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你喜欢。”
修为高到一定程度, 就自行建立一块定格在某个位置的天幕,自行排星布阵。
凝冰君乃天煞孤星命格,死了同门死师尊, 风寒溪是当年照夜宫里他交集的同门中唯一还活着的。
他还在照夜宫那年不是在闭关就是在游历,除了无尘居外, 这处小屋室陪伴了他余的人间岁月。
这片天幕出自他手, 星宿该是白『色』,但如他爱缤纷的昙花一样,他也将所的星宿用缤纷的宝石代替。
每次外出游历他都会带回来颗,不知不觉就已经如此恢弘了。
每次看着这片天,哪怕只他一个人, 他也从容平静,做这件身就让他感到快活。
他那时不懂, 后来重回仙界, 从凝冰君变成了无垢帝君, 他又不想懂。
最后来他想懂了, 又太迟了。
天幕宫真属于芙嫣的宝石碎了半, 他没拯救回多少, 它们如烟花般绽放在天河里,他收不回, 也放不。
这往如今的芙嫣都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这片天幕给了她致命的熟悉感, 一种令她感觉非常危险的熟悉感。
她讨厌这种玄妙的感觉,她是个什么都爱追根究底的子,唯独这件上她地不想深究, 仿佛她已经知道深究去会是她不想知道的答案。
她回头看了一仍在“睡”着的谢殒,握拳半晌,实在不想在这里待去, 自己离开了。
她记忆力很,昨夜过的路都还记得。
一路回到雪覆阁,门外的弟子看见她先是一怔,随后恭敬地退开。
芙嫣毫无阻拦地进了雪覆阁,站在传送阵里,闭上眼想着昨去的地,睁开眼时已经到了。
除了昨拿的卷籍,书架上还一,应当是她用不着的,但她还是想看看。
上前拿一书,书面上无字,翻开后前张也没字,从第七页开始字。
入目的字风骨凛然,雅致清逸,芙嫣看着微微一怔,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书面上的字迹写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甩了甩头,将这不合时宜的发散思维赶,芙嫣认真看着里面的内容。
这是一记,关于凝冰君的记。
或者说得通俗点,这可是他的“记”。
他记录着每一天从入定结束睁眼开始的所情,小到在海岸边站了多久,排列了哪星宿,到去了人界何处,解决了何等邪祟。
芙嫣的指腹抚过纸面上端,那里是“记”的时间,一天接一天,无一遗漏。
她一翻阅着书架上的记,就仿佛将谢殒曾经的人生全都看了一遍。
那实在是太单调无趣的生活,除了修炼除邪祟外无其他。
尽管他已经如此竭力孤身一人,他稍稍过接触的人还是在不断死去。
这记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一页用红『色』的朱砂写悼词。
想来那便是那段时间死去的同门。
在记最后的一页依然是红『色』的悼词,这次死的不是别人,是他的师尊。
前一任的照夜宫宫主。
在他的悼词之后就没记载了,芙嫣算算时间,那是谢殒自爆元神,斩杀魔帝两名护法的前后。
看来前任宫主之死魔界脱不了关系。
谢殒当年应该除了要庇护人界安危,更多的是想为师尊报仇吧。
她感知着体内的力量,虽然还未曾真的尝试过使用它们的威力,也想象得到这该是完全可以打败魔族的。
仅仅是传承便如此强,那当年的谢殒身应该并不需要自爆元神就达到目的吧。
那他自爆元神是为何?
芙嫣又去看谢殒为师尊写的悼词,比其他人要短上很多,不过寥寥数语。
【造之恩,无以为报,轮回之路孤寂,您且等上一等。】
……
她像知道他为何那么做了。
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芙嫣将最后一记录放回书架上,她又想到谢殒为何要记载这东西。
因为他是天煞孤星吗?
强的天煞孤星,既无法割舍又不敢接近,所以以这种法“关注”着他,掌控着他。
就像是将他当做需要监视使用的某种秘密武器。
芙嫣自心底生出一股厌恶。
若她是谢殒,绝不会接受这样的对待,像坐牢一样待在这里就罢了,还要写自己都做了什么。外面出了要他出去解决,回来之后又是一个人被迫毫无隐私地展『露』自我……为什么?何必呢?为这样的人,这样的宗门,值得吗?
他最后会选择自爆元神而死,倒也算是解脱了。
可他又为何没死?
芙嫣心重重地离开雪覆阁,刚出传送阵,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雪『色』僧袍,身形挺拔,一张菩提面,唇瓣轻轻抿着,昙花恰在这时绽放,为他染上淡淡光韵。
芙嫣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不渡,守阁弟子就在不远处,她偏头想了想,他也是来这里看书的吗?若是倒也可以理解,各仙府的人应该都还在照夜宫修整,虽然看明烬的意思是不愿意给外人看雪覆阁内的典籍,但佛子的话,家似乎都接受。
伽蓝殿转世佛子,当世最慈悲纯善之人,他如一张白纸,干干净净,霜雪般圣洁,谁拒绝得了这样的人?
芙嫣抬脚离开,他还站在原地,视线落在她身上,随着她越越近,僧袍的手缓缓握紧。
芙嫣看见了他,朝他来,她的步子平稳,神『色』宁静,随着他们距离的缩小,她慢慢转开了视线,他……擦肩而过。
不渡手颤了一,紧握的拳松开,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芙嫣骤然被拦,眨了眨眼,低头去看他握着她的手。
被她这样看着,手似被火点着,不渡立刻松开手,望着别处快速道:“我话同你说。”
“佛子不是来看书?”
“我是来找你。”不渡垂眼眸,声音很低。
芙嫣沉默片刻:“去哪儿。”
不渡眉心一点朱砂鲜红似血,飞快地看了看她:“随我来。”
他转身带路,芙嫣就跟着,两人没出多远,就停在雪覆阁之的一处拐角。
这里很是幽静,紧邻身边便是一丛紫『色』的昙花,芙嫣弯腰赏花,手触碰花瓣,花朵如害羞般瞬间闭合。
她收回手,直起腰道:“佛子想我说什么。”
“对不起。”
芙嫣怔住。
“抛你的,对不起。”
……
她想过不渡可说的无数种话。
唯独没想到会是道歉。
她望向他,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伽蓝殿皆是男佛修,不留你。”他垂着眼,面上淡粉『色』,略显英挺的慈悲面孔被这淡粉带起了难言的禁忌『色』彩,“我以为送你去玉辰殿是最的选择……从前也不是没过这样的,我没想到你会遇见那样的人。”
“抛你,让你过得艰难,让你心中难受,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说到这终于抬眼看她,视线交汇,他语不稳道:“……迟了吗?”
这道歉迟了吗?
毕竟伤害已经造成,他像不该奢求原谅。
可在芙嫣真的让他也尝到了所谓“被抛”的滋味后,他还是想要给她一个郑重的道歉。
这道歉说出来,他如释重负,颇雷霆雨『露』皆从容受的坦『荡』。
芙嫣抬手按了按心口,过了很久像终于找回了声音:“不迟。”
她认真地说:“只要是你,什么时候都不会迟。”
不渡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回答,瞳孔震了震。
他意识咬了咬唇,并不知道这个举动会多撩人。
芙嫣看着他,呼吸短促,也地咬了一唇瓣。
不渡眼睫飞快扇动,匆忙转开视线,之后又很快转回来,看着她,次张开嘴,却轮到了他发不出声音。
半晌,他微哑着嗓子道:“这里热。”
他明明修为高深,却口干舌燥,浑身冒汗,像紧张到了极点。
是了,紧张,他在紧张,为何紧张,紧张什么?
芙嫣嘴角轻抿了一,问他:“你怎么了。”
她在明知故问,不渡却像没看出来,微垂着眼想回答。
“……紧张。”他从不撒谎,坦诚地可怕,也直接地可怕,“很紧张,不知为何,说不出来。”
“这样啊。”
芙嫣往前一步,两人之间距离缩短,近得他乎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
这个角落很安静,无人可以发现,是个说话的地。
也是一个……适合幽会的地。
不渡浑身紧绷起来,恍惚地望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她很美,褪去了那繁琐的额饰,眉心生俱来的红玉剔透闪耀,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触碰。
她踮起脚尖,以红玉所在的位置抵住了他眉心朱砂。
不渡瞪眼睛,呼吸停滞,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放的美丽脸庞,闻着属于她身上的味道……
是淡淡的昙花香。
她身上是昙花香。
之前是这样的味道吗?
她脱胎换骨之际是他陪伴左右,那时她也在他怀抱中,可像不是这样的香。
这像是经过昨天一夜后的。
不渡的手缓缓抬起,一手落在她肩膀,一手靠近她的腰,丈量许久,没落。
芙嫣呼吸轻微,慢慢同他说:“这样还紧张吗?”
不渡没回答。
他没法子回答,他知道她意在安抚,可这样的亲密只会让他更加紧张。
他闭上眼,眼睫颤抖,脑海中骤然出现佛祖的模样,瞬间如被雷劈中般,猛地后退远离她。
“阿弥陀佛……”
他低喃着佛号,垂着头,眼尾绯红
芙嫣嘴角噙笑,想说什么,外面传来伽蓝殿弟子的声音。
“佛子?佛子?”他们在找不渡,“请问两位道友可曾见过佛子?”
“见过,佛子之前来过,刚了没多久。”
“多谢。”
名少年佛修了台阶,商议着:“我们便在附近找找。”
“。”
他们分散开来,两人已经朝这边来。
芙嫣看见不渡涨红着脸,往前一步突兀地抓住了她的衣袖。
竟然是抓衣袖。
却比抓她的手更让她心绪凌『乱』。
“收。”他递来一样东西。
芙嫣看到他摊开的掌心里躺着一颗菩提子:“给我的?”
“嗯。”不渡见她不动,寻他的人又越来越近,只主动将菩提子塞进她手里。
手指触碰的瞬间,她的热度让他语更快了一:“用灵力催动它就同我说话。”
芙嫣握着菩提子轻咬唇。
不渡弯腰来在她耳边低声耳语:“之后若……谁对你不,就来寻我。”
她倏然抬眸。
他却避开视线,声音更低了一:“我们是家人,我一直记着这句话,不曾忘记过。”
说完,他也不等她回答,直接闪身出去,将伽蓝佛修们带了。
芙嫣留在角落,握着还带他体温的菩提子,阖了阖眼,直接用灵力催动。
菩提子亮起光芒,不过片刻,那头便响起伽蓝佛修弟子们的声音。
“佛子您怎么了,怎么脸这样红,可是哪里不适?”
“对啊,从秘境出来,还没来得及仔细为佛子检查身体,若是哪里不适,可千万要说啊。”
“没。”
这是不渡的声音,他的声音如天籁梵音,听他说话总会令人心神宁静,但此刻最不宁静的像是他人。
“我无,回去吧。”他别人说完,又似自语般,对着菩提子道,“回去说,可。”
“的,自然的。”伽蓝佛修弟子无不应,但这话其实不是在同他们说。
芙嫣在这边听到,终于切断了联络。
很难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来照夜宫之前,她其实做了佛子已经忘记她,他们只面之缘的准备。
可是……握紧手里的菩提子,她原路返回崖边小屋,进门之前心里想的仍是不渡。
他是佛修,注定人世间的七情六欲无关,他可都不知道现对她的包容代表了什么,又回令她可产生怎样的执『迷』。
她很多要做,不适合对什么人太过执『迷』,她心里很确信,执『迷』于一人不会结果,失去了秘境里那样的机会,出来之后她其实已经没真的想他发生什么。
至于为何如此确信执『迷』不会结果,仿若曾为此付出过血淋淋的代价一般刻骨铭心,她也不太清楚。
芙嫣跨进门内,带着矛盾烦恼抬眼,见到了已经醒来的谢殒。
他跪坐于案前,手里拿着一只雕花镂空银球,长发还是她之前的样子,无冠无束,倾斜而,似墨『色』的泉。
他隐在乌发的雪『色』俊颜如香培玉琢,美轮美奂,见他进来,并未看过来,依然凝着手中银球,仔细地将最后的丝线串。
“回来了。”他平常的语仿佛在家等候妻子归来的丈夫,那样理所应当。
芙嫣因这份理所应当恍惚了一瞬,握紧了手里的菩提子“嗯”了一声。
她时他还昏『迷』不醒,状态不太,现在醒了,脸『色』看起来还行。
她想了想,还是亡羊补牢般问了句:“你可还?”
谢殒将丝线串,轻轻摇晃手中银球,悦耳清泠的碎玉声响起,等这清脆的声音静来,他慢慢吐出两个字:“不。”
芙嫣一怔。
“很不。”
他终于望过来,这一对视,她发现他眼睛红得可怕,心跳不由漏了一拍。
“你根不关心我,何必多此一问。”他平静地道出残酷的实,“怕我会因你的冷淡而改变对你的态度吗。”
芙嫣皱眉,他多多少少猜到了真相,她确实担心他的态度变化会影响到她的。
“看来的确如此。”
谢殒的声音一直都平静极了,他赤『色』的眸子反差极。
只从语来判断,他像一点都没为此动怒,但她没办法忽视那双眼睛的红,地后退了一步。
“不必担心这。”或许是见她后退,他声音越发温,也转开了视线,用工具继续收尾银球上的雕花,“无论你如何,我都不会对你改变态度。”
芙嫣意外地僵在那。
“但你问了,我还是会回答,即便你并不是真的关心。”
他慢慢站了起来,繁复的衣袂划过地面,发出细微的衣物摩擦声。
“这个给你。”他将制的银球递给她。
早在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为何物时芙嫣心跳就快,此刻看着那摆在眼前的,比昨那女修把玩得不知精致多少倍的银球,她深呼吸了一,良久道:“……为何想到做这个给我。”
“你喜欢。”
他简单地回复了个字,还是那种理所当然的语,这种理所当然让芙嫣困『惑』极了。
“我不喜欢,我只是随便看了一眼。”芙嫣不承认。
但谢殒还是没收回手,依然稳稳地停在那。
芙嫣『舔』了『舔』干涩的唇,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额角突突直跳道:“不必浪费时间做这个,不过一个玩意儿,我只是奇多看了一会,没无所谓,太麻烦了。”
她将银球拿在手里,眼眶发酸。
很奇怪,不渡给她菩提子的时候她都没这种感受。
就像她曾经梦寐以求着某个人给她一回应,为她稍稍费心,今终于得偿所愿了一样。
她抬眸去看谢殒,他看着她,剑眉星目,温文如玉,优雅清,周身流转着君王尊神的庄严风仪。
他面目不动,还是说了那个字:“你喜欢。”
你喜欢,所以不是浪费时间,也不是麻烦。
从前总是她为讨他欢心费尽心思,四处奔波,甚至委曲求全。
如今他还机会偿还她这一切,为她做这,已经是他强求来的。
他会珍惜这个机会。
芙嫣心情复杂地拿着银球,余光瞥见他的衣袂,上面紫『色』的昙花花瓣。
她一怔。
不对,这附近的昙花不算多,这一来一回她也没见过紫『色』的。
这个颜『色』,附近的位置,她像只在雪覆阁外,不渡说话的角落见过。
芙嫣缓缓睁眼睛,错愕地望着他:“你出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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