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全面接管
“亲爱的波多奥阁下，这里。”
辉煌威严的军署大厅，一名秃头男人正站在大理石铺就的楼台，挥手打着招呼。
那挺出去老远的肚子干脆搁在楼台扶手上，几乎用了两根皮带才堪堪勒住。
向老彼得交代完委托的波多奥一走进军署大门，便摆出一副热情的笑容迎了上去：“安德烈大人，好久不见了，怎么敢劳烦您在此等候。”
“我们可是最要好的朋友，这算什么呢？”
名叫安德烈的秃头男人拍了拍波多奥的肩膀，把他迎进了那个有大厅一半大小的办公室内。
艰难将身躯塞进上等小牛皮缝制的办公椅后，安德烈用手帕擦了擦秃顶上的油渍，满脸笑容道：“早上吃吐司时发现你送的果酱见了底，我就猜到你今天又要来军署了。”
波多奥低垂的眼睑下闪过一丝怒意，但隐藏的角度很好，并未暴露给对面的军需官。
“尊敬的安德烈大人，请恕我多言，您是不是又因为公务繁忙，只拿果酱吐司对付一餐了事？”
他佯装抱怨道：“我以一个朋友、同时也是戈坦市民的身份，建议您务必保重身体。”
说着，波多奥从身旁提起两个装饰精致的礼盒放在桌上，恭敬地推到对方身前。
“这是商会自家农场做的果酱，您最爱的沙果口味。”
他着重点了点另一个礼盒：“听说您最近忙于西北战线的军需物资规划，我特意托朋友从帝都捎来一些茶叶，但愿能帮您提提神。”
安德烈闻言，停下了擦拭头皮的动作，那双因肥胖而挤成小孔的眼睛露出好奇神色：“有心了，波多奥阁下。”
伸手翻动第一个盒子，安德烈眼角瞥见果酱瓶里装着金灿灿的钱币后，他满意点头，又去翻动另一個盒子。
小包茶叶的下面，垫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嗯？”
安德烈用肥手硬塞进礼盒里，拇指食指轻拈，小心翼翼将那张纸取了出来，纸张上用未知颜料书就了寥寥几行文字，其间蕴含的精神波动令人心悸。
他香肠般的嘴皮子抖了抖，惊疑道：“这难道是...”
波多奥攥了攥手，忍住心痛不舍的心绪，随意道：“哦，从荆棘教会流出来，据说是某本源质之书的临摹页，我一个粗人不懂这些，所以就送您这儿，请您帮忙过过眼。”
源质，一个可以令术士为之疯狂的词。
如果有一件含有源质的物件摆在面前，安德烈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令人垂涎的军需官身份去交换。
对于绝大多数的术士、甚至是术士家族而言，一件源质之物意味着越阶的精神力共鸣介质，意味着省下海量的冥想时间，更意味着术士生涯的无限可能。
而源质之物的来源极其稀缺，目前已知的主要持有者，仅仅是皇室、教会、以及公爵及以上的显贵家族。
这是百年家族的丰厚底蕴，更是超凡阶级对底层的力量垄断。
能混到西北战线的军需官，安德烈背后家族的能量自然不容小觑，但仍然不具备持有哪怕最低级源质之物的资格。
所以对安德烈这种二阶就已经到头的术士而言，哪怕是一张来自源质的、仅仅是拓印而成的仿制品，其上蕴含的精神力都足以帮他打开毕生追求的那道升阶大门。
安德烈深深吸气，把眼睛里伸出的小手强行拦了回去。
如果不是外人在场，他恨不得现在就开启修炼，与这张梦寐以求的宝物达到精神层面的共鸣。
将纸张小心翼翼叠好，轻轻放回礼盒当中，他抬头望向波多奥，肥腻脸上少有的出现一丝真诚笑意：“我亲爱的朋友，波多奥阁下，你真是太慷慨了。”
波多奥躬身致意：“只不过是一个朋友对另一个朋友的关心而已...更何况您为了西北战线劳心劳力，这谨代表戈坦商会以及我个人，向您表示的些许敬意罢了。”
西北战线、戈坦商会。
两个字眼的着重发音，将安德烈心中的急切稍稍驱散，他脸色平静，把果酱的礼盒摆进了身后的书柜。
至于那放着源质拓印品的礼盒，安德烈却没有急着收起来，而是皱眉苦苦思索。
同样皱眉看着礼盒的还有波多奥。
他本以为拿出花大价钱换来的杀手锏，能打开此前屡屡碰壁的局面。
哪怕是撬开一个缺口，今年冬天的收成与回报必然能令整个商会为之雀跃。
然而就是眼前这个胖子，却多次以“再商再议”的由头，一再搁置。
装满帝国金币的果酱一瓶接着一瓶送，准话却没能完整的给过哪怕一句。
室内沉寂的空气被办公椅的“咯吱”声打破，安德烈在椅子上艰难扭动，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沉思片刻，他为难道：“这里没有外人，波多奥，我也就直说了吧...感谢你背后那位奥菲尔德子爵的馈赠，以及你的关心。
不过...今年的冬季军需规划变数很大，赐新仪式之前，帝都有不少大人物会来戈坦，他们可能会接手西北战线的一切，包括新兵赐福、战线调度，以及军需安排。
所以，我们的友谊，在今年冬天怕是很难兑现了...”
全面接管？
波多奥的眉头一挑，这事的动静不亚于帝国那位神秘的三皇子选择来西北参军...
“明白了，感谢您的告知。”
波多奥起身恭敬鞠躬，顺势将桌子上剩下的那个礼盒往前推了推：“这个信息对戈坦商会，甚至是奥菲尔德家族，都至关重要...愿友谊长存，尊敬的安德烈大人。”
安德烈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笑着回应道：“友谊长存。”
走出军署，波多奥静静站在那张用无数枪与剑焊制的大门前，沉默打量、揣测着大门背后的暗涌。
如果失去军署今年的军需订单，整个商会的收入怕是会减半。
传闻中奥菲尔德大人升爵的谋划，恐怕也不会有足够的筹码，只能“再商再议”了。
他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丝毫没把可能会随之而来的迁怒放在心上。
该死的绿毛王八，我真想现在就当面告诉你这个消息，他心道。
咔——
雷声炸响，闪电绘在万里晴空上。
雨滴落下，熙攘的广场人群顿时四散奔走
波多奥扫视片刻，向着街角那辆、属于他的名贵马车走去。
“波多奥阁下，请...等一等。”
身后，虚弱的祈求声传来。
波多奥皱眉回头，只见佝偻着肩膀、拄着铁剑艰难行走的老彼得，正以一副凄惨模样向他走来。
一半脸皮耷拉在下颚骨侧，另一半不翼而飞。
空荡的眼眶里，似乎有什么活物在蠕动。
另一只幸存的独眼里却黯淡无光。
波多奥静静站在马车前，无形的劲气抵挡着雨线，看着走来的老彼得，他面无表情道：“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老彼得步履蹒跚，雨水顺着他姑且称作脸颊的部位冲刷而下。
发黄脂肪下，暗红肌肉的轮廓被雨水冲得泛白，毛骨悚然的诡异感觉在无声雨幕下愈加震撼。
“波多奥大人，我错了，我不该偷喝那些葡萄酒...”
老彼得喃喃道：“我的眼珠...太痛了，您让自己抠下眼珠...是我应得的，但是我太痛了...”
波多奥眉毛深深地皱起，甚至扯动大背头上的发丝，不悦地颤抖着，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忽然注意到，先前只有齐平他肩膀的老彼得，此时居然能与他平视。
那空荡眼眶中的活物扭动一阵，似乎在向着更深处拼命钻入。
老彼得哆嗦着腿，空荡的裤腿里，双膝以违背常理的角度反关节弯曲着，如同昆虫的节肢一般。
不仅是双腿，老彼得拄剑的手，因痛苦而不安扭动的脖颈，都在一阵诡异的、骨骼摩擦的异响中，不断变长、拉伸。
老彼得的脸色已经变得靛绿，眼眶里一道微红光点蓦地亮起。
心生警兆的波多奥拳头猛攥，狂暴的劲气向着身前的“老彼得”绞去。
同一时间他双腿用力猛蹬，离开了原地。
咔嚓——
一道惨白光束在波多奥原先站着的地方闪过，后面不远处的马车车厢逐渐显出整齐的切痕。
凌空跃起、落地的波多奥冷冷望了过来，看着那已经变成诡异节虫、散发着三阶劲气的怪物。
“老彼得”舔了舔小臂破皮生长的那根锋利、如螳斧般的节肢，凄惨一笑。
“波多奥阁下，请务必收下我的...忏悔与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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