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这厚厚一叠纸都是柳拓的师父云游四海时写下的医药典籍,其中记载着不少鲜为人知的疑难奇症。
柳拓将抽出纸张上所记述的内容从上到下细细扫了一遍,最后将视线定在了药王谷三个字上。
他终于明白,为何他在那位燕贵人身上嗅到的香气会如此熟悉,因为同样的香气,他也在药王谷闻见过。
柳拓是个孤儿,幸得被师父方境收养,才不至于孤苦无依,他自小跟着方境周游四国,到过不少地方,其中令他印象最深的便是这药王谷。
若让他形容此间人,他只能说,遍地疯子。
当中疯的最厉害的便是药王谷的谷主风遂安。
风遂安常年沉迷于长生之术,所谓的命蛊便是他阴差阳错间研制出来的。
命蛊虽没有令人长生不老之效,可却能救人性命。此蛊分子母两蛊,母蛊种在人身,而子蛊则需放在合适的狸奴身上,只要人的肉身不至于损坏到无法修复的地步,受伤中毒或是患疾而亡者皆可有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
这也是为何燕贵人会在中了剧毒芸花的情况下还能回还。
柳拓思至此,不由得蹙了蹙眉。
只是他记得,那命蛊生效的条件极为严苛,母蛊只可种在三岁以下的孩子身上。
故而风遂安用来试药的就是他生来患喘鸣,体弱多病的幼女。
燕贵人能用此蛊,便证明母蛊在她三岁前就种在了她体内。
三岁前?
到底是谁在她身上种了蛊。
柳拓曾在药王谷住过一年,他记得那一年冬天,确实有一群衣着奢贵之人贸然入了药王谷向风遂安求药。
可究竟是何人柳拓并不清楚。
他又将关于命蛊的记载重新扫了一遍,却发现文字断在一个奇怪的地方,似乎还未道出此病的全部,应当还有下文。他在成摞的纸张甚至橱柜中细细翻找了许久,却仍是一无所获。
柳拓愁眉紧锁,少顷,长长地叹了口气。
希望他师父当年对他说过的话莫要成真才好。
窗外桂花香愈渐浓郁,离中秋团圆之日越发近了。
燕沅醒来时,季渊不在御书房内,这个点,许是还在上早朝,她吃了半碗猫食,滚了一会儿藤球,便觉得无聊得紧。
她抬眸看了看窗外,转过头冲李福“喵”了一声,李福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凑近问:“圆主子想去外头走走?”
燕沅以“喵”声应答,旋即跳下小榻,优哉游哉地往外走。
暴君最近也不知怎的,就像是转了性,虽然还是很喜欢用那只狼毫笔逗她,但对她分外宽容,也不将她拘在御书房内了,还吩咐李福每日带她外出逛逛。
燕沅觉得,只要剩下当猫的日子都能这么舒舒服服的,就算装装样子陪暴君玩玩也无妨。
昨日外出,她已爬到高处踩过点了,今日出了御膳房,就径直往御花园的方向跑。
虽已入秋,可御花园却不是一番惨败凋零之象,金桂与□□竞相开放,还有木槿与紫薇点缀其间,确认李福跟在后头后,燕沅灵活地爬到其中一棵金桂树上,本想将御花园的美景尽数揽于眼底,却听熟悉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
她抬首望去,一眼便看见了燕辙远的脸。
他毕恭毕敬地跟在一人后头,燕沅不需仔细听,就能听清他说的话。
“太子殿下,我们陛下在前头的亭中备了茶水,您稍等片刻,他下了朝很快便会来。”
太子殿下……
几人越走越近,燕沅自枝桠间好奇地探出头,努力想要看清那人的相貌。
许是听见了树叶间窸窸窣窣的动静,经过桂花树时,那人倏然停了步子,抬首看来。
燕沅不由得愣了一瞬。
她本以为,季渊应当是她见过最养眼的男人了,不曾想,这世上还会有人能与他匹敌。
只是两人生相全然不同,暴君冰寒锐利如剑,而眼前的男人温润儒雅似玉,一刚一柔,却是同样好看。
在与她对视后,男人也怔了片刻,但很快回过神来,薄唇微抿,温柔地冲她一笑,甚至向她招了招手道:“乖,下来。”
燕沅承认自己没出息,在男人轻缓的声线中心下一暖,竟听话地从树上爬了下来,缓缓蹲坐在了男人面前。
方才,听她父亲喊这人叫太子殿下,再看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北域使臣沈澄,想必他就是暴君先前提过几次的那位北域太子,云漠骞。
燕沅不明白,如此气度高华,周正儒雅之人,暴君为何要那么诋毁防备他。
她昂着头冲他“喵”了一声,云漠骞也随即蹲下身来,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在无人注意之际,她眼见云漠骞凑近,薄唇微张,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问道:“卿儿,是你吗?”
卿儿?
这是谁?
燕沅疑惑地歪了歪头,难道是这只狸奴原先的名字吗?
见狸奴久久没有反应,云漠骞的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正当他开口想说更多时,就听一低沉醇厚的声音唤道:“太子殿下!”
云漠骞抬眸望去,便见不远处,一着黑色朝服的男人阔步而来,他身姿挺拔如松,纵然抿唇不言,周身散发的沉稳威慑的气势也足以令人臣服,不敢轻视。
季渊忌惮云漠骞,可云漠骞何尝不忌惮于他,北域与南境仅隔了一道祁云山脉,若以南境从前的兵力,的确不足为惧,可如今这个弑君篡位的新帝却是一个用兵如神、杀伐果决之人,仅仅八年,南境的兵将便以拥有了不可小觑的实力,若他一声令下,祁云山脉亦可过。
云漠骞垂眸掩下复杂的思绪,拱手施礼道:“北域太子云漠骞见过南境陛下。”
“太子多礼了。”季渊面上含笑,眼底却一片冰冷,他将视线缓缓落在狸奴身上,勾唇道,“朕的狸奴贪玩,爱四处乱跑。不知可否冲撞了太子殿下。”
他刻意强调了“朕的”两字,云漠骞不可能听不懂其中意思,“陛下说笑了,这狸奴先前一直养在孤的身边,今日一听孤的呼唤便跑到了孤的面前,看来是还认得他的主人。”
季渊眸色一凛,旋即轻笑道:“太子殿下说得不错,朕的狸奴确实念旧情。”
燕沅蹲坐在御花园的小道上,昂着头来回看,不明白这两个大男人到底在争些什么。
她正欲趁势默默走开,刚站起来,就听暴君低沉且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
“圆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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