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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好似一朵花


妖帝今日,已经不仅愤怒一次了。

        而且是越来越愤怒。

        他这些年,没有做多少事情,之前那桩事情,将南疆和红袖算在其中,让大祭司死于北境战场,然后他亲至神山,取走那株神药。

        在这一切的算计中,他觉得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彀中,但此刻却发现,最重要的神药,居然早已经只是躯壳。

        换句话说,在他引以为傲的算计里,他已然被人先算计了。

        这样的答案如何让他不愤怒?

        无了那神药恢复伤势,妖帝也不再有任何犹豫,而是扑杀到陈朝身前,重重的一剑斩下。

        那柄妖剑当空斩下,周遭的空气忽然发出一阵几乎和布料被撕碎一样的声音,妖帝这一剑,似乎就是连着这天地都斩开了。

        陈朝横掠一步,握住云泥朝着妖帝拦腰斩去,似乎想要在这一刀之间,直接将这位万妖之主斩成两半。

        但这一刀斩去之时,刀光横掠,却没有斩中妖帝身躯,他原本所处之地,化作一团妖气散开,等到再次出现的时候,便已经到了陈朝侧身之处,一剑递出,迅猛无比,让人很难躲过。

        陈朝略微往后仰去,躲过了妖帝那必杀之一剑,但依旧被那类似于剑气一般凌厉的妖气刮开一道伤口,只一瞬间,便是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但陈朝却并未主动撤出身形,而是转手从上到下斩出一刀,不过在这一刀斩下之时,他的另外一只手,握拳积蓄气机,隐约在此刻有雷霆之声。

        妖帝避过那一刀,但终究是没有避过陈朝接下来的这一拳,轰然一声,这一拳重重击在妖帝胸膛,在那件破损极多的帝袍上,荡起一片涟漪。

        这也就是妖帝了,若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人,在此刻,只怕就逃不过被陈朝这一拳直接击穿身躯的下场了。

        不过妖帝下场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他倒飞出去,撞碎几棵并不粗壮的雪松,然后消失于风雪之中。

        陈朝正要松口气,可刚吐出那口气,身前妖帝的身影再现,他没有任何的停滞,而是直接了当的递出一拳。

        这一次,是陈朝倒飞出去。

        不过妖帝在他倒飞出去的同时,并没有就这么看着,而是卷动风雪,让无数风雪凝结而成一个个巨大雪球撞向陈朝。

        雪地里,一路上都是陈朝的鲜血滴落。

        他也并没有束手待毙,而是一刀斩出,将自己身前的雪球尽数斩开。

        一道道雪白刀光,宛如一条条璀璨白线,而那些雪球,此刻就好像是一些小孩吃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分为两截。

        妖帝身影在雪白刀光里疾行,手中妖剑挑起一片妖气,封锁四面八方,之后卷起无数风雪,形成数道巨大屏障,直接朝着陈朝压来。

        陈朝手腕翻转,朝着自己身侧的一道风雪屏障斩去,在合围之前抢先杀出一条路来,算是躲过了妖帝这一手段。

        只是刚从这里挣扎出来,陈朝头顶,骤然又出现了一道阴影,抬头一看,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成型的雪山,就这么压了下来。

        漠北三万里,经历了妖帝和大梁皇帝当初的一战之后,其实大小的山峰被毁坏殆尽,如今仅存的几座山,也不在这四周,如今这座巍峨雪山,毫无疑问就是妖帝的无上手段,以妖气收拢远处风雪,凝结而成。

        雪山下坠,带着万丈妖气,加上妖帝之前的手段,陈朝已经避无可避,似乎除去被镇压之外,别无他法。

        赤裸上身的陈朝,仰着头,手中云泥骤然归鞘,他缓慢下蹲,大概是扎了个马步的样子,然后重重一踏,陈朝化作一道流光,主动撞向那座压向自己的雪山。

        到了此刻,什么谋划,其实都不是

        很重要了,比拼的就只有两人如今的状态,和在过去那些年里的修行所得了。

        还是那句话,妖帝胜在修行时间足够长,而陈朝胜在足够年轻。

        陈朝所化的那道流光撞向那座不断下坠的巍峨雪山,只一瞬间,便发出一道如同洪钟大吕的巨大响声,那座雪山也在此刻摇晃片刻。

        「既然要自寻死路,那朕便成全了你。」

        妖帝掠向半空,双手上扬,无数的妖气,从他的两边衣袖里涌出,撞向那座巍峨雪山,而他则是双手骤然下压,好似是硬生生推着那座雪山的下坠。

        而在他做出这样举动的同时,那座雪山下坠速度快了许多,最后一鼓作气,硬生生落到地面,轰隆一声,就此撞出一个巨大深坑,只剩下山顶还在地面之上,遥遥看去,就只像是一座低矮雪丘。

        妖帝见此,好似还并不满意,而是落到了山顶,俯瞰地面,讥笑道:「机关算尽,最后技不如人,有什么用?」

        依着这位万妖之主来看,就算是那个年轻武夫的体魄再坚韧,到了此刻,也是到了该死的局面了。

        「放心,等杀了你,朕修养一番,便将你们彻底都杀光,让这个世间,再也没有所谓的人了。」

        过去那么多年,南方如何,妖帝从来不放在心上,反正不管如何,他们都没办法威胁到妖族,就算是那场大战,他也从未真当成什么大事,不然也不会为此来清理自己皇位的隐患,但到了此刻,在怒意的加持下,妖帝真起了杀心,再也不想要看着人族存在了。

        「说大话容易,可以再说几句。」

        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他的脚下响起,而后一座雪山,竟然在此刻缓缓拔高,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如同响起一串惊雷。

        妖帝用力下踏,想要稳住,但……似乎无济于事。

        一座雪山再次往上而去,最后竟然硬生生从这深坑里拔了出来,朝着天空而去,而在底部,只有一个浑身浴血的年轻武夫,扛着这座雪山,然后重重将其掀翻!

        雪山撞到远处,风雪由此而散,然后四处奔腾,一场场雪崩,不期而至。

        陈朝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的妖帝,微笑道:「还不跑?」

        到了此刻,两人都明白,对方都是强弩之末,一次处心积虑的手段难以杀了对方,那么就很有可能被对方所杀了。

        依着妖帝多疑的性格,此刻退走,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但妖帝只是微微一笑,「既然你这么想杀朕,朕不给你这机会,怎么行呢?」

        其实两人还都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到了此刻,但凡谁先生出退意,那就定然会死在这里。

        陈朝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深吸一口气,口鼻之间,白雾弥漫。

        妖帝脸色苍白,除去大梁皇帝之外,他也不曾被人逼到过如此境地,虽说在这之前,他已经历过数战,但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眼前的陈朝,早就和当初那一战时候的陈朝,不可同日而语。

        他叹了口气,面容终于恢复原本,再不是之前的年轻模样。

        妖族修士,最为擅长的便是以法相攻伐,到了忘忧境,称之为大妖之后,更是如此,但不知道为什么,开战至此,妖帝都不愿意祭出参天法相。

        但实际上陈朝隐约之间已经觉察到了些东西,眼前妖帝,理应是参悟了什么,知晓法相巨大,其实用以维持的妖气就要求更多,其中所费心力,要比人形,多得多。

        他本身到了此刻,便身上有伤,妖气流转并不如之前巅峰之时那般顺畅,自然不肯这般。

        重新抽出云泥,陈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些伤口,大声笑道:「要结束了,还望陛下不要吝啬,将头颅送给本官,好让本官能娶

        到心仪女子。」

        一颗妖帝头颅,便是他陈朝要娶谢南渡最好的彩礼。

        妖帝漠然道:「有本事就来取。」

        话音落下,两人便穿过风雪,化作两道恐怖的流光撞在了一起!

        天地之间,响声不停,两人不断相撞,然后各自退后,然后再相撞。

        到了此刻,好像其余任何手段都已经无用,唯有一次又一次的相撞相杀。

        这是最纯粹的战斗,也好似是最没有技巧的战斗。

        ……

        ……

        在一次次的相撞之后,陈朝的身上,裂痕颇多,宛如一件瓷器,表面出现了许多的裂纹,但瓷器未碎,往往这样的瓷器,一旦出窑,就要被认为是精品,让人爱不释手,但此刻陈朝这般,若是被旁人看到,只会觉得心疼。

        说到底,不过是个年轻人。

        妖帝之所以选择和陈朝以最原本的方式来对撞,其实也是吃准了人族武夫即便再如何淬炼身躯,都没办法和妖族相抗的局面。

        换句话说,即便陈朝的身躯能够和大部分的妖族修士比肩,但他是谁?他可是万妖之主,他的身躯,更胜其余妖族多矣。

        「年纪轻轻,便能走到这一步,说句老实话,即便是朕,也不得不佩服你,或许再给你几年,你的确会比你那位叔父要更出色,但如今,是不是早了点?」

        一次相撞之后,妖帝忽然开口,眼眸里还是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在等着下一次的相撞。

        陈朝看了妖帝一眼,坦然张口,有大口鲜血就这么从嘴里吐了出来。

        不过这口鲜血吐出来之后,陈朝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眉宇之间的痛苦好似还少了些。

        「不过是想看本官伤势如何,明说就是了。」

        妖帝不说话,只是身形再次掠过,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看透,他也没有多想,到了此刻,双方计较这些已不重要。

        稍微回复片刻之后,妖帝纵身前掠,磅礴妖气跟随,宛如一颗巨大的黑色彗星,向下掠去。

        陈朝微微蹙眉,但只是调动气机,一掠而起。

        此刻,一人在天,从天而降。

        一人在地,拔地而起。

        两人的这一次相撞,气机相撞的余威之大,甚于之前一切,因为两人相撞而制造出来的余威,波及数千里。

        遥遥看去,能看到大片风雪如同千军万马朝着四周奔腾而去,速度之快,气势之大,只怕都是当世罕见。

        两人转战不停,在漠北无数地方都留下印记,而在这个过程中,陈朝的身躯越发变得濒临破碎。

        最为浅显的直观表现就是,陈朝的鲜血流淌,然后伤口结痂,再次流淌,再次伤口崩裂。

        等到两人出现在斡难河旁的时候,陈朝就连站立都有些费力了。

        他艰难站在斡难河一侧,而另外一侧,妖帝站在岸边,他的脸很白,身上的帝袍已经残破不堪,但却看不到在那破碎的帝袍下的伤口。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伤口。

        总之他的状态,看着要比陈朝好太多。

        陈朝提着云泥,刀锋上其实正在滴血。

        「可惜,努力这么久,还是没办法赢朕,是不是觉得有些遗憾?」

        妖帝开口,依旧是那云淡风轻的样子。

        陈朝不说话,只是咧嘴笑了起来,一口白牙此刻满是鲜血,这让他显得更是可怖。

        「你笑什么?」

        妖帝有些不悦。

        陈朝指了指后方,笑道:「你要是真有把握,为何要一路往北?」

        这一句话说得随便,但实际上是让妖帝心中就此

        惊涛骇浪。

        为何一路向北?

        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件事。

        换而言之,这好似都是自己潜意识里的所为?

        为何如此?

        岂不是在说,从一开始,他便不认为自己能在和这个年轻武夫的战斗中取胜?

        妖帝皱着眉头,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陈朝微笑道:「倒也能理解,先有一战,而后和自己的女儿生死相见,最后还要面对我,纵使你是所谓的万妖之主,举世无敌,哪里还能不怕?」

        「朕会怕你?」

        妖帝漠然看着陈朝。

        「你怕的不是我,而是死亡。」

        陈朝笑着走进斡难河,这条河早就已经被两人的气机震得结冰碎裂,如今是冰冷刺骨的河水。

        「你这样的人,什么都好,但就是把生死看得太重,你从一开始就怕死,所以你会死,而我不怕死,反而能活下来。」

        陈朝走在斡难河里,冰冷的河水刺激着他的伤口,让他身上的那些伤口鲜血流得更多了些,在他身侧,河水已经变为血色。

        妖帝平静下来,说道:「用嘴,杀不死人。」

        陈朝则是回道:「我这不是提着刀吗?」

        刹那之后,陈朝渡河,来到斡难河另外一侧,来到妖帝身前,毫不犹豫的一刀递出,看似是递刀,但实际上有些剑道的影子在里面。

        当今的武道之世,被证明过,是有缺失的,那位白衣少女曾点明此事,其实依着她的说法,她有适合陈朝的道法传承,只是陈朝还是拒绝了好意。

        之前武夫如何修行,如何还有神通在世,都没什么意义,他既然要走这么一条路,那么就要将这条路走通,前面是断头路也无妨,搭桥便是。

        所以到了如今,他踏足扶云境界,其实几乎可以说成是武道一途的中兴之祖一样的人物了,只是这一路走来,不学道法,想要前行,付出多少,已不被旁人所知。

        剑道,道法,零零种种,虽不去学,但终归会看,杂糅一身罢了。

        这一刀递出,正中妖帝胸口,只是并未刺中心口,所以其实对妖帝没有造成什么性命之危。

        妖帝伤口处甚至在此刻弥漫出一阵妖气,将其包裹。

        刀好似深入石壁之中,被牢牢锁住,再也抽不回来。

        妖帝一拳砸向陈朝额头。

        这一拳来势之快,气魄之壮,决心之深,都意味着妖帝要在此刻,有一拳要砸烂陈朝头颅的想法。

        此刻陈朝反应已经迟了一分,想躲,其实有机会,只是躲过之后,之后会继续面临着妖帝的后手。

        一步退,之后便是步步退。

        所以陈朝并未躲,他主动舍弃手中的云泥,同样一拳砸向妖帝心口。

        他这一拳在后,妖帝的那一拳在前,按理来说,只要妖帝那一拳落在了他的额头,那么接下来,他这一拳,砸出其实便成了笑话。

        因为注定徒劳无功。

        电光火石之间,妖帝一拳已经砸中陈朝额头,顷刻间,便是一道碎裂之声响起,如同一件瓷器,被人骤然轰碎。

        陈朝的脑袋朝后仰去,看着有些无力,像是被烈日晒了许久的路旁野草,此刻只能耷拉着脑袋。

        不过下一刻,妖帝的脸色变了。

        因为陈朝虽然朝着身后仰去,但他那一拳,还是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妖帝的心口,而且绝不是软绵绵一拳,而是蕴含着无穷气机的一拳。

        恐怖的气机在妖帝的心口处绽放,直接将他的身躯打得震颤不已,那道气机并未在他的体魄上留下什么伤痕,但却在顷刻间深入他体内,杀到了最里面

        。

        妖帝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但还是很快便再递出一拳。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么咬牙结束这场大战再说!

        第二拳同样砸在陈朝的额头,这一拳下去,妖帝所想,大概是能一拳将陈朝的头颅砸碎,就像是砸碎一颗西瓜那般。

        但实际上是此刻陈朝虽然满脸鲜血,但那双眸子里,却没有半点涣散的意味。

        妖帝这一拳砸出,携带着他那修行多年的妖气,这一拳要是砸实,只怕真的可以结束这场人妖之战,陈朝的处境,大概真到了最危急的时候。

        但就在妖帝那一拳砸出的同时,陈朝的身子朝着一侧移了分毫。

        古语从来有云,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一拳妖帝还是没有落空,而是砸到了陈朝的肩膀上。

        咔嚓一声,陈朝的肩骨处,凹陷下去,有些碎骨更是直接刺破皮肉,***在外,看着无比凄惨。

        但陈朝的第二拳,也在此刻拍马赶到。

        这一拳没有和之前那般,砸中妖帝心口,而是一拳砸在了那一直插在妖帝身上的云泥刀柄之上。

        一拳砸下,一直被妖气所困的云泥终于挣脱,只是刹那,便直接穿透妖帝身躯,妖帝在顷刻间,摇晃片刻,有些站立不稳。

        陈朝则是顺势抹过,来到妖帝一侧,伸手抓住那云泥刀锋,也不管鲜血淋漓,反手便用刀尖砸入妖帝背后。

        那一刀,刺中妖帝从背后,穿透妖帝身躯,正是心口所在。

        妖帝的妖气,在此刻骤然溃散。

        提着一口气,要争这生死之间的时候,妖帝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他不够坚决。

        正如陈朝所说,不想死的人往往会死,不怕死的人,才不会死。

        妖帝一口鲜血吐出,往前踉跄几步,但到底是修行无数年的老妖怪,即便在此刻遭受重创,他也很快便转过身来,调动体内妖气余韵,朝着陈朝一拳轰杀而去。

        既然我有可能死在你手上,那么你我,一起赴死便是。

        妖帝此刻心中,大概就是这样的想法。

        但陈朝抢先一步,低头沉肩撞去,正好再撞在妖帝的心口之处,而后顺势握住云泥,这一撞,是将妖帝最后的残余妖气撞得彻底溃散,他这一拳,最后变得软绵绵,难以对陈朝造成任何威胁。

        他整个人身躯,被陈朝带着撞出数百里,最后两人一起撞入一片尚未被他们大战波及的雪地之中。

        大片积雪,将两人身形掩埋。

        无数雪尘,遮挡视线,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逐渐停歇。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道身影从积雪里站起来,正是妖帝。

        这位万妖之主,到了此刻,还不曾身死?

        好在过了片刻,被积雪洗了一遍的陈朝,也艰难地站起来,他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抹了抹嘴角。

        只是抹了之后,更显得满脸血污。

        妖帝看着这个年轻的人族武夫,十分平静,「朕不是输给了你。」

        陈朝艰难开口笑道:「当然不是。」

        到今日之前,有谢南渡以自己为饵布成的大局,这里面西陆等人,都是棋子,但要做成这件事,还有些许多要说的。

        有神女愿意舍弃的一株神药,朱夏的几乎大半条命。

        还有最后陈朝能赶赴此地,是因为大梁皇帝的出现,还有无数人守住那座长城。

        可以说,为了打赢,为了杀死妖帝,大家都付出了很多很多。

        绝不是简单的两人之战而已。

        陈朝也绝对没有独自一人便能将这位万妖之主打杀的本事。

        至少现在没有。

        「朕死之后,你可举世无敌。」

        妖帝看着陈朝,一双眸子里,情绪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最后,他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们会让世间再也没有我们存在的痕迹吗?」

        或许真是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妖帝终于开始关心起来妖族的存亡了。

        陈朝看着他,没有给出答案,只是说道:「大梁的百姓跪了两百多年,往前再推,人族百姓,跪了一千多年。大概你们也不想跪着。」

        「有时候不得不跪,也就跪了。」

        妖帝淡然说出这话之后,然后摇了摇头,「既然是你,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这句话,妖帝转身朝着北方走去,来到那条斡难河一侧,他想要从这里走过去,来到另外一侧,但走到这里的时候,便没了力气,就这么倒了下去。

        他死在了斡难河一侧。

        生命的最后时刻,妖帝就这么躺着,双眼睁着看着天空,任由风雪慢慢落到自己的身上。

        陈朝捡起云泥,然后提着刀朝着妖帝走了过去。

        ……

        ……

        风雪中,谢南渡身上并无积雪。

        她的本命飞剑们,早已经生出灵性,虽说之前被妖帝重创,但在此刻,还是艰难地盘旋在上空,为谢南渡阻挡了那些飘落的积雪。

        远处,有个年轻的黑衫男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飞剑们先是一阵颤鸣,等到感受到那个人的气息之后,才安静地落下。

        脸色苍白如白纸的年轻黑衫男子来到谢南渡身边,有些费力地蹲下,看着始终睁着一双眼睛,但气息十分微弱的女子,伸手替她拢了拢鬓发,笑道:「走,我回去烤红薯给你吃。」

        说完这句话,他蹲下身,背起她,朝着南边走去。

        她靠在他背上,还是说不出话来,他的背很冷,但她却觉得莫名温暖,她看到自己的衣衫正在一点点变得鲜艳。

        而那个年轻的黑衫男人,只是一瘸一拐地走着。

        好像在一张巨大的洁白宣纸画一树腊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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