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窥得


荣嬷嬷愣了下:“原是老奴愚钝,这是怎么个理?”

“你当她上赶着拿个不起眼的差,还贴上银子,是初来乍到要讨好府里?大错特错!老二家的掌管府里快二十年,新搬回将军府,帐上能有多少银子?空账烂账是少不了的。她就是天大的本事,要是现下接了,也是一个烂摊。”

前者茅塞顿开:“小姐这么一说,确是如此,那二夫人怎么还要抓住不放手?说那孩子聪明又是怎么说的?”

她是当年老太君的陪嫁丫头,私下里还是习惯称呼她为小姐。

“这针线房的差事不大,却与使人们切身相关。只要不出大差错,府里上下,人人都知道她是个主事的。又是走的私账,二房要从中使坏断无可能。只等她们理清了这府里的事,日后这中馈接管或是不接管,都有说法。”

老太君瞧着她,“老二家的不争气,孩子也不成材,她能怎么办,能拢一点是一点,总不能叫整个二房喝西北风。”

荣嬷嬷恍然大悟:“真是这样,之前听说冬哥儿的大儿媳妇是乡下农女出身,还是买断的,目不识丁,老奴还替冬哥儿惋惜。现在看来冬哥媳妇将她调教得极好,也算带得出去了。”

没再提二房的人。

老太君睨了她一眼,“何止带得出去,短短时间就能想出,如此进可攻,退可守的两全之法,府里拢共也找不出几个来。你可别小看了她。”

她叹了口

气,继续道:“老二家的吃相太难看,这样也好,我还怕她们不懂这些道道,少不了要吃府里一些暗绊子。今日这一照面,怕是不少人都歇了那个心思,老婆子我也算省了这份心。”

荣嬷嬷道:“小姐就是爱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大面上过得去,任他们折腾吧。不然几时是个终?”

“你说得在理,不痴不聋,难做家翁,随他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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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过去二十年囿于边郊窄小的别院里,搬回来也才半年不到,很多下人都是新采买的。

掌管这么大的府邸,二夫人的面子和里子,较之前都不可同日而言,自然不肯轻放了这管家权。今日她思虑不周,差点给二房断了路。

二房可不比长房,大伯有威远将军的名号,又有宫里的赏赐,自然很快就能富贵起来了。

自家夫君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年青时有老子福荫罩着,还算荣光。结果年过半百,自己不成器便算了,膝下连个拿得出手的儿孙都没有。

这些年还全靠她娘家补贴  ,才将日子勉强平出来。自己若是不紧着这差事搂点儿,自个院里的日子就只有叫人看笑话的份。

想到这,二夫人就心殇,大嫂真是好福气!二十年来都病歪歪的,万事不用操心,末了末了,儿子争气,上场就立功。

还以为在她那乡下呆久了媳妇、孙媳,能拿出来做个文章,倒好,才要交手呢,差点将她的饭碗连

锅端了。

她一路往回走,二夫人气到胸口疼。

将军府一共有六进,因为是武将出身,还带一个练武场。

当年也是圣上亲赐的地,在京城里最好的地段。

二房的院子在第四进,回去需经过第三进长房的院子。

长房预留给冬哥儿的院儿就在月拱门边上,名归暮苑,当中又分了几个小院。

隔着不规则的冰裂纹窗棂,她看到王雁丝坐在廊亭里握着笔,休闲自在的写画着什么,映雪侍立在一边磨墨。

映雪算是将军府的老人了,从前在两个老的院里服侍的,有一段时间突然不见了人影,后来才知道调去给他最疼爱的嫡孙儿差遣了。

她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好像恰巧写完了还是画完了一样东西,指给映雪看。

映雪探头一眼,轻笑着回了句,总之是听不清的。

但这个毫无违和感的话面,倒像她们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一样,舒心随意。

这时那个差点夺了她掌家权的王曼青,也入了画,声音清朗道:“屋子给弟妹们都定好了,娘今日练得可顺手?”

二夫人心下诧异,分好了是什么意思?

他们一家子,四五个孩子,老大的拖家带口,老二眼看也要操持婚事,分房这样天大的事,至少不得闹上四五日?

她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嫁了,两个儿子各有家室儿媳,搬回来时,为了争院子大小,布局好歹,硬是吵闹不休,差点闹到老太君那去。

咋这么眨

眼的功夫就好了?!

且语气里似是对大夫人给他们留的位置,没有半分不公的怨气。

要知道长房的大儿子、二儿子当时为了院子,虽不像她院里闹得凶,也是拌过几句嘴的。

咋到他们,就一句不提,真是乡下来的,没见过好东西,随便个院子就能打发了?

要真是这样,日后总有闹的时候。

二夫人安慰自己,这情这影无论如何,看不下去了,二夫人带着人匆匆穿过月亮门,往自己那边去。

冰裂纹的窗棂后,婆媳俩还在讨论字。

等阿雁练完一幅,示意映雪收了,才道:“府里的事,你还是要多仰仗秦嬷嬷她们,到底是府里的老人,有她们提点,许多事都省些力气。”

“曼青省得。”

“你今日做得很好,侯府新搬的,中馈费心力不说,也几个子儿的油水,你讨了个差,叫大家认认主就是。”

“还好是娘早前提点过,没想到二奶奶会这么迫不及待。”

“圣上用边郊困了顾家十几年,也困了眼界人心,二夫人是被困久了,才折了翅膀。不过长房尊荣,咱们用不着同她争这一亩三分地,全给她吧。到底是公爹的亲兄弟,一笔写不出个‘顾’字。”

“都听娘的。”

归暮苑的另一边,大夫人由自己的婆子陪着,仪态娴静地立在蔷薇墙下,无意听到墙那边的对话,也是微诧。

她轻声道:“房嬷嬷,你听,这竟是个无须让我操心的。”

房嬷

嬷替她开心:“谁说不是呢。不愧是太傅府的嫡女,看事长远,格局大。自个的媳妇调教得也好,今日在堂上那一手,够二房那几个年轻的媳妇子学半辈子了。”

“总算没有辱没冬哥儿,当年事出仓促,我其实还是忐忑不已。后来传回来的消息说她都疯魔了,只觉得苦了我儿。不想今日再见,她好好的,还将小家也操持得有声有色,孩子也都教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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