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血袍


她若不去,惹怒了魏云简,姚如玉的下场,她更加想也不敢想。

        敖辛再恨,也不得不受掣,不得不因眼前而屈服。

        姚如玉不能有事,阿生更加不能。

        阿生他可是威远侯的独子。

        敖辛想,她若是来不及赶到西蜀去与她爹同仇敌忾,最起码……要保住她爹的独子,要让敖家后继有人。

        敖辛朝楼千古扯了扯嘴角,安慰道:“别担心,不是还有三天么,还可以做许多的准备。”

        后半夜里睡下的时候,敖辛蓦然问身边的楼千古:“千古,你能不能给我制一种毒,可以让碰到我身体的人毒发身亡?”

        她声音十分沉静,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

        楼千古毫无睡意,闻言道:“让碰到你的人毒发?可是要将毒洒在你的衣服上?”

        敖辛摇了摇头,道:“不是碰到我的衣服的人毒发,我是要占据我的身体的人毒发。”

        楼千古兀自反应了一会儿,明白了过来,又惊又惧道:“那样不行,那样十分凶险!”她知道占据敖辛的身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会有男人碰到她,夺走她的清白。

        楼千古面无血色,紧紧握着敖辛的手,又道:“那样的话,就得先给你的身体下毒,旁人若是碰到了才会中毒。可不管旁人有没有碰到,你都会中毒的!”

        敖辛反应很是平淡:“啊,我要剧毒,千古,你有吗?”

        楼千古用力摇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我没有!我就是有也不会给你的!”

        敖辛侧头看她,抬手拭了拭她的眼泪,故作轻松道:“那难道你想我受辱而死啊?”

        落到魏云简手里,她没想过她能够完整地回来。可即便如此,下地狱她也要拉上他一起!

        楼千古紧紧搂着敖辛,闷声哭道:“小辛,你可不可以别去……”

        敖辛怔怔地望着头顶的营帐,忽而轻声道:“千古,你知道么,其实我有心上人。”

        楼千古轻轻一颤,带着哭腔道:“是谁啊?”

        “是我二哥啊。”

        楼千古破涕道:“原来如此,我早听说他不是你亲二哥了,原来他竟是你的心上人么。难怪以前你那么藏着掖着,连我想要偷看一眼也不肯。”

        想起从前,过去的那些回忆可真美好啊。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楼千古甚至像怨自己的哥哥那样怨着敖辛的二哥,咬牙恶狠狠地道:“可是你现在这样子艰难,他为什么要丢下你走了,为什么要留你一个苦苦支撑?他为什么不回来帮你!”

        敖辛告诉她,也告诉自己,说:“他是做大事的人。”

        其实她很怕,当有一天敖阙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她撑不下去,先倒下了。她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敖辛掩下眼帘,像诉说秘密一样地轻声跟楼千古说:“我这副身子,不能给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人的,除非我死了,得到我的人也死了。”

        楼千古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觉得悲从中来,无处可发泄。

        情之一事,她早已明白,又怎能不懂敖辛的心境。

        她们都已经不是曾经那单纯懵懂的女孩儿了啊。

        最后楼千古哽哽咽咽地抽泣着说道:“那毒药,我,我明早就开始配……”

        “要剧毒啊,你可别放水。”

        “好、好,剧毒就剧毒……”

        第二天楼千古便在军营里忙忙碌碌,营帐里摆满了她所需要用到的药材,都是按照她的吩咐从城里送过来的。

        只是楼千古心里乱得很,她既想要制出剧毒,让碰到敖辛的人立刻毒发而死,可是她却舍不得把这样的剧毒往敖辛身上下。

        下午时分,魏云简差人送了一样东西到徽州军营来,道是特地送给敖辛的。

        彼时敖辛看着士兵抱进来的一个木箱,营中副将谨防有诈,刚准备上前去用手里长剑把木箱挑开,敖辛却不知为何,在看见那木箱箱底沁出来的早已风干成暗褐色的血迹时,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锐跳。

        她止住了副将和他手里的刀剑,一步步朝那木箱走去。

        身边副将急道:“将军,魏狗诡计多端,不要中计了!”

        中计?她都答应拿自己去交换了,还能怎么中计呢?

        木箱内装的不是活物,而是魏云简希望让她看到的死物。

        敖辛仿佛闻到了那股血腥,浓浓地冲鼻得很。她手指有些发凉,拈住木箱上的锁扣,而后一点点打开了来。

        营中火盆里的炭火发出噼啪爆破的声响,反而衬得满室寂静。

        那木箱里摆放着的一袭衣袍,在闪烁的火光下就那么映入敖辛的眼帘。

        敖辛记得,从前敖阙喜欢穿深一些颜色的衣裳,后来她给他做新衣时,总是挑一些深色沉稳的料子。

        有玄墨色的,青墨色的,绿墨色的。

        而眼下,这身衣袍原本该是青墨色的,却因为被血迹染透,而变成了深黑色。

        敖辛极其平静,可是却面色煞白,毫无一丝血色。

        她弯身把那身衣袍捧起来,指端细细摩挲着衣角上细密的针脚,手指便也像是被那缝衣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过一般生疼。

        她不会记错,这是她曾给敖阙做的衣。

        良久,她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问:“这衣袍哪儿来的?”

        负责送物来的魏兵得意道:“是吾皇率兵北征时从乱军首领的尸体上剥下来的。”

        下一刻,敖辛拔剑抵着魏兵脖子,一斜刃便割出一条血痕:“我再问一遍,到底哪儿来的?”

        魏兵那股得意之色顿消,战战兢兢道:“吾皇说,将军既满腹疑问,不妨亲自去问他……”

        话音儿一落,血沫四溅,洒在了营帐上。

        敖辛手一松,丢下了染血的刀,捧着那身血衣,失魂落魄地转身低沉地道了一句:“不可能。”

        那坚韧不屈的身影,在众将看来,却是踉跄欲倒。

        敖辛走到桌边,手撑了撑桌面,终是没忍住,一口血喷在了桌案上,染红了桌面上的地图。

        “将军!”

        敖辛倒下去时,喃喃又道:“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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