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愚不可及的妄想
晦暗的世界，黯淡的太阳，干涸的血迹，凋零的田地，枯叶，死亡，还有……愚不可及的幻梦……
一位年轻的士兵依靠在残垣断壁之间。
他出神的看着眼前那些死去的人们, 士兵眼瞳里的光彩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意识快要消散的时刻，他终于等到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耀眼的黎明膨胀了开来，手持提灯与长剑的超凡军团正在光芒构建的道路上沉默前行。
士兵当然知晓兵团的名讳，毕竟永耀王国的守夜军团实在是太耀眼了。
他们正是守护黑夜的光芒。
下一刻，士兵身下那片沼泽一般，微微蠕动的黑色污泥发出了刺耳的嚎叫，它们争先恐后的朝着光源飞快的扑了过去, 却又被黎明之火烧成了焦黑的灰烬，化为了虚无。
守夜人们似乎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恶战，军团长的身躯上满是斑驳的伤痕，超凡者们的面容掩饰不住深入骨髓的疲惫。
很快，领头的军团长来到了士兵的面前，气质凛冽的中年人站定了身躯。
沉默降临。
“啊……您来了……尊敬的军团长……索博德大人……”
士兵吐出了黑色的污血，他拼尽全力举起了手臂，似乎是想要朝着对方行一个军礼，可下一刻，他的手臂从肩膀上滑落了。
啪嗒一声掉在了地面，和他的双腿一样，化为了黑色的蠕动污泥。
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一样, 军团长终于做出了回应。
“抱歉，士兵，我们来晚了。”
不知为何，索博德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发颤。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吧, 士兵。”
军团长小心翼翼的蹲了下来，他看着眼前快要死去的年轻人，轻声做出了询问：“为什么掩护平民撤离的任务会失败？”
温和的黎明之光落在了士兵的喉咙上, 抑制了黑泥吞噬喉管的速度。
可这个举动也只是在延续士兵的痛苦而已。
黑色的诅咒已经彻底摧毁了士兵的希望, 那些怪异的污泥正在吞吃着年轻人的血肉。
可索博德束手无策，因为士兵体内的黑泥本就是士兵原来的血肉和内脏。
从染上黑疫的那一刻起，年轻人就注定死去。
“因为……突然爆发而来的黑疫实在是太快太快了……快到凡人根本来不及逃离……”
年轻人艰难的喘息着：“带领我们后勤小队的超凡者队长……在看到黑疫袭来的那一刻……就逃走了……”
军团长静默不语，可他攥得发白的指节却暴露了中年人内心强烈的情绪。
“我理解他……军团长大人，因为在执行任务之前……我们……曾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士兵惨笑了起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嘶哑了，黎明的光芒依旧抑制不住他那逐渐融化的喉管。
可他还是强忍着痛苦，一股脑的将自己内心的话语倾诉了出来。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索博德还在静静的聆听。
“他可是传承了超凡血脉的贵族子弟……是一位天赋极其优秀的超凡者，很快他就能够完成蜕变，踏入余烬，正式成为守夜人的候选人，然后完成自己的梦想……”
“可他放弃了你们。”军团长打断了士兵的话语。
“不……在黑潮突然爆发之时，他的决定是带着我立刻逃离现场，放弃那些来不及撤离的平民……”
“虽然我也很害怕，但我还是拒绝了……”
士兵的话语越来越微弱了：“因为……我在这次任务里结识了很多很多善良的人……而且还有一位笑起来很好看的小女孩……”
“我不能放弃他们，因为我承诺过……要安全的带他们离开，因为我是守护永耀王国的士兵……”
“所以我赌上了自己一切的一切，来和我的怯懦与恐惧决一死战……”
“军团长大人……我做的对么……？这一次……唯独这一次……你会……为我而骄傲么……？”
年轻的士兵拼命的抬起头，似乎是渴望着得到对方的认可。
他的眼瞳里倒映着黎明的辉光。
“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索博德点了点头，军团长一字一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一样，他作出了宣言：“你是我见过的，最无畏的英雄！”
“可我还是……没能救得了他们……”
士兵黯淡的视线越过了中年人的身躯，他看向了小镇前的空地，可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尸体全都变成了黑色的污泥，变成了诅咒的一部分。
他想要拯救所有人，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他太过弱小了，弱小到就连自己都无法拯救。
“你知道么？军团长，一直以来……我都很渴望成为一名真正的超凡者……”
士兵做出了最后的遗言。
“如果……如果我是一名超凡者就好了……我就会拥有神奇的力量，保护我想保护的人，然后加入你们一起对抗这片该死的黑疫……”
“可我……只是一位无法承担神秘重量的普通人而已……我永远永远都无法运用超凡的力量……”
“真是抱歉……也许我的话语只是愚不可及的妄想吧……”
“我已经……汇报完毕了……军团长大人，请求您……杀了我……”
年轻人惨笑着，黑疫蠕动着，在他的残躯上蠕动着，一点一点的融化血肉。
可一向杀伐果断的军团长却一动不动，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最后的最后，中年人嘴唇微张了一下，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你在犹豫什么？！杀了我！索博德！”
年轻人突然愤怒了起来，他用尽全力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军团长终于动了，他一点一点的从怀里拔出了火枪，然而，这位拥有钢铁般意志的卫国者，他此刻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年轻人看着他的动作，眼睛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求求你……杀了我……让我睡去吧……我的……父亲……”
中年人闭上了眼睛。
砰！
黎明之下，枪鸣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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