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父女连心
苏娟在大街上茫然而行，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繁华的县城裹着她的凄凉，拥挤的街道杂着她的孤单。
她成了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苏娟不想到公安局去看结果，只给赵美善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苟占光会到公安局来。
她还跟他说，她临时有事，不能到公安局来接孩子，希望他能替她送送他们。
苏娟巴望第一时间知道玉树几人的消息，毕竟自己为他们能够获得自由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
但她却害怕见到她那个不孝的儿子。她恨那个天下最不孝的逼得亲娘为他卖身的逆子，怕一见到他，就会冲上去拿刀砍死他！
她也恨她自己，恨自己养儿不教，既害了儿子，也害了别人，最终害了自己！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她要不常年外出务工，要不耽误孩子的教育，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一切，责任该她自己担负。
可是，苍天，谁又来为她不得不抛家别子外出务工负责啊？
谁也不可能为苏娟负什么责任。就像谁也不可能为苏芬红杏出墙负什么责一样。
苏娟既不愿到公安局去，便到医院去看望刘军。
刘军伤口愈合得不错，已经勉强能下床动一动了。
她给了刘军爷爷一些钱，告诉他不用担心医药和营养等费用的问题。
刘军爷爷问她玉树的情况怎样了，她说没事了，快出来了。
他便又说：“昨天我本不能来的，地里活儿实在忙不开。可你老汉硬跪着求我，不肯起来。他说他这两天老毛病又犯了，身体实在不好，连起床都困难，更别说照顾刘军了。要万一刘军有个什么闪失，他担不起责任。我看他喘得跟扯风箱一样，没有骗我，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他……”
刘军爷爷话没说完，苏娟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只顾恨儿子玉树不孝，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不孝的人呢？自己这不是也逼得老父亲带病给人家下跪了么？
苏娟终于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
她到超市里买了些营养品，打算一些给公婆，一些给娘家父亲。
娘家门关着。
苏娟疑心老父亲带病下地里忙活儿去了，但想起刘军爷爷的话，又觉得不太可能。
老父亲岁数大了，一旦犯病，便连起床都困难，怎么可能下地去呢？别不是在家里躺着吧？
这么一想，苏娟急了，使劲地拍着门，高声地喊：“爸，我是娟，你在家吗？”
“娟啊？我在呐——”拍了一阵房门，屋里传来了苏篾匠有气无力的声音。他果然在！
“爸，你病了吗？”苏娟鼻子发酸，哽咽着问。
“唉，有点年纪了，哪能没点病啊痛的呀？娟，你别急，刚才睡着了，我这就起床来给你开门。”苏篾匠许是真睡着了，要不就他的哮喘，早让人知道他在不在家了。
都快到中午了，还躺在床上，也不知他吃过早饭没有。他一个人在家，一旦有点病痛，跟前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想到父亲老无所养，晚景凄凉，早又勾起苏娟内心积存的悲情，不由得已是泪流满面。
“娟，你、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苏篾匠打开门，见了苏娟，吓了一跳。
他穿着内衣，披着外套，一脸的病容，哮喘得厉害，连呼吸都显得很困难。
“没人欺负我！”苏娟赶紧擦干眼泪，哽咽着说，“爸，是女儿想你了！女儿真是不孝啊，就在你跟前，不听刘军爷爷说起，却还不知道你生病了！爸，你也真是的，都生病了，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好让我来服侍你！来，我扶你回床上去——”
“娟，这不你这些天忙吗？我不能帮你什么忙，已经够对不住你了，哪还能让你分心呢？”苏篾匠躺回到床上。他身体看上去很虚弱，连说话都显得很费力。
“爸，你连早饭都还没吃吧？”苏娟眼含热泪，哀怜地看着父亲那饱含沧桑的脸。
苏篾匠笑了笑，说：“娟，这人一生病啊，就没胃口，不想吃饭。待会儿早饭午饭一块儿吃。”
“爸，都是女儿不孝，害你老人家生病了连口饭都吃不上！我给你买了袋芝麻糊，这就给你泡去。你看医生了没有啊？”
苏娟一边问，一边去厨房找开水，却发现所有温水瓶都空了。她含着热泪生起了火，想要烧一大锅开水，给老父亲泡最烫最甜的芝麻糊。
苏篾匠劝说：“娟，我真的没胃口，不想吃，你别去弄。我这都是老毛病了，看医生也没用。”
“那就是没看医生了？”苏娟急了。她知道，老父亲这代人都这样，怕花钱，有病不肯治，结果小病拖成大病。
“娟，要是动辄就看医生，那你老汉一年得花多少医药费啊？你和你大哥二哥在外挣点钱都不容易，我能不能省就省两个吗？我这病我知道，没事，躺两天就好了！”
“不！爸，你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有病怎么能不医治呢？你这么大年纪了，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叫我怎么跟大哥二哥交代？我这就打电话叫秦老大来！”
苏娟说着，拨通了秦老大的电话。秦老大答应马上就过来，还开玩笑叫苏娟把午饭做好。
苏娟烧好开水，泡好芝麻糊，端到父亲床前，要亲手喂他吃，他不肯，说：“娟，你老汉还没到吃饭要人喂的地步，你就让我自己吃吧！”
苏娟含泪说：“爸，这么多年来，女儿都没服侍过你，你就让我好好伺候一下你吧！”
苏篾匠听女儿这么说，像是很伤感的样子，含着老泪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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