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其实沈怜雪一开始也没想这么多, 她知道裴明昉今夜肯定是有话要说,才深夜前来,因此便很自然地领他一起回了家去。
结果到了家门口, 她自己先开了门, 反而扭捏起来。
这会儿她才意识到,请一个外男进家多少还是有些不稳妥的。
倒不是不相信裴明昉的人品,正是因为太过信任,以至于羞赧和尴尬才会那么突兀。
不过有沈如意在,任何人倒是都尴尬不起来, 只要小丫头随随便便一句话,再沉闷的气氛都能被打散。
“爹爹, 你坐。”
沈如意被裴明昉放到地上, 她拍了拍门口的椅子, 请裴明昉坐下,然后自己跑到窗边的边桌前,踮脚去取自己珍藏的桂花露。
“爹爹, 吃桂花露吗?”沈如意回头问, “很香的,团团喜欢吃, 爹爹一定也喜欢吃。”
裴明昉抬眸看向沈怜雪,见她冲自己点头, 这才道:“好的,那就多谢团团。”
可能是因为父亲第一次来家中,今日的沈如意有些活泼过头, 她跑来跑去, 根本不给父母尴尬的空档, 直接把这暧昧不清的气氛搅得一干二净。
等她絮絮叨叨给裴明昉煮好桂花露, 这才安静地坐回床边:“哦,你们聊。”
沈怜雪:“……好了,我给你打好了水,你去泡脚。”
沈怜雪如此说着,还是起身过来给女儿脱下鞋袜,让她的小脚丫泡在热水里。
“好了好了,你们赶紧说,很晚了,说完了要早睡早起。”
其实这会让还未完全天黑,但沈如意却知道裴明昉三更就要起来,五更就得到禁中上朝,所以晚上要早早入睡,否则明日早朝一定很困。
刚刚还是小调皮,这会儿又变成了贴心小棉袄,做父母的就坐在一边看她耍宝,心里一点气都没有,只会越看越喜欢。
“沈娘子,沈家之事,团团可否听得,还是有些吓人的。”
沈怜雪微微一顿,她扭头看向沈如意,直接问:“你要听吗?”
沈如意眼睛一转:“你们说,我先听听,要是吓人我自己捂住耳朵。”
裴明昉忍不住笑了:“那也行,但晚上若是害怕睡不着该如何是好?”
沈如意却一本正经:“爹爹,我应当不会害怕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昨天也听了一耳朵,倒也不是全不知情。
这话说得倒是大气,裴明昉叹了口气,见沈怜雪并不阻止,这才道:“昨日我回去便命人探查,根本没费功夫,就把沈家的事情查清楚了。”
“沈家确实有人过身,却并非沈文礼,死者是方言之。”
沈怜雪很是吃惊:“什么?他居然死了?”
若是他过身,那沈雨灵身穿孝服出门倒也合理,只不过她其实最应当在家治丧,并非出门寻人。
沈怜雪顿住,她道:“若是方言之过身,沈雨灵最有可能其实是在家给方言之守孝,她甚至可能会痛不欲生,寻死觅活,因为在八年前,她就对方言之一见钟情,对他茶饭不思,情根深种。”
以沈怜雪对沈雨灵的了解,她天生就是个痴情人,亦或者说,她把情爱看得很重,若是没有人爱她怜她,她就会痛苦煎熬,枯萎病痛。
沈怜雪现在把什么都看明白,也在回忆过去时,大抵看出了曾经沈家人的那些丑恶嘴脸。
沈文礼对沈雨灵溺爱偏宠,对她有求必应,他更是宠爱柳四娘,把这个外室奉若珍宝,不过是为了打击她的母亲,好让她可以在她祖父过世之后也早早离世。
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掌控沈家,才能成为沈家唯一的“东家”。
在这种毫无缘由又异常偏心的溺爱之下,沈雨灵被装模作样的沈文礼和配合沈文礼的柳四娘养坏了。
她成了一个要什么都必须得拥有,所有人都得爱她的自私者。
而她这种性格,在看到了方言之时达到了顶峰。
或许,沈雨灵都不是有多爱慕方言之,亦或者当真是对她一见钟情,她只是遵循小时候的习惯,只要沈怜雪能拥有的,她都要抢到手。
不过沈雨灵还是太年轻了。
沈怜雪对裴明昉道:“沈雨灵同柳四娘不同,柳四娘什么苦都吃过,她所求不过财富二字,她的贪婪和野心可以让她铁石心肠,即便对于沈文礼,对于这个把她从泥沼里拉出来的男人,她也能在他无用之后一脚踢开,给他一口吃食,让他如同狗一样续命。”
裴明昉安静听沈怜雪的话,等她说完之后,裴明昉才道:“沈娘子,团团的聪慧也源自于你。”
沈怜雪若当真是个笨蛋,那她也无法把生意做到如今这般,她只是前半生被人把天盖住了,触碰白日的那双手被人狠狠禁锢,所以她才会平庸又懦弱。
现在,手上的禁锢没有了,头上的乌云消散了,留给她的只有光明的未来。
所以她现在,可以很清晰看明白过去,看懂那些是是非非,看清楚那些狼心狗肺的人。
沈怜雪抿嘴笑笑:“是我想太多了,打扰了大人的讲述,大人还请继续。”
裴明昉摆手,端起桂花露喝了一口。
桂花有它自己的馥郁芬芳,不浓烈,却也不柔和,就如同春日里林间的露水,清新美好,让人闻之不忘。
桂花露也是如此。
裴明昉点点头,道:“我确实爱吃这个,倒是同团团口味一般模样。”
他这么说着,在边上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沈如意这才道:“是吧,我就知道爹爹喜欢。”
裴明昉对她道谢,然后才道:“沈娘子,昨日或者是前日的事其实是有些复杂的。”
“若按照案件原本时间来讲述,那么应该是前一日傍晚时分,大抵也是今日这般时辰,作为沈家赘婿的方言之来到榆树巷,进入了榆树巷一百三十八号。”
沈怜雪微微挑眉,就连沈如意也跟着挑了挑眉,母女两个的表情别无二致。
裴明昉继续道:“榆树巷一百三十八号本就住了一位年轻娘子,这位娘子经过开封府走访附近街坊邻居,才知道她似乎姓殷,是从外地入京寻亲,也没什么营生,整日就在家中待着,而方言之就是她口里的亲人,隔三差五来家里看她,一般待一下午才会走,十四那日也是一如往常。”
沈怜雪一下子就听懂了裴明昉是何意,沈如意没听懂,但她懂事地没有问题。
裴明昉便继续道:“可能柳四娘察觉出了女婿有所不对,那一日偏巧跟了方言之去榆树巷,意外抓……在床……”
裴明昉所描述的皆是开封府卷宗所写,只是说到这里突然看了一眼正好奇看着他的女儿,这才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柳四娘当即怒不可遏,寻了那家人厨房里的菜刀,回了房间一通乱砍,把……把方言之和殷娘子全部杀害。”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沈如意,见沈如意似乎只是单纯听故事,并未因为什么杀害乱砍而害怕,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他说到这里,还是问了一句女儿:“团团,要不你先去找李娘子?”
沈如意摇摇头,她道:“我不害怕呀,爹爹的意思是,沈家的大娘子杀害了两个人,对也不对?”
裴明昉微微一顿,他冲女儿点点头,又回过头来看沈怜雪。
“柳四娘杀害两人之后,似乎是因为心力交瘁,也可能是害怕担忧,她并未立即逃离,反而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睡着了。”
“若非给殷娘子家送水的打水者刚好过来,发现院门没关,进了院中看到一切,要不然榆树巷发生的一切可能就要许久之后才被人发现。”
“柳四娘睡得特别熟,待到巡警到场,把她钳制住,才惊醒了她,而她醒了之后仿若疯癫,一直挣扎,直到被直接送入开封府大狱,她才老实下来,只坐在那里发呆。”
“昨日刚好是十五上元节,府衙都休沐,便无人审理这件耸人听闻的岳母杀女婿案,这个案子,大约过些时候才会审理。”
沈怜雪听到这里,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多谢大人费心探查,沈雨灵是否已经回了沈家?”
如今柳四娘下狱,方言之死了,而沈文礼早就是个废人,唯一剩下的主事者竟只有沈雨灵。
她若是不在,沈家一定乱成一团。
裴明昉却没立即开口,他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探究:“其实……沈雨灵不在沈家,昨日我们一起瞧见,她因受伤倒地被靖王救起,靖王自然不可能送她回沈家,是直接带回了靖王府的。”
沈怜雪很吃惊:“什么?”
裴明昉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昨日靖王府急召太医,召了三五人,后来太医离府,我派人询问,才知道靖王府有一位面生的娘子小产,血崩不止,最后用银针封穴才救回来。”
沈怜雪道:“沈雨灵?她如何成了靖王府的娘子?”
裴明昉抬眸看向她,眼眸里似有深蓝大海:“是她,至于她对于靖王是什么身份,那就是靖王和沈雨灵的事,不过那个孩子就可惜了,没有保住。”
沈怜雪又叹了口气。
她安静了很久,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以柳四娘的性格,她不会随意杀人,更不可能杀一个对她来说有助益,可以让她能赚取更多银钱的人。”
“柳四娘是个极端贪婪的人,只要有利可图,她就可以放下任何恩怨情仇,亲情对于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即便她对沈雨灵也一样宠爱,但她宠爱的并非沈雨灵这个人,而是她作为沈家大小姐的用处。”
沈怜雪微微蹙起眉头,语气有着显而易见的疑惑。
“那她为何要杀方言之?”
————
裴明昉对于沈怜雪的这个“继母”完全不认识,经过暗探调查,他大约可以知道柳四娘母贪婪又歹毒,所以他用她的贪婪,给她铺了一条走向阴曹地府的路。
然而他铺的路还没开始,一贯以“聪明”示人的柳四娘却自寻死路,触犯了宋律。
杀人者偿命,古来有之,只要开封府审定柳四娘确实杀害方言之和殷娘子两人,那么她便会被判死刑,由刑部和大理寺审核后,会在秋后问斩。
即便是不识字的寻常百姓,也能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柳四娘不可能不知道。
因此在听到沈怜雪问她为何要杀方言之的时候,裴明昉心中也心生疑虑。
“大人,柳四娘这个人我是相当了解的,她绝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去报复旁人,即便这个人大逆不道,即便对方罪恶多端,她都不可能以命抵命。”
“她会在漫长的忍耐之后,一击反杀,给对方最痛苦的折磨和欺辱,让对方以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方式了却残生,痛苦地活着,这个手段,她在沈文礼身上用过一次。”
如今沈家乱成一团,所有家主都不在,瘫痪在床的沈文礼可能过得更惨。
“当然,她若是当真气急攻心杀人,也未可知,这一切不过是我自己的猜测罢了。”
裴明昉轻轻摩挲着杯子的边缘,他微微垂着眼眸,道:“柳四娘为何会出现在案发现场?甚至她满身血迹,手里还拿着菜刀。种种一切都标明,人就是她她杀的,若人当真不是柳四娘所杀,那么这一切怕是已经被人精巧设计过。”
在沈怜雪说出柳四娘不可能冲动杀人时,其实裴明昉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此事或许同那日那个叫吴德忠的泼皮有所关联。但真相到底是什么,只有牵扯案情的人才能知晓,凭借卷宗上短短几行字,他是无法拼凑出所有案情的。
更何况,查这个案子的是开封府,而开封府现在的代理府尹是靖王,靖王会如何查案,如何定案,要看靖王是什么样的心思,这也是裴明昉掌控不了的。
沈怜雪听了裴明昉的话,所有所思点头:“大人,不怕您觉得我心狠,但我……但我以为,她此生所犯之罪,当得杀人偿命,当年我母亲到底如何而亡,我一直也没有忘记。”
“所以,无论柳四娘的结局如何,我都不会怜悯她,甚至觉得痛快。”
“我这样是不是……太恶毒了?”
裴明昉安静听着沈怜雪的话,笑意却悄悄爬到脸上:“怎么会呢?我也同你一样啊。”
沈怜雪微微一顿,她抬头看向裴明昉,裴明昉却也在笑着看她。
在他脸上,沈怜雪看不出任何纠结痛苦的情绪,只有同她一样的,极致的痛快。
“坏人终究伏法,好人得以平安,才是人间真理,”裴明昉一字一顿道,“我是学圣人之言,受儒家教导,但我也是个人,分得清是非对错,看得明真心假意。”
“无论因何而受罚,柳四娘终究是罪有应得,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沈如意开口道:“对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是老话。”
她倒是比大人通透了。
裴明昉笑着看了一眼女儿,冲她点头,然后才对沈怜雪道:“团团说的对,至于其他,那都是开封府的事,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只是看客。”
因为两个人八年前那段过去,让裴明昉如此痛苦,所以沈怜雪以为裴明昉便是那种极致高尚的道德君子。
在这些时候的相处中,裴明昉私底下从不会有那种生疏和冰冷,他甚至是温柔而又温和的。
沈怜雪对他的认识,就在一次次的接触中改变。
只是她没想到,裴明昉对于柳四娘的想法同她一致。
沈怜雪微微一顿,她看着裴明昉脸上的笑容,蓦然一笑。
“是啊,她就是罪有应得。”
沈怜雪如此说着,同裴明昉相视一笑。
因这一笑,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急速拉近,沈怜雪整个人放松下来,裴明昉也伸手擦了擦汗。
沈怜雪这才发现,他还穿着斗篷,难怪热出一头汗来。
“裴大人,把斗篷脱下来吧,屋里太热了,走时再穿。”
裴明昉:“哦,好好。”
他磕磕绊绊说了几个字,起身把斗篷脱下,这才长舒口气:“我确实没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斗篷。”
沈怜雪起身接过他手中的斗篷,挂在床边的栏架上,然后便又坐回去,道:“那沈家现在岂不是乱了套?”
裴明昉道:“方言之过身,虽这他是沈家的赘婿,但因他有功名在身,并未改姓,名义上来说,他并非真的赘婿,因此也还算是方家子。”
“方家得知他是被柳四娘所害,而沈雨灵又失踪,便一起围堵在沈家,如今正闹事,沈家现在的主事者,好像是沈六。”
这个沈六应该就是之前沈怜雪回去时见过的六叔,他是沈怜雪祖父弟弟的儿子,在沈家排行第六,也是这一代能在沈家说得上话,并且同沈文礼和柳四娘关系都不错的旁支。
沈怜雪道:“方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如此,那沈雨灵会离开沈家,倒是走了一步好棋。”
裴明昉点头道:“她倒是机敏,在方家闹事前先离开沈家,然后又找准时机昏倒在靖王马车前,顺理成章进了靖王府,之后若当真可以摸准靖王的心思,柳四娘的案子说不得会有另一个结局,而她自己同靖王攀上关系,方家大抵也不敢再上门,倒是一举两得。”
沈怜雪先是点头赞同,片刻之后又有些疑惑:“可是……可是我总觉得,沈雨灵没有那么聪慧。”
“而且她绝非轻易便移情别爱之人,对方言之是很爱慕的,方言之前日暴亡,她今日便琵琶别抱,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裴明昉道:“裴府的暗探会一直盯着靖王府,若有大动静,会禀报于我,但靖王府之内有何变动,就不好探查。”
“这倒也并非什么大事,”沈怜雪笑着对裴明昉说道,“我大抵能猜到大人同靖王有些龃龉,所以把自己知道的都告知于你,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怕里面有什么变故,若是让大人他处犯难,倒是没这个必要。”
沈怜雪心思细腻,把一切都考虑周到,裴明昉刚才只是身上热,现在连心也跟着暖起来。
她的话语犹如甘泉,滋润了他干枯而贫瘠的心田。
裴明昉起身,冲沈怜雪拱手:“多谢沈娘子为我着想,我会细细斟酌,此番夜深,便不再打扰。”
他说着,很自然走到沈如意面前,拿着旁边的帕子给沈如意擦脚。
“团团,爹爹走了,你若有空就下午去家里,我大抵都在。”
沈如意被父亲擦了脚,盘腿坐在床上,笑嘻嘻看他:“好的呀,爹爹晚上早些歇息,团团就不送你了。”
裴明昉拍了拍她的头,这就要往门口走。
“大人,”沈怜雪两三步跟上去,“大人,斗篷忘了。”
裴明昉脚步微顿,接过她手里的斗篷,挂在臂弯上:“多谢沈娘子,外面天冷,不用再送。”
沈怜雪轻轻点头,还是随手拽了斗篷同他一起出了门。
此时外面已经是满天星斗。
银盘高高挂在天际,又圆又大,莹莹月光映照大地,照亮了夜归人回家的路。
沈怜雪沉默地同裴明昉下了楼,一路往门口行去。
裴明昉突然开口:“沈娘子,沈家的一切,你还想要吗?”
沈怜雪微微一顿,但她没有多做犹豫,直接道:“大人,我已经不是沈家人了,从族谱上除名的时候,我就没想再回去。”
那个家对曾经的她来说是禁锢,兑现的她来说只是陌路。
裴明昉声音淡定:“好,我知道了。”
沈怜雪一路把他送到门口,裴明昉回过神来,冲沈怜雪拱手道:“深夜寒冷,沈娘子快些回去。”
“大人慢走。”沈怜雪还礼。
裴明昉翻身上了马车,先让沈怜雪往家行去,待她上二楼进了房门,裴明昉才策马而去。
回到家中,沈怜雪锁好门,走到床边坐下。
沈如意爬过来靠在母亲身边,道:“娘,高兴就笑。”
沈怜雪抿了抿嘴唇,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团团,可不能学娘,太坏了,”沈怜雪笑声不断,“可是娘真的好高兴,控制不住想笑。”
那种发自内心的畅快,大仇得报的舒坦,是任何事都比不上的。
沈如意靠着母亲,也跟着她一起笑。
“娘,我也高兴啊,只要是人,都会高兴的,娘哪里坏了。”
沈如意咯咯笑着,眼底氤氲出些许水汽。
前一世的母亲和她,都没有等到仇人罪有应得的结局,而此生,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切。
不早,也不晚。
一切都刚刚好。
沈如意把脸埋进母亲怀里,瓮声瓮气说:“娘,我希望她能判死刑。”
沈怜雪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听着她童稚嗓音说出残酷话语,却并不觉得女儿说错。
一家三口,倒是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沈如意道:“娘,我觉得我有点贪心。”
沈怜雪轻轻拍抚着女儿的后背,她柔声问:“怎么了?”
沈如意道:“沈文礼还活着,沈雨灵似乎也没事了。”
在外人面前,她还会装乖说一句沈家的姨母,若她不说,旁人听了会说她家教不严,骂的是她娘。
可只有她们娘俩,她就不用再伪装自己。
沈怜雪的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抚,不徐不慢,轻柔而温和。
“快了,沈文礼……大概就这几天了吧。”
柳四娘看着沈文礼痛苦,她就高兴,所以她让沈文礼苟延残喘,活的还不如狗。
但沈家已经没了柳四娘,他们再也不会养活没用的废物。
他们只会如同对她母亲那样,冷漠看着他在痛苦里死去。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1
沈文礼曾经强加在别人身上的痛苦,如今已数倍奉还。
真好。
沈怜雪跟沈如意一起咧开嘴笑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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