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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因为这一场变故,  原定足有二十日的秋猎被缩短为了十日,谢妧也因为腿上纵横的伤口而整日都只能待在营帐之中。只等谢妧的伤势略微好转,就即刻回到陇邺。

        当然,  出了这么一件事以后,  这些勋贵子弟确实也没有多少心思在这方面,  反而也有些担心起这围场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猛兽之类。

        所以当日以后,  围场之中就再也没有人进去过,  况且侍卫早就已经将围场之中围得犹如铜墙铁壁,  就算是有人有心进入,  也是根本没有办法。

        之前由侍卫挡住的那只白虎因为后来也有不少世家子弟加入围猎,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大的伤亡就将第一只白虎射杀,那只后来追上谢妧的那只白虎,死状则实在是有些惨烈。

        两只箭矢不仅贯穿了双眼,  身上也有多处擦痕,很快就有官吏勘察出这两只白虎确实是由人专门驯化而来,  就是为了今日的这场秋猎,  甚至所图的,  实则是圣上的命。

        因为之前谢东流随身佩戴的驱除蚊蝇的那个苦艾香包,也就是后来被他赠与谢妧的那只,  正是这两只白虎驯化扑咬的目标。

        谢妧因为身上的伤口,  近些天几乎是天天被苦得发腻的药汤给灌了一个彻底,她自幼就极少生病,  常年和燕绥那个陇邺混世魔王厮混在一起,所以也很少喝过这么苦的药。

        因而在倚容将那碗散着浓重药味的汤碗给端过来的时候,谢妧实在是忍不住喉间发苦,  略微皱了一下眉头。

        倚容跟在谢妧身边已久,  自然是知道她现在的神态和心中所想,  将汤碗搁在桌案上,“殿下想要早日恢复如初,就算是这些药再苦,也要暂且忍忍。”

        谢妧自然是知道这些道理,只是还是忍不住按了一下额角,然后看着那黑色的药汤,刚准备接过来的时候,营帐的外面却突然穿过来一声——

        “皇姐。”

        是谢允的声音,谢允和她两人之间不算是特别相熟,但是这位皇弟向来待人妥帖,不会失了半分礼数,现在来看看谢妧的伤势,倒也相当合理,所以谢妧刚准备接过汤碗的手顿了一下,“进。”

        谢允长相如同声线一样温润,整个人身上都不见一丝一毫的锐气,而谢妧在谢允进入营帐之后,还看到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披大氅,脚踏银靴的人,只是那个人就只是停在帐后,并未随同谢允一同入内。

        谢允和景佑陵两人私交甚笃,谢妧垂眼看了未掩好的缝隙,就看到门外风雪未停,他的身量几乎与门齐平,想来是陪同谢允一同前来的。

        谢妧看着谢允道:“三弟。”

        营帐之内炉火烧得极为旺盛,原本谢允身上还积了一点儿刚刚路上落在身上的雪,在进入谢妧的屋内瞬间就消融。

        这间营帐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所有营帐之中最为精致的一个,就算是比上谢东流的也不逊色。

        谢允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朝着谢妧略微拱手道:“皇姐之前受惊,之前怕打扰皇姐静养,所以一直不曾来探望。今日听闻太医说皇姐已无大碍,所以才想着前来探望探望长姐。”

        这些话谢妧之前就已经听过了些,倒是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有劳三弟费心。”

        原本再说上几句寒暄就已经足够,毕竟谢妧和这个三弟着实说不上是相熟,只是谢允停在原地略微踟躇了一会儿,然后再次开口道:“其实今日前来,皇弟还有一事。”

        他拿出来一个用蜡纸包成的一个纸包,递给谢妧。

        谢妧拿出上面的抽绳,只看到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蜜饯,谢妧显然也没想到谢允居然前来狩猎还带着这个,还未开口询问,谢允反而脸上带上了一点儿羞赧。

        他面朝着谢妧,手指指了一下站在门外的人,声音甚至都压低了些。

        “这个,是景兄让我前来给皇姐送来的。”谢允好像是怕景佑陵听见,声音压得很低,“景兄家有一位体弱多病的妹妹,好似极为畏苦,所以景兄时常带着些蜜饯,以备不时之需。”

        谢允也略微挠了一下头,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这件事景兄也是不让我告诉皇姐的,原本我也想做个顺水人情,只是想了想还是觉得占了景兄的功劳实在不妥,皇姐可千万不要对景兄说起此事。”

        “这是为何?”谢妧的手指碰了一下手中的蜡纸,开口问道。

        谢允倒是极为了解景佑陵,低声解释道:“因为玉鸾郡主的事情。”

        “皇姐想来之前也听到过一些陇邺传闻,因为之前景兄前往青州接玉鸾郡主,导致有了不少传闻,景兄觉得这件事对于玉鸾郡主声誉有损,所以对于姑娘家的事情也格外避嫌。”

        “之前景兄为了救皇姐已经和皇姐共乘一骑,难免会有些闲言碎语。现在若是还有这么一出事情来,恐怕也会生出些什么谣言来,景兄自然不希望皇姐因为他而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来。”

        归功于那包蜜饯,谢妧的腿上好得很快,其实本就是些皮肉伤,所以不过几日就可以下床行走了。

        只是谢妧能够下床行走的时候,根本就将燕绥给忘在了脑后,成日里看到景佑陵就追上去,虽然景三公子向来寡言少语,但是谢妧毕竟曾经和他同窗一载,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谢策原本还以为谢妧近些日子缠着景佑陵是因为又想让他帮着带冰糖葫芦,却不想有日听到的是这样的——

        谢妧指着自己的脚踝,挡住景佑陵的去路,不见丝毫窘迫,非常顺理成章地道:“腿疼。”

        景佑陵垂眼,略微侧身换了一个方向,“臣不通岐黄之术,殿下若是伤未痊愈,不如现在去找太医。”

        谢妧也随着换了一个方向,丝毫不见腿上有行动不便之处,理直气壮地对着面前人道:“三公子若是唤我一声阿妧就不疼了。”

        这任是谁都听得出来是胡搅蛮缠了,谢策原本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里有霎时间知道了自己的长姐意图,恐怕是看景三公子相貌出众,然后一时被美色所惑了。

        谢妧幼时这样的事情不曾少干,所以谢策倒是也没有太过震惊,只是景佑陵并不知道长姐的秉性,听到这句话以后倒也不见什么惊讶之色,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谢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连自己都有些心虚,谁成想景佑陵当真停了下来,眼睫低垂,然后就这么看着谢妧,“殿下当真?”

        谢妧犹豫了一霎,然后连连点头,“当真!”

        景佑陵却也只是再次抬步,略微笑了一声,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景三公子到底最后有没有如了长姐的愿,谢策并不知道,只是看着长姐看向景三公子的时候的眼睛,谢策觉得,长姐好像真的是被美色所惑了。

        在养伤的这段期间,在谢妧的旁推侧击之下,她还知道了景佑陵身上的那块和田玉佩是一对的,而且还是花好月圆的图样,另一块是暂时被景佑陵的母亲保管,更重要的是,这另外一块应当是要给景家未来的儿媳妇的。

        据谢允说,另外一块刻着花的那一个,上面的花还是牡丹。谢允有日前去景家做客看过另一半,他见谢妧感兴趣,还凭着记忆给画了出来。

        谢允向来记忆能力相当出众,画得几乎是纤毫毕现,所以谢妧也认出来了,谢允凭借记忆画出来的那副画中,牡丹的种类好似是玉重楼。

        ……

        在数位官员的问责,以及彻查围场还未定论的时候,这场十分短暂的秋猎也在雪停的时候结束了。

        在回来陇邺的那一天,谢妧还跟着景佑陵找到了他的别院所在,只是景佑陵在看到谢妧的那一瞬间,就直接支使了乌使将谢妧拎着送回了昭阳殿。

        甚至于谢妧到最后对于那偏远的别院,几乎是一点儿记忆都没有留下。

        只记得看上去甚是冷清,布置疏朗,很是没有些人情味。

        而在大理寺上下全力彻查围猎场中的时候,也终于找到了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现在虽然四海升平,风调雨顺,但是大魏建朝不过才三十载,前朝因为亡国皇帝昏聩无能而上下崩塌,各地起义不断。

        只是前朝毕竟屹立于风雨之中有百年之久,所以虽然这些前朝旧臣大多数已经被妥善安置,但是仍然有不少前朝旧部筹谋着想着复国。

        这些想着复国的人在三十年间始终蛰伏在陇邺和其他各地,暗自布置,为的就是想推翻现在的这个国度。

        而终于在弘历十三年的秋猎之中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终于准备动手,将围场中准备的官吏都一一清过一遍,然后掉包香囊,最后遵着时间,将那两只白虎放进去。

        那两只白虎被驯养着扑咬那味道的香囊,因为精心驯养,体型就算是在虎中,也算得上是十分健壮。

        除此以外,还有不少其他的猛兽,但是那些都远不如那两只白虎那么凶猛。

        只要皇帝一死,储君未定,天下大乱,他们自然也可以趁机壮大,伺机复国。

        他们知道大魏皇帝注重颜面,除了自己的护卫,其他的勋贵子弟不会入内,而那两只白虎对上护卫,那可确实是绰绰有余。

        最后这些谋划阴差阳错到了谢妧身上,也幸亏那时是勋贵子弟在内,不然单单凭借侍卫,还当真是有些力绌。

        谢东流一向都算得上是一个相当仁善的皇帝,但是这件事实在是让他太过震怒。

        因为他之前的手下留情,居然还留下了这么多的祸端。

        所以凡是涉及所有这件事的人,几乎都是以抄斩论,还有参与复国阵营的,也全都是被关入天牢,按罪行论刑。

        那段期间内宫中也有些人心惶惶,无人敢想若是那些人成功了,现在的陇邺到底会乱成什么样子。

        也是在那个时候,谢妧开始突如其来地发起高烧,这高烧来势汹汹,连宫中太医使尽了各种办法,也都束手无策。

        无论怎么办,都退不下烧来。

        谢东流左支右绌,焦头烂额。

        直到谢东流受到高人指点,说长公主殿下与围场此事犯冲,况且此事杀孽过重,圣上有真龙庇佑,而殿下则没有,所以才受到了这么严重的反噬。

        谢东流有些焦急,沉声问道:“可有解法?”

        道士捋着胡子,缓缓摇了摇头,道:“贫道只知缘由,不知解法。这一切,只能靠殿下的命。”

        这场高烧烧了整整半月之久,昭阳殿上下每日都是焦急如焚,直到醒来的谢妧对于这件事也全然忘却。

        谢东流见谢妧全然忘却,询问那位道士。

        道士显然也是料到了这件事,“殿下忘了,所以解了。”

        随后谢东流勒令宫中上下都不得提及此事,尤其是谢妧面前,唯恐如同那高人所言,再次犯冲到谢妧的身上。

        甚至傅纭将随着谢妧一起前去的倚容都调离了主殿。

        也就是从这一年起,谢妧就再也没有踏出宫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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