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所以是我的错吗”
“那你呢？！”
秦瓷猝然出声打断姚曼吟，难掩情绪的语调泄露了她深藏在心底的爱恨，让她几乎是以半失态的语气冲着姚曼吟发问。
“什么……”
姚曼吟愣了半瞬，随即反应过来，轻抿着唇垂下头，选择避而不答。
秦瓷冷冷笑着，心里的失望越来越大，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调整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
“无所谓了，姚女士，你爱不爱我我已经不在意了，我们今天会再见面，是想请你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或许今晚过后，”她声音难以抑制地哽了一下，快速得几乎未被察觉，半瞬后又恢复成清冷淡漠的语调，
“或许今晚过后，你我就成陌路人。”
姚曼吟皱着眉抬起头看她。
眼睛里装满了复杂的情绪，下意识地又唤起她的小名，“七七……”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熟悉又亲近的称呼，漫天的酸涩铺天盖地涌来。
秦瓷遽然撇开视线，抵死咬着口腔内上颚的软肉，这还不够，藏在桌下的手指深陷进掌心，才能勉强让自己不在这个瞬间情绪骤然崩溃。
她在心里死死地警告自己。
不准哭！
不许哭！
秦瓷！
“不要再叫我这个名字！”
她几乎是冲着她喊。
姚曼吟是谁啊，她好歹也当了秦瓷十二年多的母亲，是她亲手将她喂养照看长大，纵使后面缺失了，但到底还是最熟悉她的人。
正如此时此刻的她又怎么会看不出秦瓷正处在怎样一个压抑克制的状态。
姚曼吟叹了口气，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好，不让我叫，那我便不叫了，我就叫你小瓷吧。”
秦瓷没接过那张纸巾。
任她的手僵留在半空中。
姚曼吟低头看了一眼，神情略显落寞地将手收回，却是将纸巾放到桌上仔仔细细叠起来，再不由分说地放到她那边。
见她情绪有所稳定了，才继续说，
“我知道你找我是想问什么问题。”
她突然笑了声，似是松了口气，
“说实话，早在那年我把你推给秦介时，我就一直在等这一天了。”
秦瓷终于舍得分出一抹视线给姚曼吟。
她嘴角扯了扯，看起来似在笑，但那眼里根本没有半点笑意，秦瓷自嘲地低低反问了句，
“是吗。”
反问句的句式，却是陈述句的语气。
秦瓷也不绕弯了，直截了当地开口问，
“那你说吧，秦介不是我的亲生父亲，那你呢，你是我的亲生母亲吗？”
话音落下后，饭桌上沉寂了将将快两分钟。
秦瓷像面临着末日审判的降临一样，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姚曼吟。
度秒如年。
她表面看似冷静且毫不在意答案会是什么，不，或者说，她是因为已经提前获知了命运的答案，才会在此时看起来如此镇定自若，又冷漠。
但只有藏在唇内被紧紧咬破皮出血的唇瓣才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和紧张。
可命运一贯喜欢捉弄人。
纵然她再不想听到那个答案，“不是”这两个轻飘飘的字还是从姚曼吟一张一合的嘴里吐了出来。
她连骗都不愿再骗一下她。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她扯清所有关系。
秦瓷脑子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着，她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又继续往下问，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啊……姚曼吟收回看她的视线，陷入过去灰暗的回忆里，她突然提起过往，
“你还记得你十一岁生的那场大病吗？”
秦瓷抬了下眼。
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回复：记得。
十一岁那年莫名其妙地发了一场高烧，半夜晕倒被紧急送进医院，高烧反反复复，在医院住了三四天。
再回家时，卧床休养了近半个月，她终于大病初愈，可大病初愈后，烧得混沌的脑子终于变得清醒，而她也自那之后清醒地察觉到父母对她的态度明显发生了转变。
最明显的是当时的姚曼吟开始不再每天晚上给她温牛奶喝，监督她早点睡觉。
明明她当时还在病中尚未完全好全。
所以就是那个时候发现的么……
姚曼吟没什么情绪的声音穿过她的回忆继续传来，
“当时在医院，因为检查不出是什么导致你突然反反复复的高烧，医生给你做了全身的检查，包括血检。”
“而在拿到你的血液报告时，上面写着你的血型是B型血。”
她说到这里顿了下，“可明明我的血型是O型，秦介的血型是A型，”
她一字一顿，情绪开始有所变化，终于不再是进来后自始自终的平静了，
“父母两人，一个A型，一个O型，怎么能生出B型血的孩子呢！”
秦瓷白着脸，木然地听她继续说下去，彷似姚曼吟故事里的主角不是她。
“我们去询问了医生，为了避免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我和秦介还各自都去做了血液检查，但结果出来后，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我们眼前。”
秦瓷垂眸，听到这里突然有气无力地轻笑一声。
事实？
什么事实？
发现自己疼爱了十一年的女儿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她自己亲自怀胎十月，拼着性命从鬼门关走过一趟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又去了哪里？是不是被人拐走的事实。
“你知道我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吗？小瓷，你知道吗？！”姚曼吟开始激动起来，看向秦瓷的视线不再柔和，
“如遭雷击、天塌地陷、精神崩溃都无法去形容我当时的感受，我只想知道我自己的孩子究竟去了哪里！”
但当时的她已经情绪崩溃，精神遭到巨大打击，再加上忙前忙后地照顾了正在病中的秦瓷好几天，身体终于扛不住地也倒下了。
是秦介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关系，调查了十一年前她在妇幼医院生产的记录。
可找来找去，找不到是谁调换了她的孩子，却只找到了当时负责接生的护士。
也让她得知了一个更让她崩溃的信息。
回忆突然中断，姚曼吟抬手狠狠地用手背抹了把眼角的眼泪，半晌后才竭力压制住声音里的愧疚和颤抖，说出了让秦瓷更加惶然不知所措的话，
“那个医生告诉我，我当时生的，拼死拼活生下来的，是，是，”
姚曼吟痛苦起来，一句话说得泣不成声，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艰难地说完最后几个字，
“那个孩子，他是一个男孩！男孩啊你知道吗，男孩！！可他就这么没了，不见了，消失了！”
姚曼吟悲痛的情绪爆发，再没有办法端着那副冷静的姿态，失态地从座位上骤然站直起身来，
声音痛苦到极点，
“你知道一个儿子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吗？”
桌上的水杯因为她的动作被打落，掉落在坚硬的地板上瞬间碎裂成再也拼不回去的碎片。
秦瓷麻木地听着，视线游魂般不自觉地挪到地上的碎片上。
她当然知道。
要不是因为生不出儿子，秦介也不会选择出轨。
他们的家庭或许就不会散。
后面那两年的姚曼吟或许就不会疯。
可是——
“这些都是我的错吗……”
秦瓷蹲在地上机械地捡着碎成一片片细小的玻璃碎片，良久，在姚曼吟痛苦的喘息声中轻声开口，低声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
“被换成你们的孩子，所以是我的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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