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说八卦
春天是最适合社交的季节, 天不冷不热,百花开放,春光明媚, 在外面走走都觉得心情好。
程丹若在众多邀约中挑选了一番,找了个自己感兴趣的。
赵侍郎的太太清明去育婴堂, 邀请僧人超度被人弃尸荒野的幼童。这是京城的风俗之一, 名为赦孤。
赵太太曾有个儿子,可惜幼年早殇, 之后就再也没有生过,虽说也对庶子视如己出,可每年清明, 她都要做几场法事, 为泉下的亲子积善行德, 盼他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健健康康长大。
她的帖子写得很公式化,一看就是表面功夫,客气罢了,但程丹若觉得, 反正都是搞迷信活动,不如去孤儿院,给小孩送点吃的。
除此之外, 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赵家值得交好。
六个尚书, 十二个侍郎, 目前年纪最大的是阎尚书,六七十岁的人了,许、王、曹、杨都是五十左右,廖侍郎四十九, 赵侍郎四十五,只比谢玄英岁数大。
年轻和比较年轻的家庭共同语言比较多。
程丹若真不想和老太太们聊染头发。
赵太太堪堪四十,从上回荔枝的事看,也很敏锐。
虽然赵侍郎是杨首辅的人,可搞政治就和渣男搞对象一样,广散网,多暧昧,多个朋友多条路。
这还是和靖海侯学的,公爹渣男一个,偏偏在朝堂如鱼得水。
她也要“渣”一点,多交好一些工具人。
赵家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这边帖子刚回过去,没多久,赵太太就派仆妇上门了,还是身边最得脸的,头上戴着金簪子。
“我们太太说了,清明前后不拘哪日,夫人定好时候知会一声就是。往年都是咱们太太自己去,今年能做个伴再好不过了。”仆妇说话爽利,笑意满脸,“太太请的夕照寺,不过做法事肯定是多多益善,夫人想请谁请谁,不妨碍的。”
又小心道,“只是,那日多是幼殇小儿,小孩儿和本命年的都去不得,怕给招了魂。”
程丹若立时道:“难为你家太太想得周到,我还是头回去,什么都不懂呢。”
又约了时间,“就二月二十吧。”
仆妇应下,回去复命。
彼时,赵侍郎也在正院,正在让丫头给自己敷膏药。
听见仆妇回禀,不由惊奇:“你要和宁远夫人去赦孤?”
“怎么?”赵太太轻言慢语,“老爷不同意?”
“哪里的话,夫人手段高明。”赵侍郎恭维,“宁远夫人最难相请,我听说,平日她除却几家阁老,鲜少赴宴。”
“什么难请,都是不用心。宁远夫人岁数小,同年纪大的说不到一起,年纪小的又不匹配,怎么来往?”赵太太道,“是我也不乐意去。”
赵侍郎笑道:“所以说,夫人高明。”
赵太太平静道:“不过一试罢了,她平日里最常去的就是惠元寺,也不是只爱烧香拜佛,多会做些善事,我想她大约是愿意去赦孤的。”
“也好,谢清臣圣眷常在,又年富力强,多来往没坏处。”赵侍郎贴好膏药,起身舒展筋骨,“诶哟,我的这把老骨头啊。”
赵太太瞥他一眼。
“老骨头还去水姨娘那儿?”她喝口茶,“我看你好得很。”
赵侍郎冤枉:“我就去看珠姐儿。”
赵太太:“也是。”
有心无力的老男人。
-
二月二十,清明刚过,春风拂面。
程丹若坐马车到了育婴堂,里头已经摆好香烛纸钱,搭出数个棚子,夕照寺的僧人盘坐在蒲团上念经。
院子中央摆放着多个贴有符纸的陶瓮,里头装的就是在荒山野岭捡拾的骨头。
百姓贫苦,大人没了也就一卷草席,小孩多有弃尸荒野,或是沉入河流,这次超度就是让它们消弭怨气,重新投胎为人。
程丹若入乡随俗,带的除了糕点,还有几个道士,让他们祈福消灾。
道士不是清虚观的,那个有点小贵,封建迷信心诚则灵,她选的是太清观,离内城有点远,多是平民百姓光顾,业务也很熟练。
道长们对与僧人同台合作司空见惯,彼此客气地点点头,坐另一边棚子去了。
程丹若让喜鹊分糕点,婉拒了育婴堂嬷嬷的招待,和赵太太说:“这儿烟熏火燎的,咱们到外头走走吧。”
赵太太建议:“后头有条竹径,还算清雅,去那边如何?”
“再好不过。”她笑,“我就闻不得烟味儿。”
两人便从后门出去,没走几步便瞧见一片竹林,三三两两的孩子在里头挖笋,一身脏土。
碧空万里,暖风徐徐,竹叶在晴空下沙沙作响,幽静可人。
程丹若慢悠悠散步,主动挑起话头:“我还是头一回做这个,多亏您指点。”
“过来人的经验罢了。”赵太太延续话题,“惠元寺祈福论禅是最好的,夕照寺超度幽冥最有名气。”
停顿少时,仿佛回忆似的,“我记得前两年,荣安公主就是请的夕照寺,据说灵得很。”
程丹若十分喜欢这样上路的人,立即道:“怎么说?”
她都快忘了荣安公主了。
赵太太也没卖关子,以叹息的口吻道出八卦:“公主身子弱,我记得二十二年的时候才有了身子,可惜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公主哭得好生伤心,不言不语,食不下咽,驸马求遍了寺庙道观,最后是夕照寺做了法事,超度了孩子,公主才一天天好起来。”
她面露同情,道,“这有什么法子呢,孩子舍不得离开娘亲,也是人之常情。”
“唉,人生无常。”程丹若娴熟地应和,心里震惊不断。
还有这事?
她还记得韩旭,试探道:“驸马倒是一片真心。”
赵太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不是,难得有情郎,这么些年,公主……驸马也洁身自好,从未听说有何不妥。”
说完,轻巧地拐回话题,“除了夕照寺,天仙庙也是很灵的。”
程丹若虚心求教:“求什么?”
“姻缘和子嗣。”赵太太不疾不徐道,“天仙庙供的碧霞元君,元君是最怜爱女子的神仙了,这两桩事求她最灵。”
程丹若:“受教了。”
以后可以去逛逛。
“药王庙也行。”赵太太道,“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求个符水回去喝了,多半能奏效。”
程丹若但笑不语。
“你是大夫,不信这个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程丹若道,“我家里还供着药王像呢。”
赵太太似有意动:“灵吗?”
“还行。”程丹若道,“我做药前都会求一求?”
这回轮到赵太太打探了:“治什么的?不瞒你说,这人年纪大了,就浑身都是毛病,不是头疼就是腰酸背痛。”
程丹若不打算隐瞒,如实说了自己的研究成果。
外伤发热、难产没奶、产后大出血。
赵太太假作懊恼:“怪不得最近没瞧见你,原是在忙这个,这可是积善行德的大好事呢,瞧我没眼色,没打搅你的正事儿吧?”
“每日去太医院我也不耐烦。”太医院这么多人,事情肯定瞒不住,程丹若大方承认,“出来走走,劳逸结合。”
赵太太打探到了信息,十分满意:“春天多走动走动,等到夏天,京城又闷又热的,我也不耐烦出来逛。”
两人又聊了点八卦,竹林小径也走到了尽头。
挖笋的小孩抬着篮子,满载而归。
程丹若立住,叫丫鬟去买了来。
挖笋的都是周边穷苦人家的孩子,乍然听说使钱买,压根顾不得馋嘴,一个个飞快点头,生怕她改主意。
小雀花了一钱银子,买下两篮子的竹笋。
赵太太夸赞道:“春日就该吃笋,可巧新鲜呢。”
“您不嫌弃,就拿一篮去。”其实,小孩子挖的笋能有多好,有的老有的坏,看着就不如外头卖得好,程丹若不过随口一问。
但赵太太正色道:“若是别人,我是绝不好意思接的,难得与你投契,就借你的光了。”
“您太客气了,我是后辈,许多事都没经过,您肯指点我一二,我心里着实感激得很。”程丹若也透出亲近之意。
她忙得很,不可能时时留意京城的动向,能有一个交换消息的渠道很重要。
两人都想套近乎,关系突飞猛进。
回去的路上,双方紧跟着交换了姓名。
可惜,双方年龄差距太大,没法姊妹相称,程丹若品级高,也没法互称姓名,只好默契地岔了过去。
回到育婴堂,香烟袅袅,诵经声不绝。
程丹若远远瞧着,衷心希望确实有谁的灵魂回归净土,重新来过。
-
赦孤的社交活动圆满结束。
程丹若回到家,正好和谢玄英吃晚饭。
仲春时节,京城流行吃一种点心,菠菜、虾米和面粉活在一起,烙成饼,还有黄花鱼、龙须菜、香椿芽。
一个冬天只能吃大白菜或者洞子菜,大家都想整点新鲜蔬菜吃吃。
既有笋,又做火腿笋汤。
趁着吃饭的档口,程丹若问起了荣安公主的事。
“她什么时候有的孩子?”她问,“你知道这个吗?”
谢玄英:“唔。”
她挑起眉梢:“知道不告诉我?”
“你又不喜欢她,何必提你不喜欢的人。”他咬了口笋,太老,吐了,“厨房怎么买这种货色?”
程丹若冷冷道:“我买的。”
谢玄英:“……”他掂量了下,识趣地说,“有一回吃饭,正好碰见韩子旭,就聊了两句。”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谢玄英立马道:“你不在京城,去牧场了。”
“回来了我也不知道。”
他辩解:“不是什么好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提来做什么。”
“也是,你们表哥表妹的事儿,我问来做什么。”她轻轻吐出鱼刺,“反正我可以从外人嘴里听到。”
谢玄英顿了下,明智地选择从头说起。
“荣安成亲后,一年没和驸马圆房。”
程丹若:“……啊。”怪不得他不想提。
“透到陛下耳中,才终于圆了。”谢玄英道,“没几个月,便有了孩子。”
程丹若下意识地琢磨:“驸马不错啊,荣安公主也能生,看来确实是……”y染色体不太行。
她思考了会儿,严肃起来,“荣安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万一有什么家族遗传病,孩子生下来立不住,白忙活一场就惨了。
“我怎么知道?”谢玄英翻白眼,“我从来不问她的事。”
他不是不关心荣安,但对荣安最好的关心,就是不问不提不知道。再说,荣安是公主,有什么事儿自有皇帝爹,何必他这个做臣子的操心。
程丹若忍不住,伸手掐了他一把:“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知道的你倒是瞒得死死的。”
她不由怀疑,“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谢玄英思考了一下。
她冷笑:“还真有啊?”
“子彦有孩子了。”谢玄英爆了个大料,“张氏把孩子抱回去了。”
她震惊:“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没给我们发帖子啊?”
“子彦和我说的。”他道,“孩子还没到百日,不曾声张。”
程丹若放下筷子,眯眼打量他。
就这屁事,他才不会瞒着,肯定有下文。
晚上再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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