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黑夜的碎片
坐在蒸汽飞艇中一次又一次的穿越云海其实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飞艇内部带给罗伊的感觉，并非是前世坐飞机那般的平稳而舒适，每当飞艇遇到高空中的无形气流时，这艘巨大的蒸气造物就会发生很明显的震动和摇晃。
这种震动现象的出现次数相当的频繁，因为撒弗乐王国境内的天气实在是太混乱太无序了……
肉眼无法看见的狂暴暗流到处都是，只有最老练的飞艇驾驶员才能在不偏离航线的同时、避开那些藏匿在天空中的致命陷阱。
所幸埃德蒙伯爵雇佣的领航员十分优秀，飞艇在行进的过程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这期间罗伊也没闲着，毕竟活生生的美女员工就在身边，于是少年干脆将娜塔莉拉入了房间里，喊上了安杰洛三个人打了一整天的牌。
时间消磨的很快。
不知不觉间，漆黑如墨的夜色已经漫入了房间，与此同时，飞艇前行的速度也缓慢了下来，悬停在了原地。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中继续飞行可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罗伊眯了眯眼睛，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窗外的黑暗，少年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唔……”与此同时，在夜色的包裹下，银发少女不由自主的发出了哈欠声。
不同于罗伊这个前世经常熬夜加班的苦逼社畜，生活作息十分健康的贵族之花逐渐困倦了起来，她抱着双膝打着瞌睡，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罗伊认为自己是时候办正事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也该休息了。”
少年笑了笑，干脆将手里的同花顺随手混入了牌堆里：“这局我弃牌，让安杰洛赢一局好了，他都输了一天了。”
“哼……就算你不放弃，这一局我也会稳赢的。”吟游诗人紧紧握着手里的对子，一副相当不服气的样子。
这位正玩到兴头上的巨龙显然有些失望，罗伊只好以‘明天接着玩’之类的理由将这位吟游诗人打发了出去。
银发少女的神情则是有些恍惚，就在此时，某个藏在蝴蝶发卡里的老司机顿时嚷嚷起了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语……
这位红月信徒的开车技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在司机的狂轰乱炸下，任何人都能看见娜塔莉发红滚烫的脸颊。
可当银发少女还站在走廊里犹犹豫豫时，只听哐的一声，门已经在她的背后关上了……
·
房间终于只剩下了罗伊一个人。
少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轻轻舒了一口气，每当夜晚来临之际，罗伊才能够独自一人享受这片短暂的宁静。
他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桌前，看着夜晚的黑暗愈发深沉。
“这个世界的黑夜……似乎也不太正常……”
而在时间来到了午夜的这一刻，少年终于打破了房间的静谧，他呢喃出声，紧紧盯着从窗外流入房间的黑暗，罗伊的神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放置桌面上的煤气灯微弱的光亮根本无法驱散实质般的沉重夜色，它突然忽明忽闪了起来，橘色的灯光越来越暗了。
少年皱了皱眉头，他伸出手主动关闭了煤气灯的空气入口，片刻后，灯管冷却了下来，他旋转了一下灯管，拧紧了螺旋针阀，再一次点燃了灯火。
紧接着，罗伊将灯提起了起来。
一步……两步……少年提着灯火，缓慢的接近了房间的嵌入式窗户。
由于蒸气之城常年不分昼夜的笼罩着厚重的灰雾，罗伊从未见到过这个世界真正的夜空，警惕并非没有必要。
越往窗户旁边走，少年手中的提灯就和刚才一样越来越暗，而当他来到窗前的这一瞬间，煤气灯又一次熄灭了。
很明显，是夜色在吞噬光明。
罗伊猛地抬起了头，足以毁灭世间万物的烈光在神明漆黑的眼瞳深处怒吼而交织，少年眼前吞没光芒的黑暗顷刻间被撕裂了开来！
风暴君主已经做好了直面漫天繁星的准备。
所幸的是，罗伊脑海中最坏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夜晚的天空无星也无月，入目的仅仅只是一片深沉的纯黑。
灰发少年看到的，是一层遮盖了整个世界的巨大帷幕。
在这个世界里，群星与现世之间，隔着深沉的夜。
然而下一刻，罗伊又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因为他看见这层漆黑的夜幕并非处在一种平静的状态，而是在……无声而剧烈的翻涌！
他看到了最为真实的夜空，那是常人抬头就能看见，却永远都无法理解无法认知的真相。
夜空是活着的，祂就在人们的头顶。
咚——咚——咚——
而在罗伊‘看见’的这一瞬，风暴君主也‘听到’了整个世界都在剧烈的震荡！
现在……不……每时每刻，那层包裹了整个现世的漆黑帷幕都在被什么东西轰击着！
伴随着又一次的轰击声，罗伊看见头顶上方的一片黑夜帷幕的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缝。
有若隐若现的星光、怪脸和眼睛在裂缝背后闪烁着光芒……
密密麻麻的诡物堆积在裂缝处，正在向下拥挤，正在向下渗透，正在向下窥探。
不过下一瞬间，深沉的黑暗又吞噬了光芒，重新将裂缝弥补了起来，将那些令人疯狂的力量尽数隔绝在了外面。
可是每当星光撞击在夜幕上时，那些裂缝又会重新出现在罗伊的视线里，就算再怎么弥补，也总会有一些黑色的碎片从天空坠落下来。
那是夜晚的血。
也是末日的倒计时。
“你这幅模样可真是狼狈啊……”
罗伊注视那那片帷幕，少年喃喃自语了起来：“黑夜……你究竟对抗了多久？”
没有回应，天空中的闷响还在继续，唯有那些深邃的黑色碎片如同细雨一般，不断朝着大地表面坠落而下。
少年看见黑夜的碎片在半空中就无声无息的消散了，代表宁静的特性力量蔓延了开来。
黑夜在主动的吞吃光芒，似乎是不愿让凡人看见那片璀璨而美丽的星空。
罗伊长长的叹了口气，他闭上了眼睛。
于是下一刻，震荡世界的轰鸣、从裂缝向下窥探的眼睛、长夜坠落而下的碎片，一切又全都消失了。
就像是一场从未发生的幻觉一样。
“系统。”
罗伊离开了窗户，重新将提灯丢在了桌子上，他轻声道：“回归永潮国度。”
于是祂的灵魂再一次坠入了人们谈之色变的深度裂隙，落入了那片最深最深的世界里。
狂风卷起滔天浪潮，连绵不绝的浩荡天光点亮了这片无边无际的海洋神国。
风暴君主在祂的深渊神殿里睁开了眼睛。
祂伸手拿起了那根枯萎的黑色树枝。
也许风暴暂时帮不了黑夜，但祂可以尝试着拯救命运。
一切都是为了对抗那片散播绝望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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