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废太子VS小宫女
来了个刺客，齐垣心知危险将近。也许他最后能活着，也许他不久便要死去。但活着也好，死去也好，此时此刻，他都不在乎。
他想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情——他想把瑶姬送出这座禁宫。
那日，她戳破窗户，给他阴暗的屋子里漏了点光进来，让他见了见光明。他就想，他那随着光而来的残存的一点良知，确确实实是想要做点善事的。
一念凭空而起，他欣然接受了自己再度拥有的善意，开始为她出禁宫做打算。
因为这份善意，他总觉得自己都变得像个人了。
当日中午，瑶姬再次过来送膳食的时候，便见废太子看她的目光十分温和。
瑶姬：“……”
要不是见过他最初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阴森模样，她都怀疑系统是不是谎报军情。
不过人嘛，总是会变的。
他如今跟着她种地，已经变成了一颗好白菜，向阳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而且这般温和无害的模样，也格外好看啊——这都是她的功劳。
她提起游廊上放着的菜篮子，美滋滋的走过去，“你都开门了啊。”
她还没敲门呢，他自己就开了。冬日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屋子里面进了光，风吹窗幔飘，光点撒落在床榻，竹椅子上，看着格外的舒坦。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喜欢上了光，就会想要迫不及待的出去，就会努力。
她颇为懊恼：刚来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的，不然早早的鼓励废太子，引点光给他，说不得她就早出去了。
瑶姬忍不住又在窗户上戳了几个洞。不为别的，只为惩罚自己的愚蠢。
齐垣：“……”
他温和的看着她，似乎在看一个小孩子发脾气。
但他这般，看的瑶姬十分不自在。
废太子今天到底怎么了？
奇奇怪怪的。她撇了他一眼，本是想问一句，可一颗大白菜终究比不上满禁宫的菜，便急匆匆的道：“我要去摘菜了。”
齐垣却跟着出了屋子，跨出了门。
“一起吧。”
他这两个月日日都能跟瑶姬说几句话，两人之间虽然说的并不频繁，但也算是说话了。
说的多了，沙哑的声音慢慢的变得跟之前一般，即便不再如同从前那般有朝气，但却有了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温润之色。
瑶姬也没拒绝。她晚间已经习惯了他的帮忙，白日里有个他也算不得什么坏事。她把菜篮子给他，“我摘菜比你快，待会你就跟在我后面用篮子接。”
齐垣答应了。他不仅答应了，在经过小花园的时候，还在皑皑白雪之中看见了一朵小花。
白雪覆盖在了它的身上，黄白相见，很是好看。他没忍住，将它折了起来，放进了菜篮子里。
瑶姬好奇：“你摘它做什么？”
齐垣：“就是想要摘。”
瑶姬：“摘就摘吧。”
不摘到时候也会被她给除了，这种小野花耽误她种菜。
但是废太子今日好像有些任性。啧，这么大个人了。
她不再管他，低头幸福的开始扯萝卜，拧白菜，摘菜花。
真是太满足了！
禁宫里面是有地窖的，传闻这里面之前放的冰。
“这院子是夏园，是给皇帝夏日里来住的，自然得要储一些冰块。”
瑶姬不懂这个，小宫女的记忆里面也没有这些，她不懂的问，“夏日里……怎么储冰？”
齐垣解释给她听，“冬日里的时候，将冰块搬进这里，等到夏日来临，再派人来取。”
“若是搬进来十块冰，夏日里就只剩下了三块，所以冰格外的珍贵。”
瑶姬哦了一声，“好会享受啊。”
她并没有露出羡慕的神情，而是庆幸的道：“这个地窖好大的。”
足够放下她的菜了。
但是她空闲下来后，还是得将这里面的菜再整理一遍。
“萝卜要切成萝卜干，晒干了之后，还能加点盐腌着吃。”
但他们没有足够的盐，盐实在是太贵了。瑶姬有些不满意，看向了高墙：等她出去了，她要买好多盐腌萝卜。
而齐垣跟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高墙上一只鸟儿振翅高飞，不一会儿，便没了影子。
他喃喃的道了一句：愿你也能飞出去。
但在她出去之前，他想要竭尽所能，送她一些东西。
当晚，瑶姬收到了一份礼。
废太子送她的，是一本书。
瑶姬认字，但是这个世界的字跟她认识的有些不一样。她只能大概猜出是什么字。
小宫女是不懂字的。就是她扯谎说偷学的拳法也说的是画，没有字，她只跟着画上面的人学的。
废太子问她：“那书呢？”
瑶姬继续扯谎：“做柴烧啦。”
废太子就没有再多追问。瑶姬很喜欢他这一点。
所以此时此刻，她即便能猜出这些字是什么，也不能说自己认识。她问，“你给我送书做什么啊？”
齐垣没有说将来你要是能出去，会认字总比不认识字好，更不能说，在这个禁宫里面，东西早就被搬空了，只剩下一些没人要的杂书。
他也只能送她一本书。只能教她认几个字，以后加以傍身。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她出去，又是以何种方式送她出去，但是早一天认字，多认一个字，说不得以后就多个活着的机会。
他是个被关在禁宫里老旧该焚化的人，不知道外面变了天地没有，但是想来，这字几百年来都没有变。
这字比他的年岁更大。
他一时间想的出神，瑶姬却急了，她用柴刀将手里的竹子破了一根，把它们破成一根根竹条，待会好编一个竹篮子。
这会儿正在整理竹条，将书塞进怀里，着急的问，“你说啊，你送我书做什么？”
废太子清和的声音响起，他笑着道：“昨日晚间偶然看见了这本书，便想着你也该认认字。”
瑶姬一句我认字做什么，就听他道：“将来，你出去买种子，买菜，总该知道种子的名字吧？有时候掌柜的说的种子名字跟你知道的可不一样，但你写出来给他们看，总不会弄错的。”
瑶姬瞬间被他的话征服了。
她如今看字也是懵懵懂懂，全靠猜，但是万一将来猜错字了，买错种子呢？
她便觉得废太子是个十足的好人，善良之人，竟然在雪夜里给她寻了一本书回来。
瑶姬十分感动。
齐垣趁热打铁，“你白日里从种地的时辰里，抽出半个时辰来认字吧？”
瑶姬又不愿意了。
齐垣继续用温和的声音劝她，“磨刀不误砍柴工，想想以后，你读完了书，认完了字，出去买种子，列出几百种菜名，写完了，吹吹笔，将笔一甩，然后将写满菜名的纸丢给那些商贩，让他们去给你找种子——”
瑶姬眼睛都直啦！她哪里经得住这般的诱惑哦。
于是忍痛割爱，只也不愿意单单读书，一边跟着废太子认字，一边手里拿着竹条编制竹篮。
这般认字的时候还好，等到要写的时候，便手里不得有空闲了，必须要放下竹条。
她委屈的不行，齐垣只好接过来做。
瑶姬还嫌弃他做的不好，她写几个字，就看看他手里的竹篮子。等见他编的还不错，十分精细之后，才专心致志的写字。
说到写字，其实也算不上。这禁宫里面有书，却没有墨，更没有纸，她只能用竹条在土上划拉。
她写，废太子看，不过看了一会，他叹气一声，站起来，道：“我们去寻寻宝。”
寻宝啊——
此时天已经黑了，齐垣起身点了一根蜡烛，瑶姬跟着他东绕溪绕，在一个小院子里面停了下来。这个院子也算不得大，但也绝对算不得偏僻。
这里她早就看过了，没有任何东西，但地倒是宽得很。不过向来不浪费地的她并没有在这里种菜。
这院子古怪的很。
“我曾经看见两块墓碑，看着像是坟，我再是喜欢种菜，也不会在人家坟前挖土种地。”
不至于。她是个有原则的种菜人！
齐垣举起蜡烛照了照坟墓的方向，道：“是有两块墓碑，葬着一只猫，一只鹦鹉。”
瑶姬诧异：“猫和鹦鹉还给葬啊？”
齐垣：“是皇帝的猫和鹦鹉。”
瑶姬感慨：“给皇帝办事情可真好啊——”
希望废太子能秉承这个皇帝的优良传统，也对她好一些。
她满意的跟着废太子进了屋子。
屋子里空荡荡，但是瑶姬见他在墙壁上摸了摸，那墙轰隆隆转了一圈，便又露出了一个小房间。
密室！她快步走过去，好奇的看了眼，“你怎么知道这里？”
齐垣淡淡的道：“小时候，我来夏园的时候，顽皮的很，曾经来这里寻过宝。”
那时候，他还很激动，以为打开了什么宝藏。但这个密室里面并没有藏着什么秘密。他仅仅是皇帝休息的一个地方。
这里很明显放着两个人的茶具。有许多的箱子，箱子里面有一些书，还有笔墨纸砚。
要不是得给瑶姬写字，时间久远，他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个地方。
他替她照着明，“搬走一些吧，笔墨纸砚都是全的。”
瑶姬抱起了一个小箱子。
正要走，就见废太子的眼睛盯在了案桌上打开的书上。她抱着箱子走过去，“你在看什么啊？”
废太子一把将案桌上面的书合拢。
瑶姬是个好奇的性子，“是什么啊——”
废太子转了转脸，“没什么。住在这里的帝王写的……写的帝王谋略罢了。”
瑶姬果然不感兴趣了。废太子却紧张的把书塞进了怀里。
他想起书上面写的内容，再看看前面身子窈窕的小姑娘，不经有些不自在。
齐垣在心里咒骂：哪个正经皇帝会亲自写这些床榻之间的伎巧。
他摸摸怀里的书，决心要将书拿回去烧掉。
不然留在这里，下回带这小姑娘来搬笔墨纸砚时，若是被她看去了，岂不是白白玷污了她的眼睛？
而瑶姬却看着他摸着胸前的那本帝王谋略紧张很满意。
真好啊，都知道要看帝王谋略了。
两人回到了溪绕东。瑶姬提起了一件事情，“快过年了。”
她道：“过年都要吃点好的吧？”
齐垣点头，“……是。”
但是这里没有好的。
瑶姬：“明日托刘大哥看看能不能买点鸡崽子和鸭崽子回来。”
齐垣：“好。”
他从小箱子里面拿出纸笔，然后闭上眼睛，按照记忆里面的路，将禁宫外面的几条大路画了出来。
画完了，他把这纸给瑶姬看，“我教你看看堪舆图吧？”
瑶姬不乐意了。
她字还没学完呢，怎么学图！她的地还没挖呢。
齐垣就忽悠她，“我都是为了你好，坊市之间的路多有复杂，你要是不会看图寻路，将来多浪费时辰，说不得将浪费的时辰凑在一起，都能挖十块地了。”
瑶姬心动了。
她勉为其难的道：“那，那就学学吧。”
两人又开始一个教一个学。
齐垣发现她颇为聪慧，几乎是一点就通，于是等学完了图，禁宫门前这些路她也记得个大概了。
眼见时辰不早，齐垣让她回去休息，等人走了之后，他正要掏出怀里的“帝王谋略”烧毁，就见阴暗之处突然走出了一个人影。
他笑着道：“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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