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 120 章
权均出狱的这天, 牢狱星的天空难得飘起了细雨,他停下脚步,修长的手指尝试着去接空中的细雨, 湖绿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天空。
五年的时间像是很长又像是很短,初知道雄虫与雌虫之间的真相时他是愤怒的, 愤怒被欺骗, 愤怒生活在谎言里, 愤怒自己的一生, 自己曾经幼时对亲情的渴望被雄虫打着为他们好的名头一一剥去。
这五年来他不断想起过往的一切,不断思考着如果他是雄虫的话, 如何做才能让自己长久地话下去。如何才能不以凶恶的态度来面对自己的雌子,以达到剥夺亲情的目地。
后来才发现这是死局,雄虫只能选择赴死, 雄虫只能选择对雌子以凶恶冷漠来剥夺亲情。
因为就算雌虫选择不让雄虫为自己安抚虫源的躁动, 但是虫蛋必须要由雄虫的引导才能破壳。
被雄虫引导破壳的虫蛋天然在基因里就有对雄虫的亲近和保护欲, 这样的情况放在亲虫上更甚, 若不想自己的雌子会全部随着自己一同早死, 就要狠心剥夺他们对自身的亲情感。
其实这样的选择无论是对雌子还是自己都是残忍的。
虫族想要延续下去,雄虫就不可能活得长久。
乍一看, 虫族就像是吸取着雄虫的生命力延续下来的一样。
雄虫对于虫族来说太过特殊, 无论物理上, 精神上, 意义上都是。
权均眉眼半垂, 像是要化作虚无一样,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 雌虫没错, 雄虫也没错, 错的是把一切逼迫成这样的厄运。
“哥哥。”一道饱含兴奋的声音将他从虚无中扯了回来。
权均抬头看去,一道身影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下意识将他抱住的权均低头看去,对上了维安眉眼弯弯的脸,“哥哥,你终于出来了。”
他湛蓝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悦,“我都等你好久了,一天天的数着日子呢。”
如今已经十一岁的维安,身形已经初具有少年的风姿,一头黑发,湛蓝眼眸,时常眉眼弯弯的他,有种少年的意气和温润。
权均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脸,颇有点遗憾地看着他轮廓初显的脸道,“你这脸上的肉肉呢?雄父他没给你吃饭吗?把肉都饿没了!”
“哥哥你别瞎说,我这是长大的标记。”维安将他的手从脸上拿下来,笑着左右摇晃了下脸,“你看看我是不是长得更帅气了?”
说着他还将袖子往上挽了挽,曲起手臂道,“你看,肌肉。”
权均假意伸手去摸他手臂上的肌肉,实则出其不意地挠他痒痒。
维安当即破防,咯咯咯地笑着跑开,“哥哥你耍赖。”
被他这么一闹腾,权均心情好多了,终于敢转头面向身后的艾尔罕德拉了。
他对上艾尔罕德拉宛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眸,良久,随意地笑了笑。
“雄父。”权均突然收敛笑容,站直身子张开手臂,“给我一个拥抱吧!”
这一幕就像是五年前一样,就像是很多年前他才三岁的时候一样。
那个小小的他,五年前的他和现在的他像是重合了一般。
又或者是时间从未过去,一直停留在以前,等着他去给那个渴望雄父拥抱,被他亏欠了的雌崽一个拥抱。
艾尔罕德拉缓步上前,抬起手臂,拥抱了这个他曾经拒绝了两次的拥抱。
权均的鼻子一酸,仰头望着天,他用下巴蹭了蹭雄父的肩膀,语气有点闷的道,“原来这个肩膀怎么宽阔啊!”
艾尔罕德拉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他刺手的寸头。
“雄父!”权均突然喊道。
“嗯!”艾尔罕德拉轻声回应。
“雄父!”
“嗯!”
“雄父。”
“嗯。”
“今天我生日。”
“我知道,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就等着你回家。”
“你忘记了我很多很多次生日,要补上。”
“没忘,会补上的。”
“还有我。”维安上前抱着哥哥的腰仰头认真地道,“我也给哥哥补了很多很多礼物。”
权均傲娇的扬了扬头,“礼物不够好的话我是不会收的。”
微风吹过,细密的雨飘在脸上,恍然间,艾尔罕德拉似乎看见了记忆里,那个嚎啕大哭的雌崽突然止住了哭声,抬手擦了擦眼泪后向他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容。
时间转眼过去了好多好多年,躺在树下假寐的权均突然轻嘶了口气,他没好气地睁开眼,将爬到他肩膀上扯他头发的艾尔罕文见和褚时拎下来。
视线落在他们肉肉的手里,白皙的小手中隐约握着几根墨绿色头发,权均控制着力道戳了戳他们肉肉的脸,“在抓我头发,改明我将你们头发都剃光了。”
“不呀~”两个还没一岁的小家伙,几乎是同时伸手抱着脑袋摇头。
应该是想伸手捂着头发的,奈何手太短将将只能抱住脸颊上方一点,这萌化虫心的动作一出,权均立马没辙了,连脸都板不起来了。
他无奈地将两个崽崽抱在怀里起身离开,嘴里嘀咕道,“总算知道你们雄爷爷以前为什么对维安没辙了。”
“看你们这样就知道你们雄父小时候肯定萌得不行,不过你们雄父五六岁的时候也很可爱,至少比你们俩可爱。”
“雄父呀~要~”听着他说话的两个小雄崽睁着湛蓝的眼眸,小肉手一张一握的道。
此时被两个小家伙惦记的维安还在实验基地研究ey。
灯光昏暗的实验室里,他坐在在一旁,那双凝聚着星光,又承载着宇宙的湛蓝眼眸静静地看着防护罩里飞快演变的ey。
如今关于ey的研究全权由他来主导。
这道坐在最前方的高大静默身影看在实验室里的其他人和雄虫的眼里,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半个小时后,小小的欢呼声响起,实验室里的灯光依次打开,坐在前方的维安小小的松了口气,安抚好情绪激动的科研员们后,便起身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
从研究基地出来的他放松地轻呼了口气,仰头看着天空中的夕阳,湛蓝的眼眸里浮现一丝笑意。
还差一步,离完全解决ey还差一步!
只是这一步还需要更多的精密仪器和数次演算,急不得,越到这里越要慢下来。
驾驶着悬浮车去军部接雌君下班的一路上,维安想起了许多过往。
很多雌虫和雄虫甚至星际中大部分的星民,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褚一当他的雌君。
在他们眼里论家世褚一与他的差距过于悬殊,论容貌他也算不上顶尖一系列的,如果论能力的话他确实是这一代军雌中的顶峰,但也不能仅仅是因为这点就选定他当雌君啊!
但是在维安眼里,他的褚一哪哪都好。
说起来他第一次对褚一有不一样感觉的时候,是在他十九岁那年。
那时的褚一已经二十二岁了,从十五岁开始不断参加各种赛事的他捧回了无数荣耀,从华安军校开始的单兵机甲战斗冠军,贴身肉搏冠军,虚拟实战冠军,机甲制作与…………
从华安军校到整个学院星的军校,再到各星球军校之间的比试,直到最后种族与种族之间的比试,代表虫族参赛的雌虫中都有褚一。
整个星际有多大,总有各种天赋异禀的奇人和天才,但褚一依旧是最顶尖的那一个。
他那一双漆黑的眼眸站在高处时,比阳光还要耀眼。
褚一二十岁的时候星兽域暴动,他进入军部去到星兽域的前线,从他进入军部后除了在终端上的联系,维安就再也没在现实中见到过他,只知道这两年间他参加了很多场战斗,忙得只来得及将他准备的礼物通过迁跃点送过来。
再次见面,是在褚一二十二岁的那年,藏在他体内各种繁杂的种族基因的后遗症爆发,让强大的他瞬间虚弱得差点丢失性命。
维安去医院看他的那天,阳光正好,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的褚一苍白虚弱得像是泡沫,像是下一秒就要融入在阳光里消散。
像是五彩缤纷的世界突然坠落的一抹黑,身型依旧挺拔的他坐在花草围绕的院子里,宛若一弯玄月,微风吹动着他乌黑的睫毛,印衬着那半边有着鳞片的苍白脸颊,无处掩藏的脆弱就显露出来。
异生出种病态美感,仿佛不好好捧着就会摔碎。
一只奶猫突然在草丛里叫唤了起来,听见声音的褚一撑着椅子缓慢又颤抖的站起来,费力地挪到草丛边蹲下,大长腿屈着勾勒出修长的腿型,苍白修长的手伸进草丛将小猫捧了起来。
他淡漠强硬的面孔在看见那只小奶猫的瞬间,柔和得不可思议。
打算看看小奶猫什么情况的维安上前走了两步,察觉到他动静的褚一瞬间扭头看过来,那双面对小猫时柔和的漆黑眼眸,刹那间变得锋利,像是疾射过来的利刃。
发现是维安后,褚一愣怔了一下,眼里的锋芒和戒备消散得一干二净,有点无措的轻轻喊道“维安。”
“嗯。”维安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蹲在面前的褚一,弯了弯眼眸,“褚一,好久不见。”
这还是维安第一次见到,强大的褚一身上出现了这样脆弱的模样,这让他的心里很是不舒服,他向蹲在地上的褚一伸出手,“要站起来吗?”
这句话里像是有两个意思!
既像是问现在蹲着的他要站起来吗,又像是问被病魔压垮的他要站起来吗?
褚一仰头看着他,良久,那漆黑沉寂的双眼再次爆发出锐利的锋芒,他伸手握住维安抵过来的手费力的站起来,嘴角微微上翘,“当然!”
他当然要站起来,他一生都要站得高高的!
看见这样的他维安再次弯起眉眼,湛蓝的眼眸里全是笑意,“好久不见。”
在维安心里,褚一虽然寡言淡漠,但眼眸里始终存在一股野性,一股向往强者的野性,一股至死不屈的野性,一股不认命的野性。
他这一生很苦,幼时的不幸,垃圾星的艰难求生,七岁时背着阿尔罕叔万里奔赴求救来到他的面前,好不容易一切都好了,又因为幼时的遭遇跌落下来。
但他依旧在病痛里挣扎了十年,又再一次站到了战场上。
就像是四岁那年他在雪星上,懵懂不明地看着那个七岁的雌子站在悬崖峭壁上一次又一次的往下跳,直到最后张开他漆黑强大的翅膀,扶风直上。
褚一的一生不该有脆弱,他应该永远像他站在顶峰时的那样,漆黑的眼眸里淡漠中又掺杂着狂妄,所有阻拦他存在的风霜雨雪都该臣服。
他艾尔罕维安只会为这样的褚一心动!
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
他从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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