焦黑,那是被黑色闪电庞大能量破坏的痕迹,就连艾伦强韧的肌肉,此时也还带着几分麻痹的效果,不断在焦黑的肌肤下颤抖。

  但是,没有人敢轻视这一身黢黑,几乎看不到真实面容,缓缓从黑色闪电中走出来的身影,就连一直从容淡漠的半神主母佩妮莱,此时望向艾伦时,眼神中也多是谨慎与讶异。

  又是一道黑色闪电,自发生成并落向艾伦的头顶,艾伦微微仰头瞄了这一道闪电,体内怒气灌注左拳之上,猛然往上挥出。

  咔擦!!!

  一直无往不利的黑色闪电,与赤红色火焰包裹的焦黑拳头碰撞,这一次竟然被渺小的拳头,生生撕开了闪电的矛头,并让连接天地的绵长电蛇飒时间被摧毁分解。

  “半神??”

  佩妮莱嘴里轻轻嘟囔着,凤眉间也难得地微微皱了起来,看来艾伦的异变对佩妮莱这群卓尔来说,实在有些麻烦。

  “破!!”

  开天剑式势头已尽,艾伦右手回收,刚刚驱散闪电的左手也在同时重新握住剑柄,随后巨量怒气调动汇聚在斩骨者剑尖部位,双臂猛然往前一伸中,一道赤红色的光线顿时从剑尖处射出,瞬杀剑技跨越了遥远的距离,穿透力极强的怒气之箭直接捅破了天上的乌云,正好落在云层最核心的法术模型区域。

  呼!!!

  黑压压的沉重乌云层,中央处浮现一抹碧蓝,还有金色的阳光从中穿过,投射到肃杀的纳西尔要塞城池,带来难得的温暖。

  “开!!”

  艾伦动作未停,斩骨者往下落下,并在艾伦双臂带动下,扭身斜斜地画出一道圆圈,开天剑式一往无前地斜刺里劈上苍穹。

  狂怒技能持续阶段,无数的怒气源源不断投入到怒气漩涡之中,虽然刚刚才转换成液态怒气便被艾伦消耗掉,多少有些浪费和不理智,但是艾伦更清楚,他必须一鼓作气将头顶的魔法给彻底摧毁,否则让佩妮莱这位半神重新稳定住法术模型,自己未必还能像现在这样,出其不意地对魔法造成破坏。

  焦黑肌肤下,肌肉、青筋根根崩断,剜心的痛楚袭上艾伦心头,但是在钢铁意志传奇专长的强力镇压下,艾伦面容表情毫无波澜,仿佛肉体的痛苦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天空上方,一直密布的阴云从中裂开,被巨大能量风暴驱使着往东西两个方向奔涌,久违的碧蓝苍穹终于重新展露在众人面前。

  “咯咯咯,艾伦族长你的运气让我嫉妒!!”

  佩妮莱没有趁机施展魔法,攻击艾伦,反而坐视艾伦接连施展强大剑技,破掉自己的半神级法术。

  “不过,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呢?要是没有我给予你的压力,或许你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突破了吧!!!”

  广阔的天空之上,交战的双方强者动作变得谨慎,攻击的频率也逐渐减少,更多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狼狈的艾伦,还有他对面数百米外的卓尔主母佩妮莱身上。

  蜥蜴人酋长芬迪眼中情绪复杂,有嫉妒有担忧,同时还有淡淡的杀意,艾伦这熊地精竟然展现这么强大的实力,对他们北境诸族来说,不能算是好消息。

  尤格与杰朗等人倒是多了几分庆幸,艾伦突然地爆发,将笼罩天空的巨大威胁给破除,大家至少能在这次的较量中止住颓势,不让卓尔嚣张太过了。

  蔻尔这丫头,更是满眼都是星星,崇拜地看着艾伦的侧颜,要不是眼前还有卓尔跟她对峙,说不定蔻尔早就跑到艾伦面前去祝贺恭维了。

  艾伦淡然地看着不远处明眸皓齿,风情万种的卓尔主母,虽然体内一片糟糕,但是表面上他却还是无所畏惧。

  “确实应该谢谢你,佩妮莱主母。”

  “要不,我们一起坐下聊聊??”

  虽然只是突然晋升,本质上距离真正的半神还有很大的差距,比如体内蓬勃的怒气如今至少有大半都还未转化成液态,又比如本身肉体的坚韧度,还没有被强化,可艾伦如今确实有了跟佩妮莱平起平坐的资格,不再像之前那样只能被动接招。

  “好啊,本来我们就是想要找你们好好聊聊,哪知道会搞成现在这般景象!!”

  佩妮莱顺势答应下来,既然对方展现出来的实力足够强大,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值得被尊重。

  毕竟,佩妮莱她们本就没有撕破脸的打算,更没有将艾伦、蛆眼等强者一网打尽的能力,说来说去之前的厮杀不过就是为了接下来的谈话更有底气,让荒野强者做出更大的让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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